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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莺眼中,父亲黄万清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惊惶过,龟裂的客房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轰然倒塌,陈铜雀浑身上下七窍流血,面目狰狞但眼睛始终没有睁开。黄万清手指上下弹碰,一个个佛门箴言如同驱鬼镇魔般禁锢在陈铜雀的身上,但依旧阻拦不住那股冲天的剑气,他此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人气息,就像一柄刚刚出炉的名剑,还未认主,剑气冲天!
木嘎香以刚满十六岁的年龄一举突破花甲境巅峰,成功将一只脚踏进古稀境,一旦突破,不敢说后无来者,绝对是虚华大陆上前无古人的一件壮举。
这位精才绝艳的少女,此时却被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机牵引而束手无策,看着眼前犹如自九天降下的神罚一般朝自己横冲直撞而来,眼神模糊,她旁边一些来不及逃开的人已经有人被翻滚的剑气割的伤痕累累,但这些凌厉的剑气只是这条怒龙肆虐时候溅射出的威压,远远没有本尊来的可怕。她知道,只要这只滚龙与自己一接触,那么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修为将不能阻拦分毫,在绝对实力面前,不论如何挣扎都只是哗众取宠。
黄莺哪怕已经身受重伤,但看见此时犹如疯魔的陈铜雀却仍旧急的团团转,她不想自己的男人有什么摧天撼地的能力,也不愿陈铜雀为了所谓的功成名就不惜性命,那些江湖儿女最看重的东西在黄莺眼中都是狗屁不如的东西。她哭成个泪人,无助的望着黄万清。
黄万清手上动作更快,尽量减缓陈铜雀身上迅速流逝的生机,本就受到重创的陈铜雀在熟睡中强行催动第三剑,让他浑身筋脉如同溃堤的地上河,用什么办法都挡不住四散奔流的气机,哪怕是释门圣人黄万清,也依旧只能缓慢修补并且加固他的崩溃地。
佛门箴言伴随着黄万清弹指的速度愈加增多,但那些金光闪闪的大字甫一接触陈铜雀的身体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擂台上,原本应该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将对方击倒的两人嘴巴张的老大看向台下,这些参加比武招亲拼了性命不要都想跟木嘎香有个同桌吃饭机会的江湖武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拼了一个整夜了。擂台侧面,原本应该坐在那里的木嘎青戌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而整个木嘎家,就只有木嘎齐羽还在那里做这个可有可无的裁判,看来木嘎家从一开始就有谈笑中拿下苍鹰堡掌控权的打算,不过,现在的局面似乎已经与最初的设想分道扬镳的太远。
终于,木嘎齐羽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个垫步便拦在了木嘎香的身前。初生牛犊之所以不畏虎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明白万兽之王的强大,仅仅是不惑境初期的木嘎齐羽绝对无法想象他此时想要保护的妹妹到底是如何强大,而能将木嘎香逼迫到认命的一剑又有何等威力。他只知道,在苍鹰堡,自己的实力完全能够挤进前二十,哪怕不能真正拦住那一剑,但哪怕能够减弱几分攻势,给父亲争取到片刻的营救时间也不错,到现在为止,木嘎香的境界高低都还只有木嘎青戌一人知道而已。
裹携着七把普通铁剑的剑气率先炸裂了木嘎齐羽的皮肤,由于太过迅速,这位木嘎家的长子甚至都没有感到丝毫痛楚便已经丢掉了性命,剑气炸开一团猩红的血雾,更显凌厉,朝呆立原地的木嘎香扑了过去,不死不休。
木嘎香看着自己的大哥被炸裂的死无全尸,气势陡然间一变,最开始感受到这股恐怖的剑气她只想着如何躲开,但现在,既然躲不过,为何不拼死一搏?突然间,耳畔响起一个声音:“左踏五寸。”她脚步不由自主的朝左边倾斜,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她的眼神由恐惧变成惊愕,自己和苍鹰堡其它所有人都不一样,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也比自己低了整整一个圆满境界,来人竟然能够悄无声息的控制她的身体,那会是何等境界?
剑气冲宵,依旧呼啸着冲了过来,木嘎香哂然一笑,就是这一犹豫,将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与胆量聚集起来的信心摧毁,但就在她闭着眼睛想要等死的时候,身旁出现了一只手臂,那只手臂似徐实疾,一根手指轻轻前点,点在剑气幻化出的苍龙头上,以一根指头的力量,将那条像是裹携着天地之力的苍龙硬生生按压在身前,木嘎香认为那道睥睨世间足够摧山撼海的剑气,被一指点的僵持在半空,然后来人张开五指,像是直接给了那条苍龙幻象一个耳光,那只苍龙如同被扇离了原来的方向,却又来不及停住身行,一头扎进侧边两丈位置。刹那间尘土飞扬,狂风卷着碎石四处喷散,尘土消散后,地面出现了一个足有两丈的大洞,洞中七柄铁剑节节寸断。
将毁天灭地的剑气扇出几丈的人背负双手,盯了木嘎香一眼,说道:“等我一会儿。”然后一个闪身,没了身影。
燕云楼中,那间已经倒塌了的二楼客房,不止墙壁倒塌,就连镇楼的木板也破碎了好几个大洞。一巴掌将剑气苍龙扇飞的男子突然出现在黄万清旁边不远,黄莺如同一只受伤的雌狮对突然出现的危险虎视眈眈,反而黄万清看着因为剑气找到了发泄口而颓然倒下的陈铜雀长舒一口气,朝这位让黄莺差点炸毛的不速之客欠了欠身,这也给绷紧神经的黄莺一个来者非敌的暗示。
他进了房间没有说话,只是脚尖轻轻一点,身子如风吹柳絮一般飘向陈铜雀瘫倒的地方,黄莺因为黄万清的那一欠身也没有阻拦这个救下了陷入必死之地的木嘎香一命的神秘人,苍鹰堡的是是非非尔虞我诈她并不清楚,自然谈不上对进了房间后在她眼中并没有使坏的木嘎香心存怨恨,帮就帮呗,父亲不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神秘人手指轻轻搭在陈铜雀的手腕上,看似把脉,实则两根手指捻着悬挂在陈铜雀手腕上的小葫芦摩挲,半晌之后才道:“黄大家,你可知晓此物来历?”
