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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自南方的一个女子。我叫秋漪。一个忧郁没有快乐的人。她们都这样的描述我,说我双眸间透露着淡淡的哀伤,很让人心疼。我没有理会她们的认知。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喜欢阳光,被太阳晒过的皮肤有种淡淡的香气,可以说我喜欢阳光已经到近乎疯狂的地步。我可以天天把被子拿出去,一遍一遍的晒,反复的晒。然后把被子铺到床上,吸着生锈的味道熟睡。他们说,阳光晒过后的味道很难闻,那是螨虫被晒死的味道,闻的多了会得病。我不在乎,我喜欢的,就算死也要去做。他们说我有病,很严重的病。我笑,我是有病,恶性的病,无药可医的病。
我没有朋友,我不需要朋友。她们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不配做我的朋友。我只是她们闲聊的工具,围绕着我,她们可以反反复复的扯上好多话题。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她们可以拿我涮一天一夜,没有任何重复的字眼。我讨厌她们的冷艳,高傲。城市里的缺点全部被她们学来,学的淋漓尽致。
闲暇时,她们也喜欢讨论男人。偶尔我也会加入。只是,与她们的态度不同。她们喜欢南方的男人。她们说南方的男人精明,能干,个头虽小但也是浓缩的就是精华,她们说北方的汉子粗糙,大大咧咧,每天围着老婆转,却满足不了女人花钱的欲望。我喜欢北方的男人。南方的男人是精明,但我讨厌他们的做作,奸诈,自以为是。北方的男人是粗狂,野蛮,但我喜欢他们的体贴,他们的豪爽。
我还喜欢北方的天气,像北方的男人一样,令人神清气爽。南方的天气太过温柔,太过于缠绵,像个弱女子,积蓄满腹的委屈,每一天都在哭,一直哭,很让人反感。北方却不同,它就是狂野的汉子,有着不同的脾气,或温柔如水,或激情如火,或稳重如山,或冷漠如冰。我不喜欢善变的男人,但我渴望他们拥有不同的个性。
厌倦了同她们探讨男人。在我想要离开她们的时候。她,走进我的世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她吸引。她不是个特别出众的女孩。第一眼见到她,只觉得她很孤傲,同她们没有太多的差别。只是,我看的出,她阴翳的双眸中也暗藏着淡淡的愁,或许,她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遇见她是在酒吧里,她是被其中的一个姐妹邀请来的。自她坐在那里之后便没有说一句话。一直静静的独自喝着饮品。我很好奇,来这里的人都是借酒消愁,她为何有些满腹的愁,却不饮酒。
我靠近她,她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
“为什么不尝试着喝点酒?”我打开话题。
“你应该尝试着喝点饮品,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她放下杯子,冲我淡淡一笑,很随意的倚在沙发里。
“有时候喝点酒也是在照顾自己,至少不用胡思乱想。”我端起酒杯,示意她共饮一杯。她又笑,伸手拿过她的饮品,轻轻与我触碰,“cheers!”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唇离开杯子,唇齿轻阖间,她的声音飘到我的耳边。
“秋漪。秋天的涟漪。”我稍作解释,怕她听不明白。
“名字真美。”她莞尔一笑,甩一甩头,她的长发飘舞起来。
“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她苦笑,“你叫我蓦然吧。蓦然回首的蓦然。”
我对这个女人越来越有好感,她的谈吐激起我内心某种求知的欲望。冥冥中,我有种预感,我与她,会有某种意义上的纠缠。或许,这一次偶然的相遇,便会相守一生。
我是个被世界抛弃的人,我的生死与这个世界无关。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上天制造出的艺术品,他们代表着上天的颜面,上天给予他们很多的智慧,伶俐。而我,只是这些艺术品中的败笔,一个大大的败笔,我以为上天没有粉碎我是对我的可怜,是给我一个活着的机会。后来我揣测到它的心理,因为我的存在侮辱了它的艺术水平,所以它要玩弄我。肆虐的玩弄我。我已经面目全非,它却依旧不肯罢手。我恨它!
