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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的厚街更显繁华。107国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陆陆续续开了灯,像满天星在天际边出现。数量众多的天桥上更是行人如织,沙丁鱼一般来回穿梭。月色有些朦胧,月光下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披着神秘的面纱,璀璨的灯成了夜的挂饰。
爱记砂锅粥就在107国道边上,挨着天桥。
这是一条实际意义上的美食街,光是打着潮汕砂锅粥的招牌的都有好几家。还有几家大排档,海鲜酒楼。一般来说什么生意扎堆了都好做。尤其是美食这一块。客源是有了,就看你的本事能拉住多个了。各显神通,各凭本事――不过这里的生意都十分火爆,就这一会,大部分店面都坐得七七八八了。这一条街几乎都是露天的,就餐桌子几乎都在外面。而且几乎都是傍晚才开市。白天开的只有几家外省人开的川菜馆或湘菜馆和为数不多的快餐店。夜幕降临,这里就成了欢乐的天堂,与对面的购物天堂遥遥相望。
现在,这里早已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片嘈杂。
林士凡和洪泽步行而来。他们从天桥上下来,直接在依着天桥的这家“爱记砂锅粥”坐了下来。
林士凡病初愈,脚下有点虚,坐下来直喘气,脸色有些苍白。
“我可是舍命陪君子啊!”
洪泽麻利地用茶水洗了两个人的碗筷。
“才拉了一个星期,我说没那么严重!”
“好汉扛不住三泡屎,有你说的轻松?”
“别,别,打住,吃东西来的,就不能说点开胃点的?”
洪泽向服务员招了招手:“泡壶热茶出来。”
露天吃饭的最大妙处就在于接地气,随性,不拘束。可以大声地说话,坦荡地笑――实际上到了高峰,人声嘈杂,说话基本上靠吼。
洪泽问:“你朋友几点到?”
林士凡抬手看了下手表,说:“快了。要不我们先点吧。”
“靓妹,过来。”
洪泽到那里都不客气。
“你这有水鱼吗?有就来一份水鱼粥。要大锅。要不再来份猪杂粥吧。”
服务员刷刷记了。
啤酒推销员(俗称啤酒女或啤酒妹)摇拽着腰肢过来了。包裙翘臀,脸上有妆,十分妖媚。顾盼生姿,巧笑嫣然地问道:
“老板,要来什么酒水吗?”
“先来一打0度珠江,其它的不用我说了吧。”他指的是要冰镇的,听者自然明了。这天气,敞开胸襟喝冰碑,人生最是惬意。往日里他们也总爱做些男人喜欢做的事情,应此景,挑逗一下做推销的妹子,搞搞气氛。不过看林士凡有气无力的样子,自已也确实有点心事,也就挥手,作罢。
林士凡胃痛又加上腹泻,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今天也就早上吃了半碗粥和打针前吃了小半碗。胃那里早就空空如也。现在病情和心情都好转了,渐渐感到了饿。
还好,没多久,他那两个朋友就先后到了。
“凡哥,好久不见。”老远他们就喊叫。
“来,介绍一下,这是洪泽,泽哥。”他又指着那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那一高一矮的两人介绍道:“这是杜成宇,段威,我哥们。”
“泽哥。”他们打了招呼,又看见林士凡脸白,无血色,虚喘气短的,不禁吃了一惊:
“凡哥,你咋回事?生病了?”
“没事,前几天吃坏了肚子。”
“你咋这么不注意呢,现在的东西可不卫生了。”那矮墩的段威关心道。
“多大的事!”
林士凡示意他们都坐下。
“今天咱们泽哥,大老板请客,都敞开来吃,都别T妈客气!”
