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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满心满眼皆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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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街市正繁,圆月当空人尽望,烟云缭绕笼寒江,鸟雀轻落飞檐上,万户千家正团圆。

    只是这本该是合家欢聚的日子此刻在刀鸑鷟的眼中却显得过分冷清了些,她才与王兄相认便要分开,而这世上也还存在着太多太多无法归家之人,他们同样思乡情切,却也只能对着这一轮明月聊慰深情。

    她抬首,从窗内向穹苍远望,看着月亮静默地散发着柔和的光华,不知为何竟觉着这月色迷离,甚至有些黯淡,就好似被四周的薄云笼罩其中,刻意削弱其明亮的光辉。

    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心中黯然,所以才看不见他人眼中的明月。

    马车在苏府门前缓缓停下,秦羽涅因与苏辰砂还有事要谈,便先遣了阿四独自回府。

    他们一一下车,刀鸑鷟跳下马车后甚至还未来的及稳住步子,便听见苏府的大门突然被拉开而发出的巨响,在这夜深人静之际格外惊动,以致于本来落在门外那株梨树上歇脚的鸟儿都被吓得振翅而飞。

    所有人都不由地定睛一看,发现夺门而出之人竟是苏越。

    苏越显然也未曾想到大门一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竟会是苏辰砂他们,他即刻迎了上去,只见他眉头紧蹙,神情焦灼,还不等苏辰砂开口询问发生何事,他便已经自己抢先开了口:“公子,殿下,你们回来了,苏越办事不力,还请公子责罚!”

    “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般神色匆忙?”苏越平日里行事绝不会如此莽撞,若不是事出紧急他定然不会如此。

    “公子......洛怀薇不见了。”苏越叹了口气,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的出他对此十分自责,“都是我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刀鸑鷟闻言一惊,瞳仁骤然睁大,洛怀薇是此案中的关键人物,若是她也失踪了,那么秦羽涅便会面临更大的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一遍。”苏辰砂眉一蹙,说话的间隙朝秦羽涅望去,只见他眸色凛然,似是心中已经有了头绪。

    他们一路朝着府中走去,一边听苏越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在不久前,我本照着公子的吩咐在洛怀薇的庭院中把守,府中婢子却忽然来说门外有人求见,我便亲自前去,没想到至门外时却并未发现有人,这时我才惊觉自己大意了,赶忙返回查看,而洛怀薇已经不见踪影了。”

    “此事事先预谋,你也不必太过自责。”秦羽涅开口宽慰苏越。

    “殿下,我即刻带人前去追查。”苏越现下只想将功补过,他知道那洛怀薇对证明秦羽涅的清白来说多么重要,而此事皆因他起,自然要由他负责将人找回。

    只是秦羽涅却将手掌抬起,制止了苏越的行动,“不必,我早有安排。”

    “你一早便知有人会趁机劫走洛怀薇?”刀鸑鷟不禁感叹秦羽涅心思缜密。

    秦羽涅点点头,却不多言,只道:“至苏子亭时再说吧。”

    “花容你先去歇息吧,小越今夜府中还需你多加防范。”苏辰砂一一向他们吩咐到。

    “是,公子,那苏越便下告退了。”朝着苏辰砂和秦羽涅行礼之后,他便径直离开。

    而花容也未曾多做停留,福了福身子,便独自离去。

    三人行至苏子亭的小楼之中,刀鸑鷟伸手将房门推开,房内却是漆黑一片,她霎时止住了脚步,却跌撞进了紧随其后进屋的秦羽涅的怀中,虽然她心中知晓此刻秦羽涅气还未消,但眼前的黑暗让她无法挪动步子,所以她只得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贴在秦羽涅的怀里,而让她欣喜地是秦羽涅并未移开身子。

    这使她心中生起一片暖意。

    苏辰砂将他们二人的举动看在眼中,心下了然,因他对着屋中情况再熟悉不过,自然不会费事,他摸索着走至柜旁,将火匣子从中拿出后,又一一将屋中蜡烛都点,刹那之间烛火跳跃,满室明亮。

    “好了,进屋吧。”苏辰砂毫不避讳地将目光投向贴身而立的两人,明晃的烛火在予二人拂上一层暖融之意,他虽心中苦涩,但仍旧浅浅一笑。

    刀鸑鷟回过神来便三两步地迈至案几前坐下,故作不经意地向窗外张望,并不去看秦羽涅。

    “羽涅,你方才所说的话是何意思?”苏辰砂记得方才苏越要带人前去寻洛怀薇时,被秦羽涅拦了下来。

    “此前我曾怀疑今日宫宴之时你府中无人,九幽圣教和云苍阑他们定会有所行动。”秦羽涅一边说着一边在刀鸑鷟身旁坐了下来,“所以,我早便派京华守在府外,不久后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原来如此,此事我也大意了。”

    “云苍阑他们诡计多端,不得不防。”烛火映照在秦羽涅微微蹙起的剑眉之上,落下一片阴影。

    “今日发生之事实在是太过巧合,叫人无法不将其联系在一起。”苏辰砂思及今日发生种种,抽丝剥茧,其中定然是有所联系的。

    “今日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刀鸑鷟心下疑惑,听苏辰砂的意思,好似今日的发生的一切都不简单。

    “可还记得方才在宫中时你曾说你是在大约未时去的太医院?”

