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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流血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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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太阳高挂天空,正午时分到来时,在金袍子守卫的护送下,皇帝一家、宫廷高官、所有总督、行省领主、受邀贵族从广场回到了君守城。君守城建在内城区的东侧,依山而建,山上风景秀丽,一面悬崖可以远眺内陆的运河。

    帝国庆典宴会在御花园举行。那些贵族们一进入御花园,就目瞪口呆。御花园的入口处,多色玫瑰插在绿植墙上,构成帝国的标志:狮子的侧面像,下方是交叉的战锤和法杖。走在过道上,颜色不一的矮牵牛花、雏菊点缀于绿色灌木中。

    听着贵客们的啧啧赞叹,塞巴斯蒂安心情由阴转晴,他终于露出笑容。

    “听说这些花卉是你吩咐调整的?”奥拉夫走过来,轻声问道,“真看不出来。”

    “很漂亮,对不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塞巴斯蒂安指了指多色玫瑰绿植墙,“我的创意。”

    “真看不出来,你的审美终于有了提高。也许你该当花匠,这样可以不用糟蹋画板。”奥拉夫微笑着。

    “滚。”塞巴斯蒂安报以微笑,拍拍奥拉夫的肩膀,“滚去花园中央,别让皇帝等太急。”

    皇帝陛下早早来到花园中央的草坪,这里用桌子围成巨大的半月形,皇帝南向坐,御前会议成员、各位总督、军部大将们在皇帝的左手边入座,各行省领主、受邀贵族在皇帝的右手边入座。

    半月形的内弯处,杂耍艺人正卖力地表演。

    开胃菜非常丰富,第一道便是鹅肝酱,餐盘里一小块鹅肝酱,用小块胡萝卜、苹果切片点缀,塞巴斯蒂安拿起甜酒抿上一口,用刀小心切开鹅肝酱,用叉子送进嘴里,鹅肝酱入口即化,甜酒芬芳洋溢在嘴里。

    “上好的鹅肝,我吃得出来,美味新鲜。”比尔·牛顿赞扬道,“厨师手艺不错。”

    “牛顿大人是个美食家?”费雷德·曼问道,“这些鹅肝酱都是今晨制作。”

    “啧啧,贵得很。”克劳泽·威金斯小心翼翼地切出一片鹅肝酱,闻了闻,“那些鹅都是从运河快船运来,成本高的很。”

    “帝国庆典,难得能吃得上,不要提钱的事了。”比尔·牛顿闻了闻甜酒,“我敢说这酒来自首相大人的故乡。”

    塞巴斯蒂安懒得搭理情报总管,他更想坐到奥拉夫那里,但根据席位,他只能坐皇子旁边。

    舞台上,杂耍艺人抛着3个火炬,火炬在空中画圈,始终有1个在手上。当他结束表演时,引来一群叫好声。

    “如果魔法师来表演,控制10个火球都没问题。”比尔·牛顿向塞巴斯蒂安举起杯子,轻声说道。

    塞巴斯蒂安不得不举杯还礼:“魔法师不是杂耍艺人,你可别让他们听到。”

