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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一行人走后一旁又多出几个人来,为首者一身淡绿色宫装,与如意一般年岁,她梳着极其普通的发髻,发上略微别着三两饰物,很是朴素,看上去比宫中丫头还简单三分,但那清贵雍容的气度却掩藏不住。
她缓步上前,连连两声叹气,对如意道:“如意,你怎么又出手打人了?虽说你打的是楚般离,可她毕竟是杨丽华的人,你入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杨丽华的手段难不成还没见过吗?”
“怕她?别说是楚般离,就是杨丽华我也照打不误!她若敢动我,我叫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意哼声道,那女人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罢了,我说不过你,你呀往后多小心,可别让她抓住把柄。”
“她能抓住我的把柄?我把她送回娘胎再来一回只怕也没那本事。”如意依旧毫不在意地说道,而后伸手去扶她,道:“玲珑,你快别念叨我了,要我说你还是好好操心操心自己个吧!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也不晓得何时才能盼个好。”
说着便从宫女手中取来厚披风为她披上,念叨道:“你说你,不舒服就别出来了,皇上都已准你可以向淑妃一样,不必去各宫问安,你还出来做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微弱地摇摇头,气息已经有些不稳,却又转头向我,一脸和笑道:“你就是新入宫的兰妹妹吧?今儿这事我们都瞧见了,丽妃善妒,你往后遇着她可千万当心些,否则不是每次都有如意帮你解围的。”
我并不认得她,竹轩便在我耳边笑颜解说道:“贵人,这位是秋澜宫的惠妃娘娘,刚才帮您解围的是钟粹宫的和贵嫔娘娘。”
我点头应下,福身向二人行礼:“谢过贵嫔娘娘,谢过惠妃娘娘,嫔妾记住了。”同时史姐姐也向二人行礼。
“不必谢我,我只是看不惯她那张嘴脸。”如意如是回答,倒是惠妃一脸温笑,对我说道:“你不必理她,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见不得谁受委屈,等处久了你就知道。”
“就你懂我!”如意似是不满对惠妃说了一句,见她微笑应对后便没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对我展现半分宽和之色,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以后当心点,可别再让狗给咬住了’后便扶着惠妃带领一众宫女离开了。
“和贵嫔一向是那样的,从不与人亲善,也不逢迎谄媚,只要是看不惯的事情就是皇后面前也敢据理力争,连皇上也拿她没辙!不过她也就是看着冷,心还是好的,时常会为那些受人欺负的人们打报个不平。”
“惠妃娘娘却不同,心肠极好,总是愿意为人说好话。不过她也不喜欢与人亲近,这宫中上下只有和贵嫔和她聊得来,只可惜这些年了,身子骨总没好过,哎!”
史姐姐细声解说道,又怕我惊着,便来执我的手道:“丽妃荣宠多年,跋扈惯了。这些年但凡有位份低的妃妾被皇上临幸,她轻则过去闹一闹,重则……”
姐姐嘲讽一笑,转瞬道:“如今你新承恩宠,她难免不畅快,不过也用不着担心,毕竟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她不敢真把你怎么着。只是这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后妹妹说话做事仔细些,不要与她正面争锋就是了。”
皇上?皇后?我唏嘘不已,中宫那位皇后会帮我?丽妃明知道我是她的侄女还敢这么与我为难,不正是想要试探她对我的态度吗?她的凤仪宫就在眼前,刚才事情闹成这样都不见凤仪宫有个人出来,我还能指着她会帮我吗?
早知道这条路艰辛,比不得安王妃逍遥自在,可我又有什么法子?走到这个地步已容不得我反悔退缩,只有继续前行。丽妃、楚氏、裴氏……只怕往后天天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我记下了。姐姐!”史姐姐自是好心提醒,我当然要承情,想起她方才之言我又生出一股疑惑,压低了嗓子问道:“姐姐,且不说两宫太后,这后宫既有中宫皇后,又有贵贤淑德四夫人,怎会由得丽妃如此胡作非为?”
“嗨,皇上心尖上的人,谁能动她?”史姐姐满脸悲色,忽而又打趣道:“你呀都进宫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好好向竹轩学学‘规矩’,难怪要吃亏喽!”
姐姐话中有话,我转目看看她,再瞅瞅竹轩,心下已经明了,遂而对她会心一笑道:“亡羊补牢尤未晚,是时候好好学了。”
想到今日之事,一回宫中我便将竹轩叫来,给我好好地补上了一课,把这阖宫上下的关系好好捋了捋。
我首先问的是惠妃,却没想到竹轩一听她忙将一干人等都支了下去,只留下我几个心腹方道:“贵人,这惠妃娘娘原是个可怜人,她这身子骨怕是好不了了。”
“为何?”我很是不解,难不成她患上了什么不治之症?