我喜欢坐在阳光里,沐浴着清风,看身边走过的幸福恋人,感觉很惬意,却又会觉得委屈。为什么上天什么都没有给我,却还让我失去那么多?越想越恨,越恨心里的积怨越深。有时我会为他们惋惜,有时候我也会更加憎恨他们。我讨厌被抛弃,我更讨厌欺骗。
旖旎的风景里似乎不容许我的出现,就像一首歌曲,我是那个不会令人想到的孤僻调子,只能默默的被排挤在优美之外。我羡慕大多数人的幸福,却又恨一少部分人的堕落。我是个有骨气的人,做什么都追求干净利落,不喜欢拖沓。爱与恨特别的分明,分明的有些过分!
我喜欢花,火红的玫瑰花。像那年,那个男人送给那个女人的玫瑰。鲜红,像血一样。玫瑰代表着爱,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总之当一束玫瑰被男人捧到女人面前时,女人是开心的,幸福的,如若不然,那女人又怎会含泪亲吻他。我嫉妒的看着他们,同时咒骂男人的吝啬。他只送给女人十一朵玫瑰,是不是有些少。哼,将来,或者某一天,我也一样会收到一个深爱我的男人送的玫瑰花,他一定会送给我一大捧。虽然那时我还不知道一大捧的含义,但,我娇小的内心还是认定,一大捧要比十一朵多,是的,我会收到一大捧。我想起来了,那年我十二岁。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熬过的这么多的春春夏夏,又是怎样走过的秋秋冬冬。在四季的变化中感受着,孤独,寂寞,痛苦,悲伤。十二岁的孩童,能有多少愁?我不知道我的愁源于何处,或许,只是为一个恨,又或者,嫉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被针刺的感觉,好像是从握那束玫瑰开始,我不是有意去触碰女人插在花瓶里的玫瑰,是玫瑰太过艳丽,在它的吸引下,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去触摸,然后,手被玫瑰的刺刺痛。痛到我的心上。痛醒了麻木的思想。
很喜欢看别人的纹身,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把那么绚丽多彩的图案印在皮肤上的。感觉很是新奇,诡异。直到有一天我也走进文身的渊巢里,才懂得神秘与炫耀的背后深藏的是痛,无休止的痛。即使再怎么痛也要忍着。庆幸的是,自己的痛是短暂的,很短暂,因为我只是选择了一朵玫瑰花,一小朵蓝色妖姬,文在了手臂上。
我喜欢文身喜欢到疯狂的地步,不可自拔。但,仅仅是喜欢,喜欢看别人身上文的各式各样的图案。杂乱无章,或者气势磅礴。我的身上很干净,除了这朵玫瑰,再没有其他的图案。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总是要把文身和邪恶联系在一起。每一个拥有文身的人,总是被人说成是不良少年。是他们太愚昧,太迂腐,这是艺术,他们理解不透的艺术。
很多的日子里我都在回想那个女人,还有那个花瓶。女人很漂亮也很善良。她会流泪,轻轻的流,没有声音,偶尔我的偷窥会被她发现,然后她会紧张的用手抹去眼角的泪,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要么训斥我一句,要么无视我的存在。那时我还小,或许在她眼中我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但我懂,我什么都知道,她的泪是她内心的痛,是他带给她的伤害。我恨他。
莫名的喜欢上那个花瓶。女人不喜欢我去触碰她的花瓶。那是伤害过她的男人送的,很精致很漂亮。蓝色的,蓝的有些忧郁,像她苦楚时的脸,诉说着某种悲伤。花瓶上还纹有花朵,白色的花,一簇一簇的,像天上的星星。我幻想着未来的某天我也得到跟这个一模一样的花瓶。或者,这个花瓶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秋漪,你在想什么?”
蓦然婉转的问。
“一些繁琐愁苦的事情。”
“既然繁琐愁苦还想它干什么。倒不如忘记。”
我端起杯子,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我转头看蓦然,我看到她阴翳的双眸间展露的淡淡的愁。我们的生活都是龃龉的,人生路上布满了荆棘。我们同样都是缱绻的人,太过于贪恋某种哀愁,若不是这样,怎会时刻展露悲伤?
“我还能再见到你么,蓦然?”
“或许会吧。我们是有缘分的人。有缘分的人,总有一天会再遇到。”她笑的牵强。
朋友们即将散去。对于她,我有些不舍。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对一个人的离去有些失落。
“你愿意陪我出去散步么?”
