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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澄澈而湛蓝,被染上细密金丝的薄云轻柔地漂浮其上,清风拂过,吹散又聚合,反反复复。
曲径通幽,篁竹劲挺,热浪翻涌,眼前的竹林便唱诵起阵阵竹涛,似风吹海浪拍打暗礁之音,气势磅礴,让人在这炎炎夏日心下升腾起一丝凉意。
刀鸑鷟睁开双眸便看见倚在檀木桌旁熟睡的秦羽涅,他单手撑着额角双目轻阖,就那样端坐了一夜。
想到此处,刀鸑鷟不禁心生一丝愧意,甚是自责。
昨夜任她说什么,秦羽涅也不愿离开,只坐在桌前,守着她安然睡去。
刀鸑鷟从床榻上坐起身子,动作已十分轻柔,却不想仍旧惊扰了秦羽涅。
他以拇指与中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揉了片刻,这才起身向刀鸑鷟走来,“你醒了。”
刀鸑鷟点点头,“殿下昨夜睡得不好吧?”她秀眉轻蹙,几分担忧浮上眉眼,“我本想这动作轻些便不会惊扰你。”
“不碍事,我本就睡得浅。”秦羽涅淡淡道,“可有哪里不舒服?”他最担心的还是她的身体。
“我没事了,昨日空音大师不也这么说嘛。”刀鸑鷟笑着,眉眼弯弯,只盼他能够安心,“殿下就不要为我担忧了。”
“你唤我什么?”
秦羽涅此言一出,她忽然记起昨日应承了他的话,现在想起当时自己怎能这般轻易地就同意了呢?
要自己唤他的名,确是让自己心中莫名地难为情,不好宣之于口。
她怔怔地看了他片刻,虽然觉着羞涩,但她刀鸑鷟向来一言九鼎,说过的话怎能不兑现。
她水唇微启,轻轻地唤了声:“羽涅。”
秦羽涅听后,展颜一笑,似乎这世间天光都被揽尽在他的唇角边,这天下如画江山也难敌他眉眼舒展。
“快起来吧,今日朝中的人应便要到达博义了,我们先去与他们会合。”
“嗯。”刀鸑鷟拿了缎带向四周环顾一圈,却并未发现铜镜,忽然想到这是佛门清修之地,僧人们怎又会需要用到这些东西呢,她不禁失笑。
秦羽涅将她的神态举动都看在眼中,走上前去对她道:“我来帮你束发。”
因前夜出门去往落月楼时,故意以男子装扮示人,所以也就未挽女子的发髻,此时只需用缎带将青丝高束起来便是,
这对秦羽涅来说并不难办,他抽过刀鸑鷟手中水蓝色的缎带,让她背对着自己,拢起她及腰的乌发,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害怕若不小心便会弄疼她。
一会儿的功夫,秦羽涅便已将刀鸑鷟的发丝挽起。
“你没有想到,如你这般养尊处优的皇子,竟还会束发?”刀鸑鷟挑挑眉,颇有几分调侃他的意味。
“我自幼便跟随这军队在军中生活,没有那样多的要求。”秦羽涅笑了笑,“生活起居都还需自己打理。”
“我同你玩笑呢。”刀鸑鷟凑到他面前,十分淘气地做了个鬼脸。
秦羽涅轻笑出声,心想真是不应与她较真。
“走吧,时辰不早了。”刀鸑鷟示意他,步伐轻快地走至门前,推门而出。
秦羽涅双眸噙着笑意,任由她在前方活蹦乱跳,目光却未有一刻从她身上移开。
从后山行至山门前需得经过那日来时的莲池,在离莲池不远的地界,秦羽涅再一次看见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塔楼,泛着淡淡地金光瑞气。
“羽涅,那是什么地方?”他循着刀鸑鷟的手指方向看去,正是那座塔楼。
“我也不知。”秦羽涅摇摇头,“许是保存这大乘寺中上乘法典之地。”
他们一路至大乘寺正殿前,也未曾看见空音,秦羽涅便寻了个僧人询问一番,这才得知空音闭关了,秦羽涅只得嘱托那弟子向空音道声多谢后这才离开。
雷霆十分乖顺地守在山门前,这几日有大乘寺中的僧人喂养它,倒是也不见它有消瘦的迹象。
只是,雷霆或许是太过思念他们二人,单单是远远地望见他们走来都已是十分欢心雀跃,在原地来回踱步,只待他们走出寺门便要奔驰上去。
不出所料,当他们刚踏出寺门的那一刹那,雷霆便驱动四蹄朝他们奔来,又在刀鸑鷟的身边猛然停下,用头去蹭她的手。
刀鸑鷟见状只觉它甚是乖巧,便伸出手去抚摸它光亮柔顺的鬃毛,“好雷霆,真乖。”
“雷霆,原来有佳人在前,你便不识得我了。”刀鸑鷟从他这玩笑中听出了几分无奈,便瞪了他一眼,笑他小家子气。
就这般说说笑笑着,秦羽涅将刀鸑鷟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掣着缰绳,疾驰而去。
他们回到博义城中时已是日傍西山,暮色四合之时,朝廷派下的工部侍郎正在城中四处寻秦羽涅,最后打听到他在一处客栈处住下,前夜离开后就不曾回来,不过行礼倒是都在。
那工部侍郎便派人在客栈驻守,以最快获取他的消息。
所以当秦羽涅与刀鸑鷟刚走至客栈前时,便有俩人凑上前来,向他行礼,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很快猜中这二人身份。
“可是李侍郎派来的?”秦羽涅翻身下马,将缰绳牵在手中带着刀鸑鷟停在客栈门前。
“回殿下,是李大人派我等来此等候殿下回来。”其中一人答到。
“本王知道了,他此时人在何处?”
