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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寿城长街是丰都军的地利，可随着重弩手出现，地利的优势荡然无存。
狭长的街道上，想要避开重弩手的齐射，势必引起大军混乱。当然，也不可能选择避让。
卫昭盯着重弩手方阵，大约有一千人，他青着脸下令道：“擂鼓冲锋！”
放任重弩手进入射程，后果只有一个，他不想看见这种后果。
传令之后，他略有懊丧，发现重弩手时，就该主动出击，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天寿城里大多是步兵，只有一千骑兵，这一千人还在后方待命。
如果韩尚德偷袭失败，只能出动这一千人。
此时，唯一的利好是重弩手数量并不多。
咚咚咚！
鼓声响起，丰都军冲向重弩手方阵。
卫昭闭上了眼。
丰都军与重弩手之间的距离，不知需要多少条命去填，冲在前面的人，结局已无需再看。
耳边惨叫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弩箭尖锐地破空之声，卫昭的眼皮抖了几抖，随即归于平静。
这是他第二次站在战场之上。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将近半年时间，其中大半都在与战争打交道。
虽然早已认识到，自己要走的路将经历无数兵戈，可他的内心，却始终觉得缺些什么。
这种感觉在斜阳关下，在定襄军那一夜，都曾有过兆头，可卫昭一直没有抓住。
直到今天，看到广陵军的重弩手。
只有千人的重弩手，像是一群死神收割着丰都军的生命。
目前的他，并没有力量阻止这些重弩手，但他却有机会挽救一些本不该死的生命。
如果在发现重弩手的一开始，他果断下令出击，丰都军的伤亡便会减少一分。
再次睁眼，前方横着一条“尸垛”，用尸体堆积而起。
尸垛距离重弩手方阵仅有十步，可这十步却像是一条迈不过的天堑。
鼓声仍在咚咚作响，尸垛后冲锋的步伐越来越缓。
卫昭青着脸，如果就此败退，身后丰都军大营无险可守，天寿城头挂了近百年的“韩”字旗，再也不会迎接明天的太阳。
此时绝不可退。
瞥了眼身边韩尚德留下的十名死士，卫昭唤过一人道：“你叫什么？”
“孙九。”
“好，孙九，前方的战局你该看见了，此时你们十人留在我身边没有任何意义。”
“大人有何吩咐？”
卫昭略一停顿，此人倒是机敏，知道他有事吩咐。能让韩尚德留下保护自己，应该不是庸才，那便再好不过。
“我要你们十人，率军冲杀重弩手方阵。”
孙九眉头紧蹙，沉默半晌道：“遵命。”
卫昭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孙九等十人消失在夜色中，随即下令道：“鼓声再大些！”
孙九是韩尚德培养的死士，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战斗力如何，不过他对韩尚德有信心。
带着大批死士离开去偷袭的韩尚德，也不知此时到了何处，广陵军军阵迟迟不见异动，想必是他还没有开始偷袭。
孙九等人接近了尸垛，其敏捷不凡的身手，很难不引起在尸垛后徘徊不前士卒的注意。
即将进入重弩手射程，孙九停下道：“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家都是丰都郡人，若是天寿城失守，想想你们的家人。多的话我孙九不想再说，若是好儿郎，随我——杀！”
一个“杀”字，孙九怒吼而出。
他像离弦利箭般射了出去，恍惚间，只留给众人一个影子。
影子之后，另外九名死士紧紧跟随。
这十人的身手远超普通士卒，十步地距离瞬间便跨过了一半，前方的重弩手甚至没有反应放箭。
十步过半，零零星星地弩箭擦着孙九向后飞去。
眨眼间，更为密集的弩箭朝他而来。
孙九咬牙，猛提一口气，飘在空中的身影再次向上而去，跃过大片弩箭。升至最高点，胸中一口气憋至极致，孙九陡然下落，犹如重锤。
有人杀入方阵，重弩手们出现了短暂的慌乱，片刻，孙九长剑飞舞，刺翻十多人。
在他身后，九名死士有四人杀了进来，其余五人则倒在了箭下。
广陵郡中大概也没有人料到，韩家还有像孙九这般人物，重弩手们被近身，战斗力几乎为零。
数息之间，弩箭停了下来。
尸垛之后，丰都郡觅得如此良机，趁势杀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卫昭缓缓吐了口气。
只是一口气还没出完，他眼睛登时睁大。
重弩手方阵之后，几十个身影极速接近，只看速度，显然各个身手不凡。
卫昭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来人，让后军骑兵待命，随时准备出击。”
传出命令，卫昭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
......
丰都军与重弩手短兵相接没多久，便被一众高手分了开来。
广陵军不仅料到了韩家的应对，还做了充足的准备。
眼见丰都军再次被赶到道尸垛之后，卫昭一抬手，准备下令骑兵出击。
下一刻，眼中所见硬生生阻止了他停在半空的手臂。
韩尚德到了。
长街两侧，一条条黑影不断窜出，直扑广陵军高手而去。
看其服饰，与孙九等人无异，正是韩尚德带走的死士们。
不多时，卫昭看到了韩尚德的身影。
他去偷袭，现在选择攻击重弩手，基本可以确定，韩尚德也认为重弩手的威胁最大。有众多高手护阵，也从侧面佐证了重弩手方阵的重要。
死士与高手厮杀，重弩手与丰都军慢慢退了开来。长街上这种级别的厮杀，他们还插不上手。
卫昭替韩尚德捏了把汗，不知这些死士能否战胜一众高手。
这把汗并没有捏太久，卫昭的心不住的下沉。
远处，几团光亮的火把簇拥着一人走了过来。
此人他不陌生。
正是先前消失在营内的韩猛。
他果然还是来了。
如果只是一个韩猛，卫昭不会有如此反应。关键是他身边跟着的一众高手，实力非凡。
这十几人，离开了韩猛，杀向韩尚德。
卫昭盯着十几人，忽然瞧见一个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
略作思考，他想了起来。
当初冯子祥逃跑，险些被人射杀。
回到军营赵谷搜查，有一名身份可疑的亲兵，其面孔就是卫昭现在看到的人。
韩猛啊韩猛，果真是被安插在韩家的奸细。
在他身后的星宿盟，究竟是什么？
这些问题，在卫昭脑海一闪而逝，虽然很想知道答案，现在却不是思考的时候。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战局，这关乎他能否带着卫子成回到万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