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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放下电话,裴济就走了进来。朱立诚连忙站起身来迎接,他注意到裴济脸上的气色很不好,可以说是一片死灰色,两眼无光,走路的时候都觉得有点打飘,整个精神状态萎靡得很。
朱立诚和他在会客区坐下以后,曾若涵立即端过来一杯茶,然后把门轻轻地带上了。她已经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了,现在书记来找镇长,自然是说这个事情,于是她连忙注意着门口,防止有人过来打扰。
朱立诚递了一支烟给裴济,然后为他点上火,抽了两口以后,才有点缓过神来。裴济刚才接到柴凯飞的电话以后,真的有点吓懵了,他自然清楚李志浩让他们两人过去,不是为了表扬。
客观地说,这事和朱立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首先自己是一把手,其次这事也是自己一手搞出来的,再说,退一万步讲,这事就是和朱立诚有关系,倒霉的还是自己,老板可一再强调这次是一把手负责制。
一根烟要抽完了的时候,裴济开口说道:“立诚镇长,今天这事办的,让你也跟在后面受累了。”
这话完全是打招呼的口气,他在来之前已经想好,要想顺利地把这件事摆平,必须拉上朱立诚。
听他这么说,朱立诚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人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裴济还是自己的领导。
朱立诚想了一下,问道:“裴书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们商量的时候,并没有这个安排?”
裴济一听朱立诚的话,心里一拎,这是明显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首先称呼上面就很值得玩味,裴书记,不是书记,更不是老哥,显然是一种比较生疏的叫法。后面的话就更明确了,我们商量的时候,没有这个安排,现在却有了,这不是我们商量的结果,是你裴济一个人的主意。
裴济听了朱立诚的话后,虽说很不舒服,但也不可否认,他说的确实是实情。看来要想得到朱立诚的帮助,自己必须拿出点诚意出来。
他想了一下,轻咳了两声说:“镇长,你说得没错,之前我们商量的时候,确实没有这个安排,后来下班以后,党政办的黄主任向我建议,我也没有多思考,觉得这也体现了对领导的一个尊重,于是就同意了,想不到,居然出了这样的意外,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在来朱立诚这之前,裴济就已经想好了,现在只有牺牲黄成才,看能不能保住自己。虽说黄成才是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但到这关键时刻,只能丢卒保车了。
朱立诚一听立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他不仅把责任全都推到了黄成才的身上,而且还为没有及时和朱立诚沟通,找了个借口,说是下班以后发生的事情。其实朱立诚心知肚明,那些学生吹奏鼓号的动作那么娴熟,欢迎声那么整齐,服装那么统一,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做成这个事情,再说,还有今天上午的时间,怎么没听你吱一声。
这些话,朱立诚自然不会把他说明了,那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正确答案究竟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人家有心遮丑,何不给个面子,再说自己的看法究竟如何并不重要。
裴济见朱立诚不在这事上纠缠了,显然是认可了自己的观点,他掏出烟来,递给了朱立诚一支,然后装模作样地掏打火机,朱立诚则把火递了过来。
把烟点着以后,裴济对朱立诚说道:“不知老板叫我们过去有什么事?难道这事,真的会影响到创建的成败?”
裴济终于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也是他目前最为关心的,虽然他觉得应该不至于又那么严重,但心里还是没底。
这其实也是朱立诚现在最为关心的问题,裴济明显是来寻求安慰,总不至于再在此时打击他吧。朱立诚喷出一口浓烟来,说道:“应该没事吧,这最多算我们安排不当,考虑不周,不至于影响到创建的大局吧。”
裴济听了这话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朱立诚说的话,并不代表什么,但人处于极度慌乱之际,总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同,现在裴济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好心情持续了短短的几分钟,裴济又忧心忡忡地说:“不知道老板叫我们晚上过去,有什么说法?”
