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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耳镇既然已经不再是军镇,那便意味着这么一个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的镇子没有太多的持枪甲士,况且这里距离皇城不过两百里的路程,城中兵丁大多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见打架斗殴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心不烦嘛。所以往往在权力的最高点,最是充满了肮脏与腐朽。
一见这里发生冲突,早已经有人向做样子的巡城甲士通风报信,原本被马蹄声肃清的街头就愈加变得冷清,寻常百姓虽然爱看热闹,可看的是小地痞无赖的拳拳到肉鬼哭狼嚎,对纨绔子弟的暴脾气有所了解的皇城根下百姓来说,遇到这种事还不得有多远躲多远。说不定看个热闹两位正主相互报上名号后把酒言欢,反倒是自己惹一身骚。
黄莺松开了紧攥陈铜雀袖子的手,妩媚而严肃的说道:“别让伤口崩裂,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铜雀轻轻点头,模样俊俏的关蜀却冷嘲热讽道:“哟,看来小娘子晚上玩的挺欢啊?伤口都整出来了,要不然小娘子发个善心,让本公子也尝尝痛并快乐的滋味?”
侯叶没有听出“兄弟”间的火药味,不过看到了小蛐蛐儿朝陈铜雀行礼,虽然家中长辈让他与曲剑断绝往来,可以他这种直肠子,并不能像段瑶琴与关蜀那般说散就散,于是带点打圆场的意思嘲笑道:“哟,耗子,刚才还说要练童子功,这么快就改主意了?我就说嘛,以你的德行不将那些朝你身上贴的青楼女子祸害个干净?别人可是有夫之妇,你还是注意点好。”
陈铜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笑道:“希望你手上功夫能比得上你的口舌之快,别挨两拳就哭着嚷着让家里长辈撑腰,那样可很丢人!”
关蜀半眯着眼睛冷笑道:“老子可不知手上功夫厉害,床上功夫也厉害的紧,待会儿被揍趴下了定会让你媳妇感受感受。”
陈铜雀没有开口,只是手指轻轻一弹,关蜀话音刚落就如同被人扇了一记耳光,不过脸上的红印却呈网状,如同烫伤,原本俊秀的脸庞看上去也有些狰狞,陈铜雀仿佛被吓了一跳,旋即笑道:“哟,看来还有别人受不了你这张臭嘴。”
段瑶琴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开口,不过一直盯着悬在陈铜雀手腕上的葫芦若有所思。关蜀捂着暂时破相的脸庞四处张望,没有任何发现后暴跳如雷,怒吼道:“哪家的小杂碎敢偷袭你家关爷爷,有能耐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躲藏藏,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铜雀嗤笑道:“果然和其它官家子弟一个臭德行,死鸭子嘴硬,真出来了你就打得过?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我真好奇你这种人有朝一日没了父辈庇佑会有什么能耐,莫不是想让青楼女子养你一辈子?”
从小到大作威作福惯了的关蜀有气没地儿撒,如果说刚才只是为了落井下石的暗讽曲剑近,那么现在便是怎么看陈铜雀怎么不爽,一个毫无背景的黄毛小子跑皇城边儿上来装什么大尾巴狼?老子到处惹事儿时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胎里赛跑呢。怒极攻心的他铿锵一声抽出宝剑,喝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小子,爷爷大不了被老爷子关一个月的禁闭也要把你抽筋扒皮。”
段瑶琴正要阻拦,却似想到了什么,没有出声。
若是在几年后,若是在巴蜀,这种祸国殃民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虚华大陆多么广袤,大秦帝国何等宽阔,不说其它地方,单论大理地面,有哪个纨绔子弟胆敢跟段熙睿谈条件?陈铜雀只好忍气吞声的对自己说一声关键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拇指在剑柄上摩挲又收回,朝着脚步虚浮明显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关蜀就是一脚踹去,前一刻还张牙舞爪要把陈铜雀生吞活剥的关耗子被一脚踹的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就听见陈铜雀用极尽压制的嗓音说道:“要不是你有个还算出息的爹,可就不是挨一脚踹那么简单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童子,若是大理所有童子都如你这般夜夜笙歌,那也不用等吐蕃来收拾了,单单两苗就能让你们三十万军队尸横遍野。”
段瑶琴心底一窒,将手中马鞭递给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关蜀,手腕一使劲将他拉上马背,轻声道:“公子可是认识三皇子殿下?”
陈铜雀斜瞥了一眼唯一有点威胁的段瑶琴,但气势很足,嗤笑道:“怎么?段家雏凤要为你这口不择言的狐朋狗友出头?”
段瑶琴笑着摇了摇头,像是不与他计较,只是拱了拱手,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公子日后到了大理还望来舍下做客,届时在下必定扫榻相迎。”说完一扬马鞭,纵马离去。
曲剑近被狗侯叶拉上了关蜀留下的骏马,他用眼神询问陈铜雀没有得到回应,只好骑上马背,四人三马先后离开,冷清的街道上只余一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始终力不从心的骏马,陈铜雀头也不回的拉着黄莺走进了背后的成衣铺,铺子掌柜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按理说,以马耳镇的规模与靠近皇城的位置,应该不会有这种规模的店铺,而且老板做的还是成衣生意,要知道所有生意就针线与布匹最不占地方,但也许是皇城富少经常来此一掷千金的原因,铺子掌柜做了几年生意后就将旁边两家做其它营生的店面买下,这才有了一家堪比皇城大型店面的铺子。
陈铜雀敲了敲柜台,笑容和煦道:“掌柜,有没有适合这位姑娘体型的男装?”
