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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18日
詹邦德靠在椅子上,仰着头发修得十分平整的脑袋。他的发型被打理得颇为精巧,这是詹邦德在收到方宏给的酬金那天,为了庆祝自己的第一份工作而特意找人裁剪的。失业的那段艰难日子中,詹邦德整日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地度过每一天。他的两鬓修得齐整如一,好像皮尔斯布鲁斯南在007中的那种款式。
可除了发型和名字,詹邦德觉得自己和007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电影里的007,除了外形英俊,身手矫健之外,还有装备了激光设备的手表、能当作枪管的手杖、X透光眼镜、机关无数的豪车,更为重要的是,007的身边总会相伴各种充满风情的绝色美女。可方宏给自己的唯一装备,只有一台DV摄像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让詹邦德感到有些沮丧,因为方宏曾当着他的面大言不惭地声称“你是我的007”。
现实就是如此,詹邦德不能奢望自己能像英国皇家特工一样威风洋气,所有装备一应俱全。在他身边没有什么“邦女郎”,只有已为人妇的杨姐。
当然,方宏支付给自己的订金,还是让帮他购买了不少东西。譬如那本《国家执业医师资格考试辅导讲义》全册,就花了他几张红彤彤的毛主席。
缺乏卧底的装备,詹邦德需要自力更生。首先一个大问题,便是自己要拿什么东西做记录?詹邦德曾经仔细考虑过这一点。起先,他认为买一本普通的笔记本就够了。但思来想去,他觉得作为一名球队的队医,总是带着一本笔记本出入足球队的话,会不会显得很奇怪?万一哪个队员翻看自己的笔记本,发现里面记着球队的重要信息,岂不是要暴露了自己的卧底身份?
他想起《肖申克的救赎》里,主人公把重要的东西藏在镂空的《圣经》的桥段。
可詹邦德并不是基督教徒,随身携带着《圣经》可比带着一本普通的笔记本还要显得奇怪。
他的身份是一名医生。
于是乎,詹邦德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买来一本比《圣经》还厚的书——《国家执业医师资格考试辅导讲义》。他觉得,只要声称自己要准备执业医师的考试,便能够随时随地地带着这本书。任何时候,他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要复习考试。
这本书有数百页,在詹邦德的改造之下,打开一看,除了书本的前十页还像买来时一样,罗列着各种医学知识,剩下的几百页都是空白的。实际上,他是把《讲义》的封面和前十页剪了下来,贴在了另一本笔记本上。后面的空白部分,可以用来记录他搜集到的情报。
像这种专业性质很强的书,一般的高中生应该也没什么兴趣翻看。这样就避免了被人发现的问题。
这样一看,詹邦德觉得自己俨然已变成一个奋力地备考的队医形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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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到医务室后,詹邦德的工作十分清闲。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大多体质健康,小小的医务室里并没有太大的工作量,在这个时期,除了因为季节变换而偶尔前来看看感冒的学生之外,并没有太多的病号。
詹邦德转起手中的圆珠笔。早在学生时代,詹邦德就因为经常碰到乏味的课程而养成了转笔打发无聊时间的习惯。现在,医务室里的工作,就好比在上一堂无聊至极的课,这让詹邦德手中的笔,转动得愈发频繁。
这种以转笔消遣时光的无所事事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两周。这两周的时间里,詹邦德利用上班的空隙,走遍了英奇中学的各个角落,摸清了学校的建筑分布。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学生,有的是在医务室来看病的,还有的则是路上碰到的。在这些学生里,惟一没有让詹邦德碰见的正是他最想寻找的一群人——踢球的人。
尽管詹邦德还没有发现学校里有多少人在踢球,哪几个人是足球队的成员,但他还是有不少收获的,譬如说,他能通过一些细节,分辨出新生和老生的不同之处。
他注意到,那些走路悠哉游哉的人往往是新生,而行色匆匆目的清晰的则一般是老生。詹邦德想起自己在高中时也是如此,高一时还对身边的人和物充满着新奇,到了高二乃至高三,因为学业负担的加重,整个人都变得更加紧迫了。
老生的时间观念强,不意味着他们会比新生更加到达教室,相反的是,卡着上课铃声抵达教室的,以老生居多。
他观察到的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是,男女生靠的比较近的往往是老生,而男生女生泾渭分明地走在两侧的往往是新生。
这种男女分道走的场景让詹邦德联想到医务室里挂在墙上的那幅人体解剖图。如果把整个学校比作人的全身,那么连接各处的道路就像一根根血管,行走在道路上的男生与女生,就好比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男生像是红色的动脉,活力充沛,奔涌而出;女生就如同蓝色的静脉,平和细腻,涓涓细流。
傍晚时分,校园的血液循环因为一声下课铃而陡然加快。本来寂静空旷的操场逐渐热闹起来,成为了心脏地带。
每到这个时候,詹邦德就会独自走到足球场附近。球场上依旧矗立着一块块“草坪养护”的告示牌。这些牌子自从开学以来就如同扎了根般一直立在那儿,每当有人想要靠近草皮时,一个老头就会匆忙奔来,阻止任何人再进一步。
那个老头就是詹邦德第一次来校时在门口把他拦住盘问的老伯。
“这草皮还没长好呢,不能随便踩,”老伯有些不高兴地看了看詹邦德,他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方言,“咦,怎么又是你?你不是那个医务室的年轻人嘛,不好好在医务室里呆着,跑来球场干嘛?”
“老伯,这里什么时候才开放啊?”
“别急,下周就开了啊。你一个医生不好好看病,还想着偷跑来踢球?”
“不是啦,反正医务室也没事做,闲着就散步散到这儿来了。”
“噢,原来是散步啊。不好意思,错怪你了。”
“老伯,这里平时都没有踢球的人吗?”
“踢球的嘛,高年级的学生因为知道每年的八九月份是草坪养护的时节,所以不怎么来。最近倒是有几个新来的学生,因为搞不清状况经常跑来踢,还好我发现得早,把他们轰走了。”
“几个新来的学生?”
“嗯,其中一个都被我遇上了好几回了。有天凌晨四点多,他居然还想偷偷跑进来踢球,得亏我那天醒得早,把他痛骂了一顿。”
“这么拼命?”
“要是读书有这股拼劲就好了,搞什么不好,非要和我老头子作对。”
“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不大记得了,也就个子高高的吧。”
詹邦德对老伯描述的这个人产生了兴趣。他本能地感觉到,那可能是一个对自己的搜寻工作十分重要的人。
“啊,你看你背后,他们又来了。”
詹邦德转过身去,他看到几个高中生正抱着足球向这边走来。
他忽然预感到,这几个人里可能会有他的猎物。
今天注意不会是个一无所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