“没事的,估计老板想要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朱立诚安慰道。
“到时候,老弟一定要帮着美言几句。”裴济望了朱立诚一眼,恳求道,“我会实事求是地把这件事情,向老板汇报的。”
朱立诚一听也被裴济的话感动了,他刚才话中的意思就是说,他会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承担下来。虽然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不过像这种临死拉上一个垫背的,也大有人在。他所要求的只是朱立诚在一边为他开口说两句话,开脱一下。
朱立诚连忙说道:“请老哥放心,该我说的,我一定会说,应该没事的,老板不至于就为这点事情……”
“但愿吧,老弟,你忙,我就先过去了,晚上我们吃过饭以后,一起过去。”裴济边走边说,“我已经让小费去食堂关照师傅为我们做晚饭了。”
“好,书记费心了。”朱立诚说,他站起身来,一直把裴济送到楼梯口。
此时,田塘镇党委、政府两边就像砸开了锅一样,大家都在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还互相争得面红脖子粗的。
袁长泰和邵大庆也在办公室议论着此事,袁长泰说道:“今天这事估计够老裴喝一壶的,你看当时老大的脸色铁青,两眼能冒出火来。”
“这事怪得了谁,谁让他想在领导面前出风头的,结果确实如他所愿,这风头出得还不是一般的大。”邵大庆幸灾乐祸地说。
“是呀,不知他会不会就此被……”袁长泰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把右手的食指往地下指了指。
邵大庆看了袁长泰一眼,笑着说:“应该不会吧,要是因为这事被拿掉,那他岂不是比窦娥还冤,不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听说开会的时候,老大可是一再强调,哪个部门出问题,直接找一把手算账。要是真把他拿掉的话,那老哥就有机会了。”
“嘿嘿,老弟,你这话为时尚早,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再说,不是还有那个小子在吗,这事不知能不能把他也给捎带上。”袁长泰恨恨地说。
邵大庆心想,我说你有机会是指朱立诚升上去以后,你做镇长,你还想一步到位,直接坐书记呀,你还真敢想。这话,邵大庆当然不会说出来,他冲着袁长泰说:“也不是没有机会,如果真有那么严重的后果的话,说不定他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那样的话,你就有机会了。”
“呵呵,大庆分析得不错。这样吧,马上打电话给文章和坤子,今天晚上一起去泾都乐和一下,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袁长泰高兴地说。
同一件事,竟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也进一步说明了华夏的官场水深流急,一不小心,就会被浪头打落水中,最终落得个船毁人亡的例子不胜枚举。
下班以后,朱立诚和裴济一起去了后面的食堂。大师傅的饭菜随时很香,但是两人吃起来却味同嚼蜡,尤其是裴济基本上没怎么吃,就放下了筷子,点上一支烟,坐在椅子上发呆。
朱立诚见状连忙三口两口吃光碗里的饭,然后陪着他一起抽烟。食堂里的师傅见书记和镇长吃完饭以后不走,就待在这抽烟,也不说话,联系下午听说的那件事情,他们也猜到了八九分,于是特意端过两杯茶。
裴济端起茶杯来连喝几口,此时他对里面的茶水味道如何,已经全无感觉。
等了一会以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就站起身来往外走。临上车之前,朱立诚发现裴济特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楼,眼光在他所在的办公室的位置略作停留,竟有依依不舍之感。
朱立诚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太过敏感了,如果因为此事丢了书记的宝座的话,那泾都官场可能会跌落一地的眼球。
这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貌似也太夸张了一点,但是联系老板之前强硬的话语,也并不是就没有可能。谁知道呢,只能静观其变。
朱立诚倒不希望裴济就此离开,毕竟两人搭班子的这段时间,还算愉快,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袁长泰、邵大庆一会虽暂时被压制住了,但还没有彻底认输,如果新书记和他们联手的话,那自己的处境可就艰难了。当然他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关键要看这事带来的后果,以及老板准备怎么办,想不想借此事拿下裴济,现在估计只有李志浩心里清楚。
行了大约一半路程的时候,裴济的电话打了进来,朱立诚一接才知道,那边已经通知他了,八点到李志浩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