    “在我看来都一样,都效忠于陛下,而那些心怀鬼胎的,倒是要处处提防。”比尔向对面抬了抬下巴,眨眨眼。

    第二道开胃菜是烟熏三文鱼,三文鱼被卷成花朵状,色泽红润,塞巴斯蒂安拿起一片柠檬片,用力将柠檬汁淋在上面。

    “还没到主菜?”皇帝陛下一口将烟熏三文鱼塞进嘴里,大口喝下半杯甜酒,他的嘴角还有鹅肝酱末,转过头,问塞巴斯蒂安。

    “还有一道开胃菜后,就上主菜了。”塞巴斯蒂安顺着比尔的视线,看了看坐在皇帝右边的各大行省领主们,他们拿着刀叉的样子看得出每个人的教养:穆迪·拜耳虽然来自加斯加尼克,但66岁的他经历过足够多的风雨,切鹅肝酱时刀法纯熟;卡伦·麦迪逊年仅22岁,他闭上嘴,小口喝甜酒,此刻的他安静得像个淑女,但塞巴斯蒂安猜想他是不想和穆迪·拜耳搭话;帕克·布鲁姆来自奥兰多行省,塞巴斯蒂安对他相对熟悉,只见他张开嘴,不料鲑鱼片掉到了桌上,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来塞进嘴里,不动声色;文森特·冯·吕贝克的脸一直看不出喜怒哀乐,所有领主中,他被安排的位置离皇帝最远,他细细品味甜酒,见到塞巴斯蒂安的目光,举了举酒杯示意,塞巴斯蒂安只能还礼,举杯后抿了一口甜酒。

    “这玩意儿在玉华城外随处可见。他们从不当食物。”奥拉夫瞪大眼睛,用手拨弄,将里面的肉用力扣出来,塞进嘴里,皱了皱眉,“肉质挺嫩的。”

    “你又不是落日行省的人,别告诉我你没吃过焗蜗牛。”卡介伦·杨摆出大惊小怪地表情,“帝国的很多农民都在吃。”

    “因为雷霆堡外面有很多野生蜗牛,所以我想到了这道菜。降低成本。”克劳泽解释道,“不过听说皇帝庆典要用,很多人出城抓蜗牛,敢于坐地起价的,被我派人打了一顿。”

    塞巴斯蒂安用特制的钩子钩出蜗牛肉,话中带刺道:“对,把钱花在刀刃上,开胃菜而已。”多报预算,又降低成本,继而揩油,克劳泽精通这些。

    “骗子!这哪是主菜?”皇帝陛下拿着刀叉,瞪大眼睛,看着盘子里的牛尾清汤,“快点,叫他们上葡萄酒、白兰地、威士忌。”

    塞巴斯蒂安哭笑不得,轻声对皇帝陛下说道:“陛下,各大贵族在,是否……”

    “说得对,”皇帝陛下提高嗓门:“来,满上杯中的酒,该死的,不是甜酒,拿白兰地来,敬我们来自各大行省的贵客!”皇帝一说,侍从们手忙脚乱,将原本准备在主菜时上的酒水慌乱端上来。

    “古往今来,帝国的基石有几部分组成,你们是不可或缺的部分!”皇帝陛下舔了舔嘴唇,“我认得你们,河安区的瓦格纳家族、贝克尔家族,你们在帝国内乱时,勇敢地支持了正义的一方。”

    暴君尤迪特被儿子杀死后,曾发生过内乱,奥兰多行省的茨迈尔曼家族发起联军,要替尤迪特报仇,讨伐逆子,瓦格纳家族、贝克尔家族在河安区的沼泽地里拖住了联军,为帝国军部调动军队镇压争取了时间。

    这时,皇帝身边动都没动的副菜被撤了下去,终于等来了他心心念的主菜。牛排发出滋滋声,上面还冒着泡。

    “这才像话,塞巴斯蒂安,肉和酒,才是美味。”皇帝陛下给自己倒满白兰地,推开牛尾清汤。他切开牛排,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哦,我也认识你,迪特里希家族,黄金富矿让你们富得流油,听说你的床都是黄金做的?”

    陛下不该那么不礼貌,对方富可敌国。塞巴斯蒂安不安地看了看对话的双方。

    “回陛下,没那么夸张。我们只是小本生意,加上最近成本高企,日子也不好过。”格罗斯·迪特里希穿着华美的镶金边长袍,话中带话,透着不满。

    “所以我们要举办庆典,喜气洋洋迎接下一个一百年,为我们子孙后代的美好未来干杯。”皇帝陛下一口气喝下半杯白兰地,吃掉大半块牛排。

    格罗斯·迪特里希的脸几乎快要扭曲了,皇帝陛下的话像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前不久,迪特里希家族刚死了长子罗伯特。他尴尬地举起杯子,闪着泪花,一口喝下半杯白兰地,重重放下杯子。

