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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换了地方,王城是择床不惯的,反复睡下,又几次睁眼,脑袋里窜动着些莫名其妙的回声,并着屋外风吹草动的痕迹,更难以入眠。倒是李悦忙累了一天,这会儿睡得真沉,鼻息间还呼着微微的鼾鸣,节奏轻缓明显却并不恼人,月色洒在他光洁的脑瓜子上,静谧温柔除了大人的成熟轮廓以及下巴上微微冒头的胡渣,这个男人其实也就与夏阳夏阴甚至和王城一样,是个没法长大的孩子,那些对王城的严厉管束,其实就像是学堂里的班长不得不因为自己的身份,约束行为而已,若没了特定的约束,李悦放肆玩耍起来,竟比那几个孩子都幼稚。
“少爷,危险……不能过去!”
深睡中的李悦不知是梦见了什么情景,可潜意识梦里都在关心王城,确叫人有些喜欢,王城见识过伺候子孝哥哥的朱宇,也见识过伺候子轩弟弟的吴克,都没有李悦看着亲切,朱宇就别说了,死灰一样的脸,让人看了就害怕,吴克呢看着是挺善意的,但吴克的言语行止中却给人一种毫无主见的态度,更像是个凡事等人差遣的下人,没有李悦这样从容处理的全面,其实这也难怪,过去李悦在子轩房里的时候,吴克本来就是凡事不用主意,只等李悦吩咐的,便如夏阴和夏阳那样而已,一时候没了李悦给他指令,他要自己吩咐了,还得有些历练机会才能成熟。
头一日虽热闹疯了,李悦却不是完全没拿捏的,睡前就嘱咐了五个孩子,早晨得早些起来去把花鸟池收拾干净。玩乐归玩乐,工作归工作,玩闹够了事情可不能耽误,而破天荒的是,夏阳居然自告奋勇拦下这苦差事,天刚擦亮,就摇醒了弟弟夏阴,夏阴无奈被哥哥吵醒,打着哈欠提着水桶,将放空了的花鸟池里残留干结的羊乳擦拭掉。夏阴虽困意纠缠,夏阳却出奇的精神气儿,从来就没见他做事情那么利索勤快,就连夏阴懒散磨蹭没有擦完的那一边他也帮着擦干净了,擦干净池壁,放了凤尾湖的水进来,花鸟池又恢复了清爽优雅的模样。
夏阴打了哈欠说,“终于弄完了,我要回去睡会!”
夏阳却拦住他,“别走啊,难得这个机会,我们出去转转!”
夏阳之所以那么勤快,原来就是想趁着这时候李悦还没醒,可以自由一会儿,夏阴却本分不敢,“去哪儿啊,一会儿李悦哥哥要起来了,还得去拿早点,好多事情要做的,你消停点吧!”
“这不还早着呢吗!”夏阳早已计算了时候,现在才六点,平常王城需要上学的日子,李悦一般是七点起床,七点一刻叫醒王城,洗漱穿衣都是李悦一个人伺候的,要花将近三十分钟,然后八点钟去北楼和老太太吃早饭,八点半出门九点到学校。现在又不用上学,更不用去北楼吃早饭,昨晚又疯闹了那么久,估摸了李悦会起的再迟一点儿,他们只要赶在八点钟之前回来就行了!
被哥哥挑逗了兴趣,夏阴决定调皮一回,的确是难得可以有机会放肆,等这几天过去再回到正宅,晨昏定省的调度,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后悔今次没放纵呢。
夏阳是贪玩不怕的,凤尾湖这里好山好水,尤其以凤尾山绝妙,晨起云遮雾绕的甚是诱人,早就听家里一些长辈传说过,说凤尾山里有珍奇,夏阳可不就得借此机会得探寻一番。
夏阳自作聪明,以为李悦会躲懒贪睡,却不料他昨晚睡得安好,七点不到就醒了,收拾干净自己,去外面瞅了瞅,发现花鸟池已整洁如初,还有些感慨,没想到这几个孩子真的能老老实实起来打扫了,还想去夸奖他们几句,可到了孩子们的寝室,却发现只有三人睡着,夏阳与夏阴的床铺是空置的。
李悦心作不妙猜想,夏阳这孩子从来就是没有分寸的,要是偷跑去山上玩出了什么差错,那他可没法交代。
夏阳和夏阴两人脚步很快,从无人看守的山道入口进入山林里,未知探索的激动,是他们人生第一次破格的举动,晨间山林里还有雾气,林顶叶间还飞鸟咕鸣,夏阴一边害怕,抓着哥哥夏阳的手不敢松开,一边兴奋,这么大了他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胆的冒险,虽知回去后说不定要被责罚,但此时孩子的探求好奇心,早已填补了内心的那份恐惧。
穿行了很久,周围的草木却一点儿没有压头的趋势,反而越来越茂盛,而入山的阶梯也在此处没了,夏阴约莫了时辰,“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但此刻一无所获,别说老人传说的宝贝没见着,就连只山野狐狸都没看见,哪能轻易回去,夏阳不肯,偏拣了一处稍微开辟过的路径探寻,因山林越深便越发潮冷,光也打不进来,两个孩子矮小,穿在丛林里几乎看不出模样。
好容易从一堆草枝缠绕中穿出去,没想到夏阴一脚踩进了一个泥泞的烂泥坑中,泥坑里还有好些片碎的木板碎屑,发出阵阵恶心刺鼻的臭息,夏阴哭哭啼啼的埋怨,“早知道就不跟你来了,这么脏,恶心死了!”
