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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教授一直走在时代前沿, 微博出现还没多久他就从博客转战微博,并且还申请了N大教授的认证。
不过几年耕耘下来,粉丝到现在也不过两千, 他自我安慰,历史学并不是一门显学,他自己也没那么通俗,曲高和寡,关注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不过因为一天发十条微博也涨不了一个粉丝, 渐渐心灰意冷起来, 至今已经半年不登微博了。
他是后知后觉女儿上了微博热搜之后才重返微博的, 那时候钻戒的讨论虽然还有余热,但已经被其他热点替掉了,钟教授在搜索栏上去搜自己前女婿和女儿的名字, 搜到的内容令他十分愤怒。他本来对送钻戒一事很感动,可一知道钻戒是路肖维送给自己女儿的, 这感动就减少了几分,婚姻存续期间也没见女儿戴过钻戒, 离了婚送是什么意思,路肖维要是没有问题自己女儿能和他离婚吗?
可主流舆论都在说路肖维多么难得,金龟婿难寻, 让钟汀赶快回头。
钟教授越看越气,自己的女儿配路肖维绰绰有余, 和他离婚也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最可气的一条微博写钟汀积了八辈子德才嫁给路肖维, 还不知道珍惜, 她要是路总前妻马上与之复婚,要是路总以后另娶他人,这位前妻就等着后悔去吧。
那条微博虽然点赞评论都不多,但格外的刺眼,钟教授看了这条评论后,心跳立刻加速,他钟家诗书传家就是为了嫁这个小子,笑话!他特地注册了一个小号去与之理论,小号的名字叫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在发布之前 ,他先写了两千字文档,在删改后变成一千七百字,逐条叙述钟汀如何优秀,她父亲如何优秀,她祖父如何优秀,以钟汀的学识修养家庭配路肖维完全是下嫁,然后把他写的分成一条条评论去回复。
那个博主被钟教授的反驳激起了回复的热情,“你这么了解人家,你不会就是当事人吧。”
钟教授对此进行了反驳,“我只是路见不平。”
两人鏖战了二十多条微博,原博主给自己买了许多转评赞,钟教授不知道这赞原来可以买,只能用手机注册新的小号去给自己的言论点赞。
为了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论点,钟教授又用自己的小号发了一条长微博,并在发布后拿着自己注册的多个小号去点赞,他在切换账号的时候,不慎用自己认证为N大教授的账号也点了一个赞。
钟教授的身份就这么暴露了。
在舆论的发酵中,钟教授的“士农工商”理论也被挖掘了出来,阶层问题在当今时代十分敏感,钟教授就这么被动地把自己送上了风口浪尖。
钟教授的履历被一八再八,在群众的愤怒中,他被描述成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代,靠吃父亲的老本生活,坍尽先人的脸面,你一个啃老族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商人,你女儿当初不也嫁了一个商人吗?
在愈演愈烈的群众舆论中,钟汀和路肖维的离婚上升成了阶级问题,即使是仇富之人也站在路肖维一边对钟家进行了讨伐,凭什么知识分子就高人一头,你们搁以前可是要被改造的对象。
老钟成了众矢之的,在网友的唾沫星子下,他丧失了反驳能力。他觉得对不起钟汀,更觉得对不起父亲,他没能光宗耀祖,倒折辱了先人的颜面。
钟教授失眠了,往常他一向睡得很死,可这天晚上他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机,看一下大家是怎么骂他的。
老钟异常的原因是丁女士最早发现的,他实在太反常了,丁女士怕老伴出事儿,迫不得已趁钟教授去洗手间的功夫解锁了他的手机,她知道老伴的密码,一打开手机就是微博页面,一堆不知名的网友在骂钟教授。
钟汀在看那些评论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父亲那套士农工商的理论正确,但她并不认为他应该承受那么多的攻击,而这些攻击都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爸怎么会去什么微博上同人理论,更不会暴露他的身份,引发那么一大场震荡。
她登陆了父亲的微博账号,以自己的名义发了一条微博,那条微博是她边哭边写出来的。