竹轩仍是不放心,去屋外看了看,确认四处无耳目才道:“她闺名叫玉玲珑,原是定王妃,也就是六王,先帝第六个皇子的妻子。两人平素恩爱,自娶了她之后定王便将身边女人一一遣散,只留下她。”
“可谁想到定王二十五岁那年犯了事,被皇上下令处斩,一并被杀的还有她两个年幼的儿子,惠妃当时哀痛欲绝,寻来三尺白绫悬梁自尽,却没想到被皇上救下,还带入宫中收为妃子。惠妃不从,皇上便以玉家人性命为要挟,她这才苟延喘喘到如今。”
什么犯了事?不过是慕元昊容不下他而已,想来这定王定是有何过人之处,不然慕元昊为何如此狠毒?连他两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我当时这么以为,却没到慕元昊哪里是因为什么定王,实在是一早瞧上了自家弟媳妇,想要夺人之妻却无奈定王是个倔性子,宁死也不肯舍弃玲珑,这才逼的慕元昊动了杀心。
想来也是玲珑性子温软,如若是我,我定要将他慕元昊揭下一层皮,拆了骨头,叫野狗喝干他的毒血方才作罢。
“她也实在可怜,一面忘不了六王,一面又拿皇上没法子,只好苦了自己,在这冷戚的宫墙挨日子。”竹轩怜惜道,我心中也不是很好受,想来我与她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只是好在我的玉郎还在,比她又算是幸运不少。
竹轩又道:“好在有和贵嫔与她交好,也算在这宫中有个安慰了。”
是啊,和贵嫔如此仗义,对她更是无微不至,实在是不幸人生中之幸事。
“贵人,和贵嫔与惠妃都不会害人,但这宫中有些人您可千万当心些。”竹轩小心低语,我便问她是谁,竹轩便道:“裴氏与丽妃一党人且不必提,您今日已经见识过了。至于贵妃,奴婢知道,奴婢想除了孟蛟之事,怕也不好应付。此外您还需当心的有敬妃与兰贵嫔。”
“敬妃?兰贵嫔?”我迷惑不解,玲风也问:“竹轩,她们是谁?我们与她又没仇又没怨,为何也要当心她们?”
书玉亦道:“是啊,竹轩姑姑,你把话说清楚些,莫不是她们也和丽妃一样,是喜欢年酸惹醋的主儿?”
代月也忍不住说:“是啊,是啊,竹轩,你就快点讲,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往后再遇见这些瘟神知道该怎么避过去。”
竹轩点点头,解释道:“敬妃名唤乌孙崖,是塔塔部的公主,当年皇上大战西北,逼得塔塔部无处藏身,塔塔部先可汗便主动请降,以最宠爱的女儿嫁入云阳,换得一方太平。”
“原来是个公主,只是这名字也太奇怪了,竹轩,她是哪个崖字?该不会是牙齿的牙吧?”代月半打趣着,竹轩便摇了摇头,从杯中沾了点水在我们面前写下一个‘崖’字,代月当即噗嗤一笑,“怎么是这个字?比男人的名字还刚硬!”
“代月,别打岔,让竹轩继续讲。”我喝停代月,竹轩这便继续讲来:“这乌孙崖虽为公主,但本事不小,最头疼的是她最喜欢挑事,甭管哪儿,只要是能闹出事来她都要插上一脚,却未必与争恩宠有关。”
的确,她这样的人当初未必是甘心和亲,既如此,也定是不想过安生日子的。
我又问:“那兰贵嫔呢?”竹轩立即回答:“兰贵嫔名唤夏婉,她与敬妃完全不同,像是有点儿像丽妃,却又不完全像丽妃。”
“怎么说?”
“这还得从她的身世说起。”竹轩换了一口气,而后才娓娓道来,“夏婉原是先帝五子蜀王的女人,因年轻貌美在蜀王府很是得宠,蜀王也因为她一直没有再娶别的女人,她虽不是嫡王妃,却实实在在享受着嫡王妃的待遇。”
玲风插话道:“和惠妃一个样啊!”
“不!她与惠妃完全不同。”竹轩立即否认,“蜀王对她却有定王对惠妃的恩宠,但这个女人心太高。早在先帝时蜀王就因罪被罚入宗正府,咱们这位兰贵嫔呢,起先还跟着他在宗正府受过几年苦,科等皇上登基后,她便立即堕胎入了皇宫,从罪臣之妃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宠妃。”
“我怎么感觉在听故事烩?感情这皇上专门抢兄弟的女人啊!”代月有感而发,却被书玉狠狠掐了一把,大约忘了我也是他慕元昊从兄弟手中抢过来的。代月见我脸色不好,很是愧疚,原想说些什么却因着竹轩的缘故,将那些话又憋了回去。
“想来她心也真够狠心的,即便蜀王已经没落,即便蜀王已经被收押宗正府,那腹中孩子再怎么说也都是她血肉相连的骨肉啊!怎么能为了进宫说堕胎就堕胎,难道浩浩皇恩真就比得过蜀王一片深情吗?难道地位真就比自己的孩子还重要吗?”
书玉说着,玲风也接话:“是啊,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还有谁是她不敢动的?看来竹轩说的没错,小姐你往后可真要好好地认认她,这样的女人切不可与她有任何接触。”
“晚了!”竹轩说道,“贵人,您是有所不知,那兰贵嫔入宫比惠妃早,又是相似的身份,但在皇上面前却总比不上惠妃,地位没她高,恩宠没她盛,就连两宫太后也多关注惠妃一些,所以自惠妃入宫起夏氏就一直针对惠妃,惠妃能烙下这一身病,除了心中积郁,多少和她夏婉有点干系。”
竹轩又讲了些往事,都是夏婉如何凌辱、如何欺负惠妃的往事,我听了深深蹙起眉头,问:“怎么也没人管吗?”
“倒也不是,是惠妃她自己不愿让人管,每回受了委屈都默默承受,从来不会对外讲一个字,直到和贵嫔出手后夏氏才不敢再对她公然为难。”竹轩说完望向我,“贵人,奴婢想那夏氏对惠妃有成见,必然恼恨与她有关联之人,如今和贵嫔出手帮您,无异于惠妃也在帮您,惠妃有和贵嫔罩着她不敢动,奴婢怕她会将怨气转到您的头上。”
“她敢动我就尽管来,我还怕了她不成?竹轩,你放心,我可不是惠妃,想要欺负我先得问问我答不答应。”我拍了拍竹轩的肩膀,要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