“谁叫你自己不小心点的!”夏阳虽不屑反驳,可并不嫌弃脏泥,从手边拽了树叶去给夏阴稍微擦了擦,“好了,先擦一擦,一会儿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我不玩儿了,我要回去,我们回去吧!”夏阴嗔怒撅嘴,眼角垂着委屈的泪水。
“别啊,你看那儿,那儿有个山洞呢,我们进去看看!”
夏阳所指的山洞正是曹坤囚禁陆甲的那个阴森洞穴,洞穴外并无人把守,想必此时也是不需要了,夏阳好奇大胆,想去里面寻一寻,夏阴不敢远离哥哥,虽不情愿,还是拉着他不敢放手,跟着他一起进去。
刚一进洞内,就闻到一股腐朽的臭味,两人作呕难受,若不是早上没吃东西,恐怕是都要吐出来了,洞内黑幽,洞外的光都照不进来许多,夏阳估摸着方向迈进去一脚,踩了或是枯枝之类的,发出咔嚓的声响,声音惊动了洞内蛰伏的虫蚁,墙壁两边有一点儿光线隐约能瞧见的,像是一层渐进的波浪似得,翻出一层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夏阳再怎么大胆子,看见这样的鼠蚁爬行也是要害怕的,抓着夏阴便往回跑,夏阴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哭叫呼喊,以为自己要被这些恶心爬物给吃了。
两个人没头没脑的跑出洞穴,正撞在了寻来的李悦身上,一见着李悦,夏阴如得救一般扑进他的怀里大哭,“李悦哥哥,洞里,洞里有怪物,吓死我了!”
李悦此刻的表情却比怪物还恐怖,他知道夏阴吓坏了,也深知跑到山里来玩的主意肯定是夏阳挑起的,便指着夏阳骂道,“谁给你的胆子跑到这里面来的!”
夏阳不敢回嘴,甚至不敢抬头看李悦,低着头应错便是此刻最好的态度,山里莫测难料,李悦不愿逗留时间,将两个孩子带回去,他虽不熟悉这凤尾山,可也有疑惑,据他所知,这凤尾山应该是有人看守的,可方才上来的山道入口并未看见有人驻守。
李悦将两个孩子抓了回去,罚了他们在厅里跪着,也算是告诫其他三个孩子老实,王城此刻醒了,问询了情况,得知他们两个大早上偷跑去山林里玩,也不免责备,“你们两个也真是的,要想去哪儿玩,也该跟我说一声啊,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王城瞅见夏阴哭过的痕迹,以为是李悦言辞责备的太过了,不想两个孩子心里委屈害怕,也指示了李悦,“你别太责备他们了,难得出来,他们难免得意了,以后注意就好了!夏阴的衣服都脏了,快去换了吧,一会儿来吃早点!”
李悦是不满意王城总这么护着这几个孩子的,一比较下来反倒自己是个坏人似得,说到底李悦也全是为孩子们着想,平时在房里的时候这几个孩子就已经够任意的了,若再这么惯下去,若只是在房里失一些分寸就罢了,这要是在别处给人看见了,那就是十足的把柄,“少爷,您不能老这么护着他们了,您以为我是故意对他们这么严厉的吗,他们现在在您房里伺候,可长大了是要去别处的,若在您房里习惯了这样没规矩,那他们以后在别处犯了事,是没人会同情体谅他们的!”
“他们以后不跟着我?”
“别说是他们,我也不可能永远跟着您的,等您长大成家了,会有未来少夫人照顾您,至于夏阳夏阴他们,现在学的就是他们以后要做的事情!所以我才让您对他们稍微严厉些,您让他们舒服习惯了,以后在其他地方,谁会给他们好脸色!”
王城已经习惯了李悦伺候他穿衣洗漱,突然听见说他以后会离开,心里居然是失落的,还说什么未来少夫人,弄的王城都有些羞怯了,“反正现在他们跟着我,我不想他们太吃苦,你以后能少骂他们就少骂他们一点儿,他们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是知道分寸的!”