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年纪不大,不知为何头发乌黑胡须却已花白,他吃力的咽了一口口水,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有的,公子想要什么面料的?越锦还是蜀绣?”
陈铜雀笑着道:“都拿出来瞧瞧。对了,有一件事还得麻烦掌柜的。”
老掌柜似乎看出来陈铜雀与那些纨绔子弟的区别,不再有先前那般害怕,说道:“我姓徐,公子叫我老徐就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管吩咐便是。”
陈铜雀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笑着放在柜台上说道:“我们二人都不是本地人士,也是第一次来这马耳镇,人家都说马耳镇最出类拔萃的就是青楼酒肆,我们俩下午时分光顾着逛街,身旁有些什么建筑都没注意,还烦请徐掌柜给我们指个路,翠玉楼怎么走。”
带着家属女眷去逛窑子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徐掌柜在心底为黄莺鸣不平,坐拥如花眷侣不知道好好珍惜还要带去那个肮脏之地受尽羞辱,奈何天道如此不公,那位含苞待放的没人竟然对逛青楼这件事表现的跃跃欲试,一点都没有觉得丢了面子,当然他也只敢腹诽几句,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笑道:“这马耳镇虽然位置偏僻,但好歹也是临近皇城,别的不敢说,就那些窑子里的姑娘,每年可都要去大理城中长眼,反正怎么能让男人舒服怎么来,实不相瞒,小老儿年轻时候也是出了名的风流种,奈何一着不慎,家有悍妇,这些年可不止一次想去重温旧梦,公子福运昌隆,有如此美眷不横加阻拦不说,还自愿跟随公子前往烟花柳巷,可真是羡煞旁人呐!”
陈铜雀一直笑着点头,也不打断老徐的奉承,待他说完,这才道:“您老可还没指路呢。”
掌柜一拍脑门,笑道:“你瞧我,说这些作甚,顺儿,快给这位姑娘拿一身熨帖的衣裳。”他回头朝店中帮忙的小二喊了一声,这才走出柜台将陈铜雀拉到街面上说道:“公子沿着这条街一直前行,注意旁边有座石桥,石桥的对面有一个小湖,湖畔便是翠玉楼。”
陈铜雀笑着打了个响指,给徐掌柜的感觉说不尽的风流写意。
成衣铺有专门的试衣间,是一个只有一扇门连窗户都没有的小屋子,关上了门就漆黑一片,没有亮光,小二在小屋中放了一盏灯笼便退出房间,黄莺换好衣服后走出房间,卸下云髻,满头青丝用束带结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胸口用束胸巾饶了好几圈这才放心,走出房间后在铜镜前左右观瞧,生怕哪里没有做好而漏出马脚。
陈铜雀点了点头,趴在黄莺的肩上,嬉皮笑脸道:“嗯,不错,比刚才那只臭耗子还要像个小白脸!”
黄莺在他的手臂上偷偷拧了一圈,把他痛的呲牙咧嘴,却又不得不笑着跟掌柜告别,快速走出铺子。
掌柜躲在柜台后面,笑的有些幸灾乐祸,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又想起自家媳妇虽是河东狮,但好歹给自己生了一子一女两个宝贝疙瘩,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一间让家人衣食无忧的铺子,马耳镇羡慕他的人可也不在少数。
石桥被当地人称为“情人桥”,其实最初是由翠玉楼老鸨传出的这个名字,据说是因为一位富家公子以令人咋舌的价格将一位青绾娶回了家,这位青绾现在过得怎么样大家不得而知,但翠玉楼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
一踏上石桥,就有人前来招呼,许是看黄莺白白净净,生有女相,又在陈铜雀身后躲躲藏藏不好意思,过来迎接他们二人的是一位个子不高面容清秀的少年,说话时声音软糯,举手投足毫无男子气魄,像是生怕陈铜雀不知晓他所擅长的是那一类皮肉生意一般。
陈铜雀身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黄莺脸颊憋的通红才没有笑出声,在得知了陈铜雀是奔着花魁李师师而来,便没了太大的兴致,他原本还想着陈铜雀能看上他晚上可以玩一场一龙二“凤”的游戏,这种想法当然不是冲着陈铜雀才有的。
态度极转而下心中思绪万千的年轻人将陈、黄二人安排在一个小房间中,狠狠瞅了女扮男装的黄莺两眼准备离开,陈铜雀掏出一块银子悄悄塞到他的衣袖下,一脸诚恳的说道:“李姑娘贵为花魁,时间宝贵,想必并非是谁想见便能见着,小哥若是时间充裕能否帮我跑一趟,若是李姑娘有空闲便带我们二人见上一面,若是没有空闲也不打紧,我们明日再来便是。”
这位进可冲锋陷阵退可开门迎敌的小哥顿时眉开眼笑,不能见识到这位细皮嫩肉的公子的风采虽是一憾事,但谁会跟钱过不去?若是每日都有这么阔绰的客人,那要不到一年赎身的银子可就够了。
他脸颊泛起笑意,恭敬道:“不如我直接将二位公子带到李姑娘的院子门口,能不能一睹芳容就看李姑娘的心情了。”
陈铜雀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让以“大茶壶”为主业不时取悦一些断袖顾客的小个子男人很是受用,出手大方,懂得客气,他决定待会儿一定努力帮这两人见到李姑娘。不过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注定看不到背后那位皮肤白净的不像男人的公子在床榻之间的风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