    双方都绵里藏针。塞巴斯蒂安心想,去猜想潜台词实在是太累了。庆典结束,我至少该给自己放个大假。

    这时,舞台上响起号角声,雄壮的号角声伴随着悠扬的鲁特琴声,《苏鲁士运河》缓缓入耳,一位吟游诗人唱着高音,另一位女吟游诗人和着中音。

    “哦,看哪,真正的盛宴,鸽子派!”皇帝陛下的注意力回到了美味佳肴上。

    6个人抬着巨大的馅饼,馅饼的表面在微微地动。塞巴斯蒂安能听到里面的鸟叫声。

    皇帝陛下兴致勃勃,手提弯刀,切开馅饼,里面扑啦啦飞出约百只小鸽子,它们冲向天空,落下羽毛,以及——

    “我呸!鸟屎拉我头上了!哪个白痴放的鸽子?!看我不杀了他!”一个略微醉醺醺的男人开口大骂道。

    “我放的鸽子,怎么了?”皇帝陛下的脸也已经红了,他抓起一块馅饼,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大学士眨眨眼,小声说道:“不好,那是库恩男爵,来自梅诺行省的贵族,卡伦·麦迪逊的远房叔叔,脾气臭得像烈马。”

    库恩男爵醉眼朦胧:“白痴,鸽子派是最脏的玩意儿,馅饼里全是鸟屎。傻子才吃。”

    皇帝陛下一手拿着弯刀,一手拿着馅饼,来到库恩男爵面前:“你给我吃!”

    库恩男爵的脸变得惨白,他急忙跪下来:“陛下,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陛下,我叔叔年老眼花,酒量又差,醉酒的话不能当真。”卡伦·麦迪逊跪在皇帝面前,“请陛下息怒。”

    “吃!”皇帝拿着馅饼。

    库恩男爵哆哆嗦嗦,接过馅饼,塞巴斯蒂安看到那上面的确有白花花的鸟屎,顿觉恶心,连牛排都想吐出来。

    “每一个人都给我吃!鸽子派,历史悠久,象征帝国的历史源远流长。”皇帝挥了挥弯刀,指着在场所有用餐者。

    塞巴斯蒂安分到了一小块,他看了看,他那块没鸟屎,但有微微的臭味。

    库恩男爵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将馅饼死命塞满嘴巴,剧烈咳嗽起来,馅饼喷了出来,全喷在皇帝脚下。

    “你敢反抗皇帝?”皇帝陛下将弯刀架在库恩男爵的脖子上。

    “不,我噎着了。”男爵辩解道。

    卡伦依然跪着:“陛下息怒,帝国的庆典,叔叔太高兴,喝醉了。”

    皇帝挥了挥手:“不,他还没喝够。”两名金袍子搬来一个橡木桶。

    “把他捆起来!”皇帝走路摇摇晃晃,“刚才的绞刑还没让你学会吗?我就是帝国的权威!你敢反抗我!骂鸽子派、向我喷馅饼。宰了!”

    卡介伦·杨急得吼道:“陛下,庆典杀人不吉利啊!万万三思!”

    皇帝眯起眼睛,声音比卡介伦还响亮,他吼道:“又是你!好,我不杀人。”

    塞巴斯蒂安松了口气。

    “来人,拿漏斗,卡介伦、库恩各一个,我不杀人,我请你们喝酒,把橡木桶里的酒喝光!”皇帝陛下话音刚落,塞巴斯蒂安的手脚变得冰凉。他不知所措。

    库恩男爵、卡介伦·杨总督在御花园,被困在橡树上,金袍子在他们嘴里各塞一个漏斗,橡木桶里的红酒洒满他俩全身。塞巴斯蒂安看到他俩的胃越来越大。

    所有人不敢吭声,他们挣扎着,踢着双腿,脚下的泥土被踢出深坑,最终,他们不再挣扎。

    “这就是反抗帝国权威的下场!”皇帝陛下哈哈大笑。

    《苏鲁士运河》结束最后一个音符,两位吟游诗人声音高亢,拖着尾音:“帝国犹如运河,源远流长,运河贯穿南北,恩泽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