王城无奈叹息,说了跟没说一样,只能默默祈祷这几个孩子日后的去处,也能遇到像王城这样好说话的主家。
其实凤家各房工务都算和气的,只要不是犯了大错,都不会招来太过严厉的斥责教训,特别是在后山这里畜牧的农家,都特别热情好善,听说王城住在无字阁里,一大早就送了早点来,送来的是一碗简朴的荞麦面,面汤清澈,上面撒了一些葱花,看上去就如这些耕作的庄稼人一样质朴。
但这面条的做法却并不简单,这荞麦面劲道十足,是农家人特制的,将焚烧的木灰熬水沉淀,过滤取出清水用于和面,这样做出来的面条便足够有劲儿,只需简单调味,便是一道美味,老太太过去牙口好的时候也最爱吃这里出的面条。
农家主是个和蔼的老翁,送了早点来这里,与李悦又多嘱咐了几句,“咱们这儿不比大宅子里周到,但小哥儿若有什么需求的只管跟我说,虽不一应俱全,但总能弥补!倒是那后山,祖宗是有规矩的,就算是少爷,也不能轻易进去,好在日常都有人守着,反正你只要记得别靠近了就好!”
老人家如此说,李悦却有些狐疑,方才上山寻人的时候,是千真万确一个守山的人都没看见,可他又不好多问,反而暴露了自己去过的事实。
除了农家主送来的早点,老太太那儿也着人将早点送来了,主清淡口儿的,简单舒服。凤老太太在北楼用早餐,身边不见了王城,早点用的也不香甜,着一口便叹一句,不知道王城住在无字阁习惯不习惯,无字阁都那么久没人住了,也不知道归置干净没有。
曹坤与老太太一起用早餐时候,听见老太太这一通唠叨想念,不禁调侃道,“老太太这么舍不得孙子,一起住过去不就得了!”
老太太喜欢喝曹坤打趣儿说话,撇了筷子对他一通指点,“曹先生这几天是躲哪儿去了,难不成也是着凉病着了?”
曹坤是躲着的,眼看着老太太为了王城一点儿头疼脑热的就重罚了李悦,那他这个当时的司机可不得躲远些嘛,以免被火烧了,“哎哟,老太太可别说道我,我知错了还不成吗!”
老太太拿曹坤当亲子对待,和他玩笑的感觉比凤博武更亲切,曹坤又是个会说话的,就算偶尔犯错也能逗老太太开心,老太太却也从来不和曹坤生气的,有时候还喜欢和他捉弄假装,“你既然知道错了,那我可就要罚你了!”
曹坤嬉皮笑脸,“老太太还当真要罚我呀,我只是个司机而已,王城的病可真不管我什么事儿,您看我这身子骨,可跪不了外面那鹅石路呢,老太太您可别为难我了!”
老太太一脸得意戏谑,“那我今天还就得为难你一下,我呀!“老太太故意思量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就罚你待会儿下午陪我去看看曹叡!”
曹坤无语凝噎,嬉笑的嘴脸恍然正经,“老太太……”
“怎么,不乐意?”老太太调侃反问。
曹坤哪有不乐意的道理,而是激动的已然忘记该说什么做回应,“但是,门雀她……”。曹坤虽然欣喜,可他心知肚明,门雀是不会让他看孩子的。
老太太早就对此安排妥当,有她出面,门雀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老太太与曹坤去了南楼下层门雀的实验室,看望沉睡在此的曹叡,老夫人心疼孩子,也知道曹坤内心的委屈压抑,将时间都留给这个父亲。
曹坤哭笑的脸上是他期盼已久的幸福,床上的孩童安静的睡着,但是曹坤知道,他一定能感受到自己,曹坤小心的握着曹叡灼烧痕迹的小手,不敢用力,只能非常小心的托着,轻声细语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叡叡,爸爸来看你了!你想爸爸吗!”
曹坤说话的模样,与他平时判若两人,那个嚣张狂妄,在老太太面前都不知道收敛的曹坤居然有着如此温柔多情的一面,隐藏在他痛苦回忆中的那个父亲的身份,在病床上的这个孩子面前,展现的淋漓极致,尽管他的呼喊无法得到回应,可他能这样看着孩子,已经是最知足的幸福。
曹叡实在不敢碰伤孩子,担心自己激动的情绪会让双手失了分寸的拿捏,不舍的放下曹叡稚嫩的手,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在儿子耳边诉说着这么长时间他内心想说的话,他想告诉曹叡以前养的那只小狗,现在已经长成一只高高壮壮的大狼狗,他还想告诉曹叡他现在可以有很多时间来陪他玩耍,不会再想以前那样只顾着工作,但他有最想告诉儿子的一句对不起,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因为他知道他的道歉得不到任何人的原谅,即便是他自己也接受不了这样的道歉。
门雀也不不知道该如何原谅他的丈夫,她只能将自己麻醉在寻求救治儿子的荒诞道路上,即便是与自己的专业背道而驰的荒谬求拜,她都愿意尝试,她多么希望桌上的‘神水’真的能够灵验救治,可她反复检测过了,那水里没有添加任何特殊的成分,果然其实都只是心理作用罢了,若真有什么开光神水,还要他们这些医生做什么。
闻仲所谓门雀的得意门生,对门雀日常工作无不在意的,有时候门雀不在,曹叡的每日用药都是闻仲打理,其实闻仲这几日也研究这神水来着,此刻凤老太太在,他本不应该来打扰的,只是他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无聊研究的时候,突然对于这个所谓的神水发现了一些蹊跷,不得不来和门雀医生核对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