    “当然记得,不过公子,这和今日之事有何关系吗?”刀鸑鷟仍是不解。

    “在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另一件事。”苏辰砂缓缓开口,将发生在万欲司中的事情大致将与刀鸑鷟听,“我与羽涅赶至万欲司中查看,却发现乌落珠并非暴毙而死,而是死于九幽圣教之手。”

    见刀鸑鷟凝神仔细听着,他便继续道:“而恰好在那段时间里,婉才人与花容皆是晕倒在了忘忧宫中,这两件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注意。”

    “加之今日在殿上安永琰的举动更像是早已计划好的。”秦羽涅现下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仍是心有余悸,刀鸑鷟险些被那飞镖所伤,又因安永琰的扇动而惹怒了父皇。

    “所以你们怀疑,在忘忧宫中迷倒若初姐姐和花容姐姐的也是九幽圣教的?”

    “没错。”此时,秦羽涅开了口,“只是他们这样做的动机为何,我们却是一无所知。”

    “只是没想到九幽圣教竟是到现在也不愿放过乌落珠。”苏辰砂垂下眼睫,轻叹了一声。

    “九幽圣教未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但凡还存在着一丝威胁,他们都会赶尽杀绝。”秦羽涅面色一沉,甚是严肃,刀鸑鷟猜想应是没有谁比他希望早日将魔教清除,还天下太平安宁。

    “必须尽快将事情调查清除,否则后患无穷。”苏辰砂眼含利光,抬眸之间似要射向那摇摆不定的烛火,使之永远地熄灭于此夜。

    “暂时别多想了,累了一日歇息吧,有了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言罢,秦羽涅便敛衣起身,“明日我还要进宫向父皇禀报乌落珠一事,便先回府了。”此间他并未看刀鸑鷟一眼,话音才落,向苏辰砂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了小楼。

    刀鸑鷟的面上的妆容来不及卸下,金色的花钿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落入苏辰砂的眼中,心下竟是微微一颤,只是此刻她的面容上表露出的心迹皆是与秦羽涅相关,她似乎正处在失落当中,眉眼间甚至还添了几分恼意。

    苏辰砂自然知晓他们在闹什么别扭,而刀鸑鷟此时此刻正是对秦羽涅对她的种种忽视而心中难受。

    “去追他吧。”苏辰砂朝着秦羽涅离开的地方轻轻地扬起头,向刀鸑鷟示意,“说清楚便好了。”

    刀鸑鷟闻言不禁转过头来看向苏辰砂,发髻之上的步摇随之晃动不已,“公子......”

    苏辰砂对她浅淡一笑,“切莫让自己后悔。”

    刀鸑鷟点点头,提起裙裾起身,飞快地朝着小楼外奔跑而去,只留下苏辰砂独自一人掌着烛火,立于屋内,徒留满面的怅然与失意。

    刀鸑鷟几乎是跌撞着跑下阶梯的,她看不清前路,却又因害怕追不上秦羽涅而内心焦灼,哪怕再困难,她也只得不管不顾了。

    在迈下最后两层阶梯时,她忽然脚下一空,跌落在了阶梯之下,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顿感膝盖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衣裙因摩擦在地面的细小石子上而破开,她白嫩的掌心也因此而擦出了血痕。

    盘挽发髻而戴的金步摇也由于这剧烈的撞击,滑落下来,刹那间青丝散落,凌乱在她的肩后,顺着面颊滑落两旁,遮蔽住了她的视线。

    但她此刻却顾得那样多了,咬着牙撑住地面爬起,忍受着难耐地痛楚继续向着苏子亭外跑去,一头墨发飞散在空中,只是她膝盖受伤,受了阻碍,不得不强忍着一瘸一拐地追去。

    跑出苏子亭竹林内的那条小径之后,她终于见了秦羽涅,他正在她前方的拐角之处,眼见着便要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羽涅!”她大声呼喊,希望他能够因为她的呼喊而停下步子,事实上秦羽涅也的确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来,只见到刀鸑鷟衣衫凌乱,发丝散落的半屈着身子立在这茫茫夜色之中,他忽然心下一紧,赶忙折返回去。

    刀鸑鷟见他掉头回来了,心终于落了下去,而此刻膝盖上的痛感却变得异常强烈难忍,她只得半走半跳的挪动至一处绿树旁倚靠着。

    秦羽涅跑至她面前时,看见的便是她憔悴苍白的面容,因为这大红的衣裳衬托而苍白的艳烈,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面颊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地,她气息不匀的缓慢喘息,但却在看见秦羽涅时费力地勾起唇角,浅笑嫣然。

    秦羽涅的目光落在她擦破的衣裙和血丝累累的手掌之上,他知道她裙下的膝盖定然已经破损。

    被汗水沾湿的发丝贴在刀鸑鷟的面颊上,她脱力地轻启朱唇道:“我真害怕你不会回头。”

    话音才落,她便被秦羽涅一把腾空抱起,他的动作虽然轻柔,面色却比方才更沉了,好似乌云罩顶,能结出一层寒霜来。

    “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