我怔住,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很乐意。”
秋天,现在应该还算秋天吧。虽然站在秋天的尾巴上,但还是觉得像是在秋初。不是太凛冽的风吹在身上,忘记把敞开的衣服系上扣子。从没有想过,如此萧条的南方街道会在这一天豁然开朗,像被人随手丢弃在岸边快要死掉的鱼,竭尽全力纵身一跃,回到属于自己的河水中,自由自在的游曵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很惬意。
“秋漪,下雨了?”蓦然抬头看天空,她不确定是不是在下雨,我看到她身上有好多北方人的特点,面对南方天气的不适而表现出的措手不及。
“没有下雨。南方的天气总是这样,潮湿,阴暗,像及了受尽委屈的女人,流过泪后的眼睑,忧郁的让人心疼。”我自以为是的解释着。
“秋漪,你就是那忧郁的女人。”
我笑。
“蓦然,你喜欢夜晚吗?像现在,看满街的霓虹,看携手幸福的人在身边穿梭。”
“我喜欢夜的黑,那样就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我不喜欢喧哗。”
我看看她,原来她有着和我一样的心境。
“秋漪,你能带我去个可以放空思想的地方么?比如说楼顶,或者,海边。”
“我们这里没有海。不过,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很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古建筑,古老到让人忘记它的起初时间。带有欧洲建筑的风格,没有专门的人看守,因为不会有人打它的主意。它没有存在的价值。我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我们这里并不是旅游大城,吸引不了外地人的眼球,他们的到来仅仅止步于探亲,或逃避。这是一个宝塔状的建筑物,楼层是木头堆砌起来的。踏在上面会发出很清脆的响声。木板很窄,空间很小,容不下两个人并肩而行。这里面没有灯,漆黑一片,适合隐藏自己。即使此刻我与她面对面的站着,也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登到它的顶端。上面的风有些大。我裹裹衣服,把柔弱的身体藏在里面。我不知道我的头发有没有被风吹乱。这里真的很高,站在上面可以一览无余的欣赏这座城市的风景。
“你经常来吗?”蓦然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冷。
“不。好久没来了。或者,应该说,自从十六岁那年过后就没有来过。”
“为什么不来?”
“我怕自己会从这里跳下去。”
“秋漪,你太过于忧郁,你应该试着改变自己的心态。”
“蓦然,你不也是一样么?我们都是忧郁的女人。”我点燃一颗烟,狠狠的吸上一口。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蓦然。
“我不抽烟。”蓦然趴在栏杆上,看向远方。
“蓦然,其实我很孤独。我一直把这里当成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闭上眼,纵身一跳,就死了。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不来这里。我曾经试着摆脱这个世界留给我的痛苦,但我没有成功。每一次来到这里,我都会有跳下去的冲动。我知道,跳下去,我就能真正的解脱。可是,我没有勇气。”
“我希望你会对自己好。”
“我一直都对自己很好,我还活着,不是吗?”
蓦然看看我,两个人大笑。
“蓦然,我有种想要跟你一起跳下去的感觉。”
蓦然被我的言语惊到,她愕然的看着我,我看到她眼睛里的恐惧。她的右手使劲拽着栏杆,她的左手放在小腹上。
“秋漪,我们该回去了。”
“不,我还想和你多聊会。”
“太晚了,家里人会着急的。”蓦然没有给我反驳的机会,她仓促的奔到楼梯口,慌慌张张的下去。
我把半截没有燃尽的烟随手抛下去,殷红的光照亮整个世界。
猛然间,我想起那年的旋转的风车,想起那年放飞的鸢。
“秋漪,你需要快乐,你一定会快乐。我愿意做你忠实的守护者和倾听者。我不希望你出意外。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你说南方的秋天忧郁,萧条。其实北方的秋天更忧郁,更萧条,还有落寞。我不想你变成北方的叶子,枯黄,没有生机。你说你喜欢花,喜欢玫瑰花。我看到了你藏在衣袖里的蓝色妖姬,那是美丽与高贵的融合,你就是蓝色妖姬,妖艳,高贵,但是,让人难以琢磨。”
“秋漪,要好好的,你的未来一定很精彩,一定很快乐。”
我不知道蓦然从哪里知道我的手机号,但看到她的信息,我还是欣喜。她是对我有感情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关心我。我叹口气,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我想起我的痛苦,我想起我不公的童年,我想起令我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