黄万清罕见的有些赧颜道:“老庄观前开坛讲道,古楼身边岂可称圣。古楼兄这一声大家可是折煞黄某了!”看似自谦,其实很巧妙的避开了对方扔出的问题没有回答,既然承受的住大理崇圣寺燃灯大师一声佛家圣尊,自然知晓那两件让龙心和尚笑傲整个江湖的两件法宝,他当时能够答应黄莺腆着脸面说下这门亲事,可不只是觉得小伙子人才不错而已,你家世再好,我黄万清的女儿又何曾低人一等过?
栖古楼也不追问,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处,轻声道:“我很好奇,以你的本事在他身边怎么会让他沦落到这步田地,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再晚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黄万清微微摇头,说道:“既然你出面救了他,相必也多多少少知晓他的身份,不然以你往日的行事风格,最多就是感叹一声江湖上少了两颗好苗子,救人这种事对整个虚华大陆唯一一个喝酒喝成陆地神仙的栖古楼来说,未免太过麻烦了不是吗?”
栖古楼哈哈大笑,说道:“黄大家果然厉害足不出户便知晓千里,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一下,我可没有传言那般厉害,距离陆地神仙境还差一步,不瞒你说,现在都还被他们拦在门外不让我进呢!”
黄万清眉头一皱,轻声惊讶道:“他们?你也见到了?”
栖古楼面色突然一变,搭在陈铜雀手腕处的手指轻轻加重了几分力道,一直云淡风轻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的他突然间面露惊讶,惊喜而抑制的说道:“你刚才……”
黄万清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黄莺一脸茫然,但两人都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不过看他们表情都比较轻松,想来受尽剑气反噬的陈铜雀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栖古楼手腕一抖,手中出现一个瓷瓶,轻轻抛给黄莺,说道:“这几粒大黄丹药力不强,很是温和,最是适合现在的他,记住,每天只能给他服用半粒,多了会起反作用。”
见黄万清点了点头,黄莺这才手下瓷瓶。
栖古楼又朝黄万清说道:“既然你为他选择了这条路,我也不多说什么,毕竟是有利于我们这群老家伙和日后走上这条路的后辈,不过对他到底是福是祸,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黄万清笑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是福是祸只有做了才知道,况且,路在他的脚下,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鬼使神差,他都走了这条路,我就只有一个宝贝女儿,这把老骨头就算不为他考虑也得为莺儿考虑吧!再说,以而立境能够使出陆地神仙的全力一剑,他的开头肯定不比我们想象的简单。”
栖古楼点了点头,说道:“得,之后的事我就无能为力了,楼下还有人在等我。对了,还有一件事,木嘎家也不要全部斩草除根了,这不你的宝贝女儿没出什么大事嘛,我听说木嘎鸾卫还算正直。”
黄万清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窗外的木嘎香,呵呵笑道:“我的第一个目标可是你救下的木嘎香,她我不说什么,毕竟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你一个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世外高人既然又救了她又救了我这个还算争气的女婿,那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了。我想知道木嘎鸾卫是否也像木嘎香这般天资卓绝?能够让你为他求情肯定有过人之处。”
栖古楼摇了摇头,笑道:“我只是不想你造太多杀业,至于你最后是杀了他还是放了他,就不是我能管的了。”他说完之后便朝黄万清躬了躬身,一晃身便离开了屋子。
而此时的苍鹰堡,在阿措木央的一声令下,包括阿措弱水在内的十几个煊赫人物,一一伏法,美髯公派出的那十几名彝族武士,也在半路陷入苦战最后缴械投降。
扎木合几乎耗尽了浑身力气,这才将十几名看似千叶家的奴才实则是木嘎家的走狗全部斩杀,最后他走到阿措璞玉的尸体前,看着刺死千叶尚亭报了血海深仇的扎木青鱼,凄惨的笑了笑,然后伏在肚子上有一个大窟窿的阿措璞玉身上,没了呼吸。
身高还不足四尺的扎木青鱼,仅仅一个晚上,便从父严母慈的幸福孩子变成了孤儿,而整个苍鹰堡,如他一般失去父母的家庭比比皆是,但那些孩子却因为太过卑微,就连为了保卫苍鹰堡而付出了生命代价都没能让人记住太久。
深藏山坳中的苍鹰堡,终于迎来了彝历年后的第一个日出,但斑驳的血迹却烧透了满天残霞。
苍鹰堡第二大家族木嘎家,木嘎香被栖古楼带走,不知所踪;木嘎布铁被黄莺一剑捅废,然后被黄万清砸去了阎王殿;木嘎龙涎至今还和整个紫兰阁成员躺在那一挂银色瀑布下,生死不明;木嘎齐羽为了救木嘎香,被那道剑气搅成了肉泥;而既然栖古楼为木嘎鸾卫求了情,也就意味着黄万清不会再去为难他;那整个木嘎家,也就只剩下木嘎青戌这个该死之人还在逍遥法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