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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日，纽约希莱顿酒店国际会议大厅。
世界物理学会年会正在举行，能容纳数百人的大厅座无虚席。来自各个国家的物理学家们济济一堂，他们面色激动甚至手舞足蹈，掀起的热浪即使大功率的中央空调都压制不住。
“天哪，这里可真热！这些家伙是科学家吗，我好像来到了橄榄球场！”一个迟到的美联社记者抱着照相机奋力挤向前排，嘴里抱怨着。
一阵短促激扬的音乐响起，今天大会的主角快步登上主席台，准备发表演讲。
卡喳卡喳声大作，连续不断的闪光灯十几秒后才消停下来。演讲者站立着，面露微笑让记者们拍照。
物理学家的激动和记者们的追捧是有原因的，大半个世纪以来，尽管应用科技方面的成就层出不穷，但理论物理学界一直处于冰封高原期，已经数十年没有取得令人振奋的新突破，尽管新的假设和学说越来越多，但是就像狂欢节晚会上灿烂的焰火一样，只是一些看起来好看实际没有价值的东西。
实验家们忙忙碌碌地验证或反对现有的理论，用功率越来越高的机器轰击小得可怜的粒子，在已经封顶的物理大厦里干着装修工的活计。他们偶尔能推倒一堵墙，或者装饰些什么，但没有任何人能再上一层楼，开辟出新的领域。
霍森的理论是开创性的，用一句话来形容——他拿到了一把开启物理新时代的钥匙。
尤其让人惊叹的是，霍森并不是一个专业的物理学家，从理工学院毕业的六年里他颠沛流离，在全美各地从事了N种职业，然后“第五维度”的理论横空出世，为他带来了世界性的名誉。
已经有很多人在拿他和爱因斯坦相提并论，天才是世人对他们共同的称谓。巧合的是，爱因斯坦毕业后也干过临时工，难道科学奇迹都偏爱临时工吗？
霍森的演讲进入了尾声，记者们已经纷纷想好明天发文的标题。
《物理新纪元》《年轻的天才震惊科学界》《诺贝尔奖还会让他等待多久？！》
摄影记者们已经拍够了照片，暂时消停下来，会场上一片噼噼啪啪敲打键盘的声音，那是性急的文字记者在赶稿。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福特车驶入了酒店停车场。
一对男女走下车，径直走向员工专用通道，酒店警卫上前拦阻，为首的金发女人晃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警卫耸耸肩让开了道路。
霍森的演讲终于结束，工作人员带领他离开会场去后面的休息厅，没有给各路记者采访和提问的机会。
转过走廊拐角，霍森的眼前一亮，一个金发美女正向他颔首示意。
霍森想到自己成名以后的几次艳遇，不由心中一荡。
金发美人的神色很干练，穿着剪裁得体的高档套装。霍森心中偷偷吹了声口哨，这大约是哪个想找独家的记者，他以前艳遇的对象可没有这么漂亮和有身份的，这次真是好运临门。
霍森满面堆笑地迎了上去。
“我是艾米莉.汉密尔顿，FBI探员。”
一枚银灿灿的警徽几乎顶到了霍森的鼻子上，金属特有的味道直冲鼻腔。
“这位是我的搭档——哈尔.吉拉提”
霍森这才注意到艾米莉后面还有一个混血黑人，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
走廊里的空调很强劲，霍森的背后却冒出了一层热汗。
“霍森先生，您应该不介意和我们谈一谈吧？”金发艾米莉问道。
在休息室坐定以后，霍森看上去镇静了一些，问道：“那么，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最近一年你非常出名，作为一项例行工作，我们收集了一些你的资料，原本这不会影响到你，只是建立档案的需要，毕竟没准什么时候你还会需要我们的保护，你现在已经是个名人了，不是吗？”
“请继续说下去。”
“我们知道你之所以出名，全在于你的那个理论中的一个公式，我搞不懂这些物理学上的名堂，不过有人告诉我说，如果没有那个公式，你的理论就和别人的没有什么区别了。”
说到这里，艾米莉从公文包中取出一页纸，顺着茶几推到霍森面前。
“这是复印件，原件是雷蒙太太给我们的，你还记得她吧？你发迹前住过的一个公寓的房东。因为你知道的原因，雷蒙太太扔了你在公寓里的大部分东西，谢天谢地，这张纸夹在一个本子里，雷蒙太太把本子留下来记账，这才幸运地保存下来，直到我们找到它。”
霍森盯着复印件，复印的很清晰，能看出原件是一张边角已经残破的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铅笔字迹也有些消褪。
那个让他平步青云的公式赫然在目。
汗水再一次不可遏止地冒了出来。
艾米莉心里冷笑着，她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于是盯着霍森的眼睛说道：
“听着，霍森，我不打算和你兜圈子。那张纸的年代经过最严格的鉴定，雷蒙太太也可以证明它存在的历史，绝对在你第一次发表那个公式之前。笔记鉴定专家也向我保证，那上面的铅笔字不是你本人写的。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直接用欺诈的罪名起诉你。但我们不打算浪费时间，我们只想知道公式的原作者是谁、他在哪里——至于他为什么一直不露面而让你名扬世界、他以后会不会起诉你，这些我们并不关心。”
听到这里，霍森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神色也放松下来。
艾米莉顿时感觉到——霍森笃定原作者不会找他的麻烦，这让她有些惊疑。
终于，在艾米莉和哈尔的注视下，霍森开口了。
“他是名华人，在加州伯克利精神康复中心，我在那里做过护工。”
×××
两名FBI探员回到福特车里，艾米莉发动了车子。
哈尔开口道：“你认为他说的是真的？一个精神病院的疯子想到了那个公式？”
“是真的，要不然霍森不会那么镇定。”
“那倒是，霍森真是个好运的家伙，不过咱们的报告就难写了，还要去加州找一个疯子做调查，谁知道到时候他脑子是不是清醒的？也许他会给咱们唱歌，或者跳一段草裙舞？”
“也许他会告诉我们另一个公式，天才和疯子往往只是一线之隔。”
“那倒是，这些黄皮肤的华人，真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天生的数学疯子，小学的时候我们班里就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哈尔开始喋喋不休，艾米莉对他的絮叨早已习以为常，她习惯性地拧开车载收音机，打算听首歌放松一下。
“今天世界物理学家年会在纽约举行，会上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物理界的新星——汤米.霍森，他的新理论——”
“啪”艾米莉伸手一扭，这回收音机里终于飘出了音乐声。
哈尔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我真想再看看那个家伙的表情——你知道，就是你给他雷蒙太太帐单的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