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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这一个个大头婴儿还在咿呀的叫,有的嘴里叫爸爸,有的却还在念着这首诗。如果是易先开,肯定会说,一头蠢猪,要教你教一首容易的呀,比如“床前明月光”,一上来就搞这么高难度的,这些大头婴儿出生就被抛弃了,连话都不会说,他们学得会个屁。
而我则心里有些慌,他们一个个睁着眼睛居然开始看我,眼神天真中露出狡黠,显得有些诡异。
不是盯着我的脸,反而是盯着我身上。
我想起了其中一个去偷那工人双腿的事儿,狠狠的往他们瞪了过去,有几个带头的才没敢再看我。
这些婴儿都没有长成人,一个个脑壳奇大无比,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因为它们没有,所以才想着去学,去偷。
同样,那店老板也不是人,但这东西最后那番话则让我陷入了震惊,被撕掉那一页正好是笔记本的第三十五页,上面藏着能让它变成活人的办法。
姨父回来的时候,虽然疲倦,但却显得身上杀气腾腾,站在这间屋子门口,手里的那把木剑上全都是黑血。
没多久怪模怪样的屋子就开始垮,姨父犹豫了一会儿,才骂了一句,接着说:我们走。
:这群秽啰小鬼,个个都是祸害,老子还是下不了这个手。
易先开的感觉我不是不懂,这些婴儿一个个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都那么看着我们。我们活脱脱就成了两个进来砸教室的恶霸。
我跟着姨父离开了这片山里废墟,灰蒙蒙的天空下,我找了个机会问他,
:那,那王三五?
姨父瞥了我一眼,
:你还真当自己是它学生?
接着说了句,
:我已经送它上路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我还是咯噔了一下。我在问,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玩意,什么都是偷来的,从鬼魂身上,从人身上。你以为它只想教这些,他只偷到这些,那首床前明月光它偷的东西里没有,它怎么教?
我心里还在想着姨父一剑把那怪异的王三五砍下头颅的一幕,他说最终那奇怪样子的王三五,化成了一滩黑水。
姨父突然说了句,到了。
我刚去看周围,心想哪就到了,直觉后颈被一按,接着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在木棚子里,漆黑的坟地还是深夜,周围和睡过去时一样安静,一切都没有变化,唯有头顶的这盏烂皮灯笼还在亮,不过那火焰已经很暗。
易先开是像个鬼一样突然坐起来的,一把推开正在舔他的那头水牛,接着第一时间将这灯笼里的火焰按灭。他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周围,又摸摸自己身上。
第一句话居然是:谁让你把我抬这儿来的?
我回答不是你自己交待的,
:我的身子被这灯笼的光照着,高光照下,起手就输了一截,怪不得老子这回差点丢了命。
天还没亮,姨父说事儿还没完,两个人就着这个坑又挖了一个洞,把这些婴儿骨头的烂罐子全都埋在里面。他说我们这是在做善事,入土为安,他却一边埋土一边撒香灰,这土里陆续传来一阵阵臭味,我看到有一些黑水冒了出来。姨父拿出一把木剑朝着土里插下去,直到那黑水不再往外冒,这才和我一起把这地方连着木剑一起埋了。
当晚我们便离开了这座乱坟岗,走的时候还牵着来时的那头牛。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终于回到了路明市,沿途姨父一直在看这像是布袋子一般的烂皮灯笼。
:这种灯笼,叫做梦灯笼。
梦灯笼。他点点头继续说到,古人有种说法,说千万不要在灯笼下面睡觉,一旦做了梦,就可能被灯笼里藏着的鬼抓走。这个王三五,就是藏在烂皮灯笼里面的一只秽梦鬼,迷信里有两种说法,有种说法是如果在灯笼下面睡觉,它能偷了人的梦;另一种说法则是,能在梦中把人抓走。
所以古人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说要小心从灯笼里伸出的手。
姨父的说法没有醋,平常人要是想看到这王三五,只能在梦里,包括它修的那个鬼王宫。我还记得他走出门口的时候,我问他,你是从哪里来的。他指了指头顶。
而我睡过去的时候,头顶正好就是这只灯笼。
姨父说,这还是没进城,只在城外的荒山上,就有这么多人的魂魄被这玩意抓了,要是让他进到了城里来,这还得了?
