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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剑,我渴了。”夜离殇头戴帷帽,单手撑着头,帽檐上带着的面纱微微浮动,看起来慵懒至极。
但苏晴就算看不到也知道那面纱后面藏着怎样的一抹坏笑。
自己面前明明有水杯偏偏就惦记着她手中的,可恶,好女不跟男斗,苏晴还是乖乖的双手捧着把水杯递过去。
夜离殇接过也不急着喝,道:“剑剑,真乖。”
剑剑——剑剑你大爷。
这个十分膈应人的称谓就是夜离殇强加给她的,缘由还要倒溯到他们从听雨斋出来之后说起——
“真的不用善后?我看这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万一他们派人来追击我们怎么办?”苏晴自觉跟着这么一个熊孩子真的是操碎了心。
夜离殇继续走,半声不吭。
苏晴仍不死心:“把他们的记忆洗掉,这对你来说又不费吹灰之力。小心驶得万年船——”
“再废话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毫无音调起伏的声音在昏暗的空巷子中十分醒目,苏晴满腹委屈,也只好把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里。
一切归于寂静,本就偏僻的小道更显空旷,月光洒下的淡淡光辉也难以抵挡夜的侵染。阵阵冷风呼啸而过,似冤魂在低鸣,不断挑战苏晴脆弱的神经。
苏晴身子微微颤抖,一声不响地紧紧跟在夜离殇身后。
不知是有心作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夜离殇的步伐不断加快,苏晴仍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时抬起手想拉前面那人的衣袖。
内心不断祈祷着他走得慢些,再慢些。
夜离殇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人退避三舍,她还是不敢把手搭过去,再次悻悻地收回手,踌躇之余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一小截。
苏晴小跑几步跟上,上扬的手轻擦过夜离殇身上的衣料,如惊弓之鸟般快速缩回,但指尖上的触觉已让她忐忑的心安定不少。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就怪了!!!
怎么突然就只剩她一人了?!
夜离殇呢?!
那么一个大活物平白无故就消失了?!
眨眼间,夜离殇的身影又出现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刚刚眼花了吗?
苏晴顾不了细想,飞也似的朝他奔去。
刚要跟上,却扑了个空。
原来不是幻觉,他是真的消失了。
刚刚突然出现的人影才是幻觉吧。
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就是理所当然的宿命,
无法改变,
她一直,
都只会是一个人。
心底最后的防线崩塌,如被冲烂的堤坝——
溃不成军。
周围的黑暗开始蠢蠢欲动。
一时间心脏上像是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粘稠的东西,超负荷让心脏的跳动更加沉重,呼吸也开始变得异常艰难。
快喘不过气了。
就在这时,一抹白色的身影闪现在十米开外。那片白的面积也随着距离的拉大变得更小,似乎预示着在下一次出现时将只余一个白点或完全隐没在黑夜中。
而几乎在那道身影出现的一刹那,苏晴得到解救般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涌入体内的黑雾逃也似的快速散出,带着一种比夜更沉的浓黑显现出来。
苏晴撒开腿拼尽全力地飞奔。
散开的黑雾再次慢慢地靠拢,但也开始有所忌惮,只是一圈一圈地依依不舍地徘徊在她周围,没有再次进入她体内。
快点,再快点。
她必须赶在下一次的消失发生之前抓住那抹白
在黑夜中若隐若现,同夜空跳跃的亮点一样——
带着光明的白。
只差一点点,一点点就——
抓住了,
不可思议。
习以为常,
光明,
从来不曾眷顾她,
但这次,
她真的抓住了。
与此同时,周围萦绕的黑雾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消匿于夜色中。
夜离殇看着那双紧紧攥住他袖口的手,指关节都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一直冷冰冰的脸色柔和了些,紧抿成一条线的嘴也有了上扬的弧度。
果然是一刻都离不开他,不过是稍稍的冷落就这么受不了,太黏主人的剑真是一刻也不让人省心。
心下一动,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把眼前娇小的它揽入怀中。
不行,这么容易就心软它指不定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夜离殇放下手,心里却又涌上一丝失落。
“松手。”明明是命令的语气也无意识地带了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我错了。”
嘴上认错,手上仍倔强地不放开,反而用比之先前更加用力地紧紧抓住。
这是她最后的支撑了。
黑暗,会把她吞噬掉。
白魅夜能视物,所以当苏晴抬起头,那副蹙着娥眉我见犹怜的表情清清楚楚地映入夜离殇的眼内,还有心里。
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他联想到以前在谷中最爱捕食的双尾兽,体态偏小,但胜在肉质肥美,不论是生煎、慢炖、火烤,都别有一番风味。
而且每次被抓到都会用那样一双大大的圆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但手起刀落,无一例外都成了他的盘中餐。
“你错哪了?”
“哪都错了。对你不够好不够贴心,一点不懂事,还处处惹你生气,我简直不是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
刚开始还挺顺耳,听着听着夜离殇就觉苏晴越说越离谱,又见她额头冒了一层薄汗,双眼弥漫了恐惧,嘴里不停念叨跟魔怔了无异,不禁皱眉。
“何时沾上了污秽之物。”
“你感觉得到?!”苏晴震惊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嗯?”
他,或许会是特殊。
苏晴押上最后的一点希望,一字一顿,生硬地开口。
“黑暗中……有东西跟着我。”
从多久以前开始的呢,连她都记不清了。
而这句话从小她就只敢压抑在心里,无法启齿。
说出来大家也只会当她是疯了。
疯了,对,连她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小疯子,滚远点!”
“新来的,离她远点,小心染上什么奇怪的病。”
“抱歉,手滑不小心砸到你了。”
“看来她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哑巴,被石子打了也不吭一声。”
“我还真没听她说过话——”
“白痴,疯子的话你也想听?!”
“她在流血。”
“流血又怎样,她还敢去告状不成!”
“我妈说过那病可以通过血液传播。”
“大家快跑!小心传染!”
“跟她妈一个样!真够恶心!”
“恶心!呸!”
……
是啊,真恶心,连她自己都唾弃自己。
想要把那副肮脏的身躯蜷缩到最小,小到谁也看不到。
他们都对,
错的是她。
医生也说那是一种病,不是吗。
她是真的病了,
她再也不胡言乱语了。
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是她太胆小了。
乖乖听话;保持沉默;不要反抗;按时吃药。
病,
会好的吧。
所以,
她是不是也可以,
不再只是一个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