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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我们说话这当儿,那两个中年黄袍道士带着其余四人起身来到我们桌前,六人恭恭敬敬地向干爷爷和鸿真大师行礼。
“久闻二位真修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在惶恐,有失礼节,望二位见谅。”那个胖胖的中年道士规规矩矩地行了道礼,他似乎在这些人当中辈分最高,便充当了话事人,一开口便是把马屁先拍到了。
所谓真修,便是那修为已入化境,乃至有能力冲击地仙之位的修行者,干爷爷的年纪我倒看不太真切,不过鸿真大师却是岁月留痕,少说也逾仗朝。
“各位不必多礼,萍水相逢而已,想必几位是龙虎山的道长吧?”干爷爷摆了摆手,没有回礼,却是以长辈的姿态问道。
“是的,晚辈邹良,乃龙虎山长老张瞿的大弟子。”邹良满面春风,看得人心里面舒舒服服的,却总觉得有些虚伪掺杂。
“张老说来与我也有些交情,不知近来尊师可好?”干爷爷虽然不吃那一套,倒也是客客气气地询问起来。
“承蒙真人关照,师父他老人家很好。”
“恩,你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各自坐下吧,我们得知此地饭菜颇有特色,只是来尝尝鲜的,不必拘束。”客套了一番,干爷爷便打断了话头。
六人听闻也是行了礼,纷纷离去,只不过那个瘦道士却悄悄地瞥了我们几眼,莫名的透着一丝警惕。
看到龙虎山的人套完近乎,那边的黑衣道人也坐不住了,若有所思地抿了几口茶水,三人也起身凑了过来。
师父还没喝几口水,看见又跑过来一群人,顿时脸色就不乐意了,一抬眼,仿佛在说怎么着,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也不知出于何因,师父自从进门被人拦住,便一直脸色不好看,似乎这一番遭遇触碰到了他的某一处底线。
不过这几位道人倒不像龙虎山的弟子那般低声下气,生怕大喘气就会引起几个人不满似的。
那八字胡老道也自带着一股傲气,恐怕论辈分,他并不低于干爷爷和鸿真大师,他向两人分别行了礼,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转头面向把玩茶具的师父,拱手说道:“贫道崂山刘知诺,见这位道友气度非凡,不知这位道友何许人也?”
这刘知诺也是奇怪,别的人不打招呼,单单跑去触师父的霉头,师父正不爽呢,被他这一问反倒是愣住了,抬眼打望这个一脸平静的老道士。
干爷爷见师父没有说话,急忙抬手介绍道:“这位是贫道的好友,性子直爽,刘真人不必介怀。”
“原来如此,既然与吴真人有故,自然是不同凡响,贫道莽撞。”这大人说话一套一套的,我听着也烦,无意间瞥了师父一眼,只见他正瞪我呢,顿时便惊出一身冷汗,乖乖端坐着。
“既然如此,那……”刘知诺的话未说完,却被师父打断了。
“吾乃山人,不知清正淡薄的崂山道士可曾结伴入得山?”师父低头沏茶,也不看那刘知诺,却问出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来。
然而那刘知诺听罢,猛地倒吸了口气,慌忙正立行礼,说道:“我崂山无心无为,万不会行那落井下石之事,先生切莫猜忌。”
师父听了,瞧了瞧干爷爷,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把茶杯往前一推,说道:“道长且坐,我还有一事相问。”
“好,好,”说着,刘知诺让两位徒儿退下,自己则坐到了干爷爷身边,我发现他看师父的眼神之中莫名充满了惊讶,“先生但讲无妨。”
“不知道长来此太湖之滨所为何事?”师父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平静,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却明知故问。
“先生不知,这太湖之中有一水蛟,实为罕见,因伤人无数,有关部门已经下了追捕令,此番前来也只是看个热闹,长些见识,倘若能从那神府仙境得些好处那是最好。”刘知诺看到师父脸色缓和了许多,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他口中的神府仙境是什么地方。
师父说出那番匪夷所思的话之后,这德高望重的刘知诺站在师父面前也倍感压力,说的话倒也实诚,不敢做假。
“据我所知,这水蛟现身已是三个月之前,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捉到?”师父离开林家村第一个目的地便是这太湖,他的目的可想而知。
