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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空又走出酒馆,他的眉头紧皱着,来到众人中间。
“他走了?”老大问道。
“不错,走了。”李妙空答:“没带一分钱,却带走了自己的剑。”
计于珠缓缓吐出一口气,在铺天盖地的雪中化作一缕白烟。
“他是想和那隐苍门的几人打架麼?”计于珠似乎知道,但却还是问了出来。
李妙空依然皱着眉头,笑道:“你是御赐金算盘计于珠,你的心里自然是比我还要清楚的。”
几人的心情,此刻都沉重起来,宛如这漫天的飞雪,落于地面,一落便不起。
终于,还是老三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原本如一条细蛇,此刻却变为了一条巨蟒。
他怒声道:“我们几人本来就是一伙的,他若是怕事而逃,我们倒可原谅,甚至还会替他躲过一死而高兴,但这小子只身赴险,我们又怎麼原谅他?”
老大紧接道:“你们三个大侠不问世事多年,也无所谓,但我们万兽庄一向义字当先,却怎麼能落这个坏名声?”
“这……说得什么话?”郭断刚有些微怒,背了十一年的铁锅上,震下一些乌黑的锅底灰,洒在白色的雪地中,不久又被簌簌的雪花湮没。
他结结巴巴道:“江湖之……人,哪个不……不是舍生取义?我们虽隐退多年,这个道理如何能不……不懂?”
这时,一向以猥琐著称的老三却出来打圆场,他笑道:“二位别吵。”
又朝李妙空道:“掌柜的,这件事你们却不能插手了。”
李妙空惊讶道:“你们要作甚?”
老三笑道:“我们万兽庄的本事,你们没见过的也多了。我大哥是头熊,我是条蛇,而我二哥……却是一匹狼!”
雪花愈发舞地欢快,落于他们的头顶,肩膀。风灌满他们的衣袖,袍子。
落在几人身上的雪,总是会逐渐化作冰水,而老二的身体,却似乎被冻僵了一般,笔直地站着,双眼注视之处,除了正前方,再也没有别的哪个地方了。
他确实是一匹狼,风雪中的孤狼。
从来不说话的老二,终于抿了抿嘴唇,说出了李妙空三人半年来,听到过的第一句话:
“你见过狼会追不到东西的吗?”
李妙空点了点头,又挑眉问道:“你们陪他去送死?”
老大道:“总之,给我们几人备几坛上好的酒便是了。至于我们来喝,还是你们去送,再说吧……”
李妙空又恢复了以往嬉皮笑脸的口气,道:“我这人懒,最不爱走路。希望别让我们多走几步路给你们送去。”
老大也开玩笑道:“说不准我们在找到那里的路上时,还能碰到正要赶回来喝酒的萧小兄弟。”
这一句出口,却又是一阵沉默了。
可能吗?
谁都可以想到,一个初出茅庐整日饮酒的浪子,与隐苍门掌门兼反朝九十九派总掌门,孰强孰弱。
这是毫无悬念的一战,好像是草原上的狮子与马。
李妙空深深吸了口气,与郭断刚计于珠二人回了酒馆。
雪地中,缓缓行走着一头熊,一匹狼,和一条蛇。踩过的脚印被漫天的雪覆盖,再也看不到几人的脚印。
仿佛,无人过,无事生。
雪忽然停了,也没再下下去的征兆。
太阳出来半个,剩余半个被层云遮着,这临安城的白丝锦衣也似乎是被编织到了头,在慵懒的光下晶晶点点闪了起来。
萧念雪提着剑,来到一个美丽的湖畔,便是俏丽无双的西子湖。
前面,好像是有个青楼的,虽是整日饮酒,但萧念雪隐约记得,这青楼好像是没一个人了。
他缓步走了过去,果然没一个人了。
有诗云,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
“吱呀——”
他终于还是推开了那扇,尘封许久的大门。
他记得,这曾经是个很繁华的地方,有个粉衣的舞女在楼中随赤练翩翩起舞,如曾经悬崖峭壁的山洞中,那个为他翩翩起舞的桔栀一般。
五分青涩,五分纯真。
可他后来怎麼也想不起那粉衣舞女的模样了。
那遍地的尸体,与小溪般的血流,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来收拾。尸体已然腐烂,血在舞台上铺了一张红毯子,已经干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因这个混蛋刽子手——萧念雪。
他不停的咒骂着自己,萧念雪,你到底为何还要活着?
门外,雪已定,风将至。
倘若是夏天,西子湖畔总是热闹非凡的,但冬天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谁?”
一个黄莺儿般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这一个字不知有多少的魅力,竟让萧念雪的心微微震了一下。
这个声音,宛如一个哭泣中的少女,在与他的郎君说悄悄话一般,带着一丝委屈,一丝忧伤,让人听后无比心疼。
随后,一把长剑已架在脖间。
“杀人的。”萧念雪背对着那人,冷声道。
“这一屋子的人是你杀的?”那声音继续问道。
气息居多,真声很少,却很尖锐,字字扎人心。
“不是我杀的,不过也差不多。”萧念雪道。
他丝毫不在乎脖间的长剑,肌肤擦着长剑,缓缓转过了身。
脖上留下一道轻轻的划痕,有淡淡血迹渗出,不过刚抿出肌肤,就看不到了。
面前是一个完全陌生却很美丽的脸蛋,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你?是你?”那女子惊讶道。
“你认识我?”萧念雪苦笑着:“倘若有人认识我,定是要取我性命的人了。”
女子忽地一收长剑,另一只手急速抡起,朝萧念雪侧脸掌去!
萧念雪微微闪了一下,却没闪过。他也并不想闪过去,只是因惊讶为何她用的是掌,而不是剑,这才下意识地闪了一闪。
他的头发被打地向脸前披散开,遮住了半边脸。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实在没什么能比他更难看一些了。
“这一掌又是何意?”萧念雪依旧颓废地苦笑着。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那女子忽然羞红了脸,牙齿抵着下唇,转过头去,垂首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