“你小子要榨干我?”洪泽佯怒。
“反正今天你想榨我也榨不到。”林士凡倒也光脚不怕穿鞋的。
“等下你们红的,白的,啤的随便点,咱们泽哥有的是钱。”
杜成宇和段威是林士凡刚一出来东莞就认识了的。当时都是菜鸟,学历,经历,关键年纪也差不多就玩到了一起。他们同在搬运队干活,混日子。跳出搬运队后又一同进了工厂,然后一直到了林士凡有了关系进了浩瀚房地产。才跟他们分了开来。而杜成宇和段威则一直都是厮混在一起,先是去了大岭山,接着到去了长安,现在则“沦落”到了虎门。
可是现在工厂正面临着倒闭,他们又将面临着失业的危险。还好他们都是简单,豁达之人,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活得倒也自在。
杜成宇的人生目标很简单,他就想开家修理店。维修什么都行,电器,车子(指的是两个或三个轮子的车)都行。
段威大同小异,也更简单,就是攒钱。但他总是攒不到钱。
段威是一个妙人,信誓旦旦说是大理国段家的后人,段誉是他们的先辈,只是不知隔了多少代。说话语速有点快,酷似曾志伟,只不过声音没那么尖,略带沙哑。
杜成宇用筷子头啪的一声把啤酒盖掀了,一人一杯倒满了,而且满而不溢,连泡沫都没有。这倒啤酒讲究的是“歪门邪道,卑鄙下流”,而且是信手拈来,一看就是老手。
“这酒倒得不错。”洪泽赞许道。
“一直有听泽哥大名,没想到今天有幸得以相见,这一杯我先干。”杜成宇仰脖一口干了。
“我也常听凡哥提起过你,你是凡哥的贵人,我敬贵人一杯,替凡哥谢谢你。我先干为敬。”段威也不甘落后。
能喝酒之人大都豪爽,洪泽跟林士凡也是因酒结缘,成了兄弟。这两个说话喝酒不拖沓,颇合他意。
他也站了起来,拿过林士凡的杯子,同样稳稳妥妥地倒了一杯,同样满而不溢,没有一丁点泡沬。又拿起自已的那一杯,他一口气连喝了两杯。
“小凡今天不能喝,这一杯我替他喝了。”
“胖子,我这两兄弟酒量也是上得了台的哦,别逞强了。”林士凡提醒了一下洪泽。
可不提醒还好,一说把洪泽的豪气也撩拨了起来。
男人在两个地方最不能蔫了,其中的一个便是酒桌上。
“古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也学学古人不醉不归。”
酒桌跟赌桌上的时间一样,过得飞快。不一会粥也都上来了。而林士凡则完全沦为看客。他静静地看着他们喝,听着他们湖吹海吹,放肆的笑,仿佛人生最快活的事也不过如此!他有一股冲动也想加入他们,不顾一切地去疯狂,就是酩酊大醉睡天桥也值得。理智上来,他只能痛苦的当着局外人。
洪泽看林士凡只是自顾地喝着自已的粥,将自已当成了局外人,便不大乐意了。他想找个话题想把他扯了进来,搜罗了一会没想出来。他这会已经有点小迷糊,醉眼迷离地说:
“我说小凡,你下次什么时候想喝,Call我,我随叫随到,别T妈一付哭丧样,看着难受。”
“还有,不是哥我说你,你就T妈没当我兄弟看,有什么事也不跟哥商量一下,一个人扛着好玩是吧。”
洪泽越说情绪就越激动,他重重把用杯子砸了几下台子,说:
“你说你多久没去我那里了,从喝了我儿子满月酒到现在,不说到万江来,就是电话都不敢打一个。”
林士凡听了洪泽的“酒后言”颇有感触。他这段时间以来确实忽略了很多东西。原来还是有很多的东西是值得珍惜的。爱情的失去并不意味着人生就彻底失去了意义。亲情的起落也不能当做自甘堕落的借口。
想想也是,这段时间不仅疏远了洪泽,往更远的前面看,早在两三年前就没意识的疏离了杜成宇和段威的这两个挚友。如今想起,都快成了往事。明知他们面临失业,也不动于衷,真是叫人寒心。
记得当初他们得知自已得以到浩瀚那样的大公司上班多为自已高兴,没有涎皮赖脸要把他们也带进去。有的只有纯粹的祝福。
难得如今他们还当你朋友,当你兄弟。
“来,我以茶代酒,敬兄弟们一杯,在坐的都是我的好兄弟。话不多说,我只想说一句:兄弟之情当用一生来铭记。其它的尽在此杯当中。”林士凡把茶水当酒一饮而尽,眼中竟有些潮湿,他急忙转向一边。等夜风把泛出的泪花吹干。
“小凡说得对,兄弟之情须用一生来铭记。不管你们当中谁发生了什么事须得告诉我,上刀山下火海这么煽情的话我就不说了,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兄弟度过难关还是可以办得到的。比如说,我是说如果是我出了什么事,兄弟们能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妻儿,我将感激不尽。来来,喝酒!”
有时候真醉跟假醉是很难区别的,就是当事人有时候也搞不清楚。所以所说的话也是真假难辨。即使是真话,心里话,也会给人当成只是借酒抒情,信手拈来的一句感慨罢了。
那一夜,他们喝得很晚,也很尽兴。杜成宇和段威那两家伙都醉成了土鳖,趴那儿不想动弹。洪泽虽好点,但也差不了多少,就差没趴下,还能摇摇晃晃走两步,但已分不清东西南北……
最后还是林士凡付了帐,让他彻底变成了穷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