“大人在刺史府中恭候殿下。”
“新人博义刺史已经到任?”秦羽涅剑眉微蹙。
“是,听闻是昨日到任的。”
“好,你们先行回去,本王随后便到。”秦羽涅命令到。
“是,那殿下,我们就先告辞了。”言罢,两人还不忘了抬首看了看骑在马上的刀鸑鷟,面面相觑。
他们走后,秦羽涅与刀鸑鷟至客栈中收拾行礼,又将绝尘牵出,二人各自乘马去往刺史府。
到达刺史府时,远远便看见府外有两人站立在府门前超远处观望,似是为了等待秦羽涅的到来,特意出来相迎。
刀鸑鷟与秦羽涅至府门前,皆跃下马背,站定后,这才朝着那两位大臣走去。
“拜见慎王殿下。”工部侍郎万仲谦与新任博义刺史聂筠一齐向秦羽涅行礼。
“免礼。”秦羽涅淡淡道,“两位大人为何站在此处?”
他们二人四目相视,万仲谦自是知晓秦羽涅是一个怎样的人,不喜官场作风,更厌恶朝廷重臣之间拉帮结派,阿谀奉迎。
他偷偷地向着聂筠使了个眼色,奈何聂筠此人耿直,不懂看人脸色,更没有他人那般多的花花肠子。
所以聂筠并未清楚万仲谦的用意,只恭敬地对秦羽涅道:“回殿下,下官听闻殿下将来博义监工兴修水利,下官昨日新到任,没有理由不来迎接慎王殿下。”
秦羽涅倒是觉得他此话实诚,并无虚伪奉承之意,他朝聂筠点点头,一旁的万仲谦倒是送了口气。
立马对秦羽涅说到:“殿下请先进府吧,臣有关于此次兴修水利之事要告知殿下。”
秦羽涅点点头,望向刀鸑鷟,“走吧。”
万仲谦此时才将注意力放到刀鸑鷟身上,开口询问:“殿下,这位是?”
“她叫苏梨,是本王的朋友。”秦羽涅解释到。
“哦,苏公子。”万仲谦十分机敏,能让秦羽涅为之牵马的人,定不是普通人。
刀鸑鷟只是轻轻颔首表示礼数。
“殿下,苏公子,里面请。”他们二人便在万仲谦与聂筠的引路下进了刺史府。
与此前来时不同,上一次,他们在这刺史府中时正是事发不久,整个府邸都充斥这满满的打斗与血腥的气味,空无一人,寂静而冷清。
现下府邸中已重新规整收拾过,房屋中的摆件也以从简为佳,使得刺史府此时变得尤为简雅素朴,毫无奢靡之气。
进了屋子,秦羽涅坐在上位,刀鸑鷟则随意寻了一处坐下,聂筠吩咐了府中家丁看茶,端上后秦羽涅一看,不过是壶普通的素茶,但却是十分合他心意。
他本就不喜饮茶,即便是往日在辰砂府上时,他也觉着着实没必要浪费那上等的茶叶。
轻轻呷了一口,便听见堂上万仲谦道:“殿下,臣有事与您相商,是不是请这位苏公子......”
“不必,就这般说便是。”秦羽涅自是知晓他的用意,却一口回绝了。
“没关系,我在这府中四处逛逛去。”刀鸑鷟淡淡一笑,敛衣起身,朝着那两位大臣也抱拳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正堂。
“说吧。”秦羽涅开口道。
“是。”万仲谦顿了顿,“殿下臣今日方才抵达博义,皇上派了许多能人与臣一同前来,臣的意思是,明日是否可以开始招募兴修水利的工匠?”
秦羽涅点点头表示认同,“这件事便交给聂大人你去办了。万大人,今夜先将所有大臣聚集起来商议讨论,兴修水利的各项事宜细节,待募工完成后,便可开工。”
“是,那么臣现在就命人通知下去。”秦羽涅准许后他便先行退下。
“殿下,那么臣也先行告退,去准备明日要发放的募集工人一事。”言罢,他便要离开。
却不想被秦羽涅唤住,“聂大人,且慢。”
“殿下,殿下还有何事吩咐?”聂筠赶忙退了回来,毕恭毕敬地立在堂上。
“聂大人昨日到任,希望用这几日好好的了解博义民情,自博义受灾之后百姓的日子大不如前,不仅如此,昨日本王还于落月楼中碰上了目无王法的行刺之人,大人日后可要好好治理这博义才行。”秦羽涅耐心地提醒到他。
“是,下官谨遵教诲。”聂筠应下,但却不禁在心中思索秦羽涅为何会去落月楼那样的地方。
“退下吧。”
“是,下官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