“太湖水蛟颇有灵性,似乎知晓我们试图抓捕,自十月以来便再未现身,我们在此也逗留了近两个月,毫无头绪,已经有不少门派打道回府了。”
此时窗外暮色低沉,黑暗自天际慢慢向西蔓延,二楼茶香萦绕,虽然敞开门窗,却没有一丝一毫寒风鱼贯而入,而且不论二楼如何吵闹,那声音传到二楼却仿佛来自百米之外,飘飘荡荡,若隐若现,使得整个二楼与世隔绝,想必这二楼有法阵维持。
“不知这次有多少门派聚集于此地?”师父淡然地抿了一口茶,我也跟着喝了一口,这茶水不知是用那种茶叶泡制,清香淡绿,入口甘甜,如同清泉顺着喉咙流入胃中,顿时全身如春雨洗刷,无比温和舒适,心旷神怡。
“至今逗留于太湖水域有头有脸的门派大约有十余个,不包括无数自立门户的散人游士以及一部分并不知名的小派,其中正派之中风头最盛的当属鹰潭龙虎山、句容茅山以及太湖水域的地头蛇三山府,公家的人也有不少,不过碍于身份,不敢光明正大地下手。至于邪派,就属那锦鼠会的周犁闹得最欢,之前还和龙虎山有过冲突,双方都有人受伤,不过没有出人命,但是我似乎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还有人藏在暗处并未露面,而这一批人方才是渔翁。”刘知诺详细地将他所知的情况与我们一一讲来。
周犁在此地也是拜师父所赐,只是没想到这人也是个愣头青,竟然跟很有可能成为最大赢家的天师道龙虎山杠上了,当真是为了自家儿子和子孙后代豁出了老命,也不知道他锦鼠会哪来的胆气,以他的修为,估计连这崂山刘道长也未必能赢,更不要说是与茅山、青城山齐名的龙虎山了。
然而师父听罢却面不改色,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刘知诺见师父沉默,忍不住试探问:“莫非先生也对那水蛟有想法?”
师父不禁笑了笑,指着我们这群孩子说道:“你看我这拖家带口的,就算有那想法也脱不开身不是,也就是凑个热闹,看看那罕见的水蛟长啥样。”
“如此也好,不过贫道也要多嘴提醒一句,别看这偌大太湖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杀机,邪派几股势力早已蠢蠢欲动,到时候少不得刀兵相见,我看这些孩子个个天赋异禀,旁观便好,可别犯险。”刘知诺环视了我们一圈,便能够将我们看个大概,可见此人眼力当真是不同一般。不过我也不在意,我和萧翎两人就连师父也看不透,想必他也如此,环视一圈后他便忍不住朝我张望,显的十分困惑。
“我知道了,多谢道长提醒。”师父也不再做派,拱手向刘知诺道谢。
刘知诺也急忙回礼,道:“那么贫道先告辞,各位慢用。”
他刚离开,便有菜肴端上桌来,太湖有三绝,清蒸白鱼、醉虾和银鱼羹,便是所谓的太湖三白,但凡来太湖水域用餐这三样菜必点,我们自然不会落下,这三白不同于寻常淡水鱼虾,乃是渔民出水打来,皆是野味,肉质鲜嫩,肥而不腻,十分鲜美。
一上菜我们的嘴巴就不曾停过,鸿真大师虽是出家人,不过对这些鱼虾似乎不忌口,多少也会吃一些,但并不多,不过的的确确不会碰鸡肉和猪肉。
我有些好奇,毕竟对于佛家弟子来说,鱼虾与禽畜同为万物生灵,也没什么区别,便开口问鸿真大师,鸿真大师也不回我,只是眯着眼,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愣了半天,不曾想一向古板严肃地鸿真大师也有童趣的一面。
“你当真以为他们出家人会死板到处处遵守戒律?没人管着照样会吃,也嘴馋这些美食,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师父在我耳边咬耳根子,笑得贼奸邪。
“咳咳”看见师父跟我窃窃私语,鸿真大师自然知道在说自己,忍俊不禁地咳了几声,我被惹得不禁咯咯笑了。
鸿真大师既然自己吃了,那当然不会对方轩作何约束,虽然方轩是鬼灵,但依旧保留着孩童的性格,对吃的甚是嘴馋,也不知道他那凝如实质的鬼灵之躯怎么消化,又能不能尝出些味道来。
不过看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简直就和普通小孩无二。
期间,我偷偷问师父:“师父我们不为那水蛟,那来这里干什么呀?”
师父转头瞪了我一眼,“你懂个屁。”
也不知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他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好多问。
就在我们即将用餐完毕,三位老人正悠哉悠哉地品着香茗,楼梯上传来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脑袋顶着没几根头发,还有模有样梳着中分,满脸喜庆的中年胖男子,身着一袭酒红色唐装,带着金丝银边眼镜,火急火燎地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