姨父提了提手里的灯笼,说了句,
:看在这玩意只是在城外那坟地里修房子,迷了很多人送一些乱七八槽的材料埋进那土里,这还是个稀奇事儿,它是从这灯笼里面诞生出来,现在虽然死了,这东西,得用特定的方法才能毁掉。
姨父自言自语着,我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事情。
天还没亮,姨父找了一家早起的馆子,两个人吃了一大通。狼吞虎咽,恨不得把一辈子的东西全部吃完,特别是姨父,样子根本就是饿鬼投胎。
终于,我喝了一大口水,喘着粗气问了他一句话。
他差点呛了出来:你小子终于问了,那女的在你来的前一天已经走了。
走了?
姨父盯着我,突然咦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说你一直守在那坟地外面,又拿着罗盘,那女的魂儿离开,罗盘肯定有异动,你没注意到?
姨父眯起了眼睛,他不断的强调,说苏程这女的是通灵体质,魂魄被抓来了那山上,你守在那里,我都看到她出来,她离开你怎么会没看到?
突然,姨父拿着筷子的手停住了。
坐在这家店中,他反复的看着我身上,接着突然放下筷子,扭头就走了出去。
此时还是清晨,路明市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路人,姨父站在街道中间,不断的往四周看。最后将那头牛牵了过来,又开始检查这头牛的全身。
他突然问我,
:今天几号。
我说十月十六号。
:你自己去看,今天几号了。
手机早就没了电,最后我看向了这餐馆墙上的挂钟,钟里显示日期的小格子里,居然是十月十七号。
我记得清楚,我绝对是在十月十六号的零点睡下去的,此时才是早晨六点过,却已经足足过了一天,这是第二天晚上?
:我说让你三天后来,你等了整整四天才到。
怎么可能?我终于反应过来,见到姨父的时候,他惨兮兮的骂我那句,你怎么才来?当时我没去多想。
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之前我已经在那坟地里,整整睡了一天,是在第二天晚上,才见到的他。
姨父看了看这灯笼,接着又看着我。
:你在这灯笼下面多睡了一整天。
他的眼神让我心里发麻,问题是我知道个屁啊,我说会不会是我一开始做梦没找对地方?做梦这种事,谁说的准?我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会儿,其实是睡了一天在第二晚上才招待你。
姨父一副狐疑的神色,接着点了根烟。看到这动作,我心里才松了口气,这人太过恶心,一旦起疑,鬼知道这个小姨父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事实证明,他莫名其妙的找茬,绝对有原因。姨父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我坐在一旁瞟了一眼,接着直接瞪起了眼睛。
那电话号码备注的名称,赫然写着“瑙怀运输公司”。
不不是当初鬼楼的那家公司么?电话通了,姨父嘘了一声,接着朝着对面便开了口,
:路明市这只梦灯笼鬼已经死了,可以进来了。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任何声音,姨父的嘴角都在抽,
:吗的,跟我来这一套。
接着犹豫了一下,将手机的屏幕一横,就那样摆在这张桌子上。
我心里奇怪,他这是在做什么?谁知姨父却让我坐过来点,两个人端端正正的就这么对着手机的摄像头。视频的屏幕上起初是一片花白,紧接那头传来什么声音。
终于有了图像,模糊的图像,看清楚之后我惊呆了。
视频的那一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黑漆漆的看起来像个山洞,又像是个土房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那是一堆耗子来来回回的爬,围着一样东西。
立在这群耗子中间的,是一块石碑,这不是以前姨父拿出照片让我拜过的那座石碑么?石碑上,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姨父把头凑到这手机的话筒面前,叽里咕噜的说了一段,谁知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
:你来。
接着扭过头去,再也不看这屏幕,嘴里却骂的十分难听。
虽然是通过视频,但这是我第一次“真的”看到这座碑,我端坐着抖着声开了口。按照姨父说的,说了一句,
:路明城已经干净了。
接下来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耗子纷纷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接着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爬了上去,挤在一起,居然开始啃这块石碑的某一处地方。
等到这些耗子啃完,再次露出来,这块石碑上的字已经少了一处。由于字小,又古怪,少掉的那么一处,我只隐约看清楚写着“乙葵路明,地随西南,灯笼照处,人鬼不生。”
碑上的这行字,就这么被啃的消失了。
接着视频再次花了,这视频绝对是有人接的,但我在里面,除了碑和耗子,没有看到任何人。
视频那头,这块碑和那些耗子,究竟是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