微博上她昧心地否定了父亲“士农工商”的言论,她家如果看不起商人,她怎么会嫁给路肖维。她和路肖维结婚是因为爱,离婚是因为性格不合,今后也绝无复合可能,如果有谁想嫁给路肖维,她恭祝这些人心想事成。
钟汀发完微博,就退出了账号,“爸爸,您能不能答应我这半个月不要再上网了?”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她都这么大了,还不让父母省心。
公关部一早递交的舆情报告路肖维并没有看到,老路在这天手术,手术长达四个小时。
路肖维一直在手术室门口等着,他突然唯心主义起来,认为心诚则灵,以前他即使打个吊针也要见缝插针地工作,可在手术室外等待的四个小时,他什么都没想,每一秒都在期待老路平安地能从手术室里安全地出来。
等老路手术成功苏醒过来,他陪了一会儿才又回到了公司。
他刚到办公室,舒苑就冲了进来,“路总,您看看您做的好事!钟汀上辈子就算他妈欠了你的,也该还够了!她都他妈净身出户了,你怎么就是不肯放过他!非得让他家宅不宁。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要再对钟汀做那些恶心事儿,我就全给你在媒体面前抖出来。钟汀心软,我心可不软!当然您可以撤热搜,前两天您给钟汀撤热搜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呢,没想到有这么一个大招等着呢。当年欧阳清的话题怎么撤得这么快啊,那是您的心肝啊,可您的心肝当初跑得比谁都快!”
“请你先出去冷静几分钟再回来跟我说,我可以当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
舒苑把门狠狠地关上,“别说这一套,我他妈不干了!”她把脖子上的工牌狠狠一扔,把门砰地一声关掉出了门。
路肖维深吸一口气,他看见桌面上的那份舆情报告,这才知道他前岳父的事情竟然发酵到如此程度。
他本来的安排因为父亲突如其来的病给中断了,钻戒的事情被他刻意压了下去,他撤了热搜,从狗仔手里买了一个热点顶上去,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前岳父又炮制了一个新热点。
路肖维点开微博去看,热门微博上钟汀祝福他和别人百年好合。
他有一种直觉,钟汀和他要彻底玩完了。
他一遍一遍地给钟汀打电话,每次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往常舒苑这个级别的人谈离职,只需要和部门主管同人事打交道就行。
这次和舒苑谈的是路肖维。
“你如果对工资和职位不满意的话,可以尽管提,我不是不可以考虑。”
“我对您这个人十分不满意,除非公司换老板,否则我是一刻钟都呆不下去了。”
“带薪假期,一个月。”路肖维说着看了她一眼,“舒苑,你可能是太忙了脾气比较焦躁,这个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谁爱有谁有?让他们珍惜去吧。”
“舒苑,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你的合同上写着要提前一个月辞职。你现在走,算是违约,有必要我们会使用法律手段。我们按章程办,你可以现在提出辞职,我给你一个月带薪假期,如果一个月后你还要辞职,那悉听尊便。”见舒苑的眼神闪了几下,他又补充道,“钟汀的事情我会处理的,我比你更关心这件事。”
舒苑内心呸了一声,但面上仍然是沉默。
路肖维知道她的内心松动了,“如果你同意的话那就出去吧,记得帮我带下门。”
钟汀发微博的第二天便是元旦假期,她报了一个农家乐项目,开车带父母去了西山。在西山的这三天,她们全家人都断了网,电话只保留最基本的通话功能。因为都怕对方受自己的情绪影响,所以大家都表现得高高兴兴的。
钟汀告诉自己,一掐网线就能把那些讨伐给隔开,没必要太过在乎。过不了多久关于她家的讨论就会被其他的热点给扑灭。
再说明年她就去日本了。
钟汀之前申的日本访学批下来了,明年二月份到年底,本来是抱着试试的态度申请的,以往至少副高级别的才能申请到,她没想到竟然中了。
钟教授是庆应文学部的客座教授,学校那边邀请他去讲一个寒假课程,本来是一学期的,钟教授故土难离,只定了寒假,这次或许可以多住些日子。
没多久了,只要考试周一过,她就和父母去日本。
她已经订好了飞日本的机票,她咬牙定了三个商务舱的座位,总不能让二老陪自己坐经济舱吧。
一年的时间,足够网友遗忘她和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