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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既能入宫侍奉圣驾,必定是持重之人,却不想身边一个个竟都如此张狂,丽妃如此,叶氏如此,裴氏亦如此,得势便作张狂样。见我与史姐姐替那女子揪心,优夏便转眸往那儿细瞅了瞅,而后压低声音对我二人说道:“是钟粹宫鸣鸾轩的薛采女。”
“薛采女?”我疑惑道,这钟粹宫在景福宫后,与永泉宫相去甚远,她怎么就犯上了裴修容瑛呢?
我狐惑之际薛采女的婢女已经泣不成声,可怜兮兮地对裴氏声声哀求道:“娘娘,求求您饶过我主子吧!求求您了!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求求您饶过主子吧!您要打要杀尽管来,奴婢绝无怨言!娘娘,求求您了,饶了我主子吧!”
“闭嘴!”裴瑛利眸一转,扬手就狠狠地扇了那丫头几巴掌,只见得她细腻光滑的小脸立即肿了起来,艳红红的五指山印在上面。
裴氏却尤嫌不足,转而又给了薛采女几个巴掌,再盛气凌人捏着她下巴凶狠问道:“小贱人,你认不认错?”
“嫔妾无错,如何认?”没成想薛采女倒是个硬骨头,面对裴修容竟丝毫不肯服软,咬牙横眉答,“娘娘,嫔妾自知卑微,不敢冒犯娘娘分毫,可娘娘要嫔妾承认嫔妾没有做过的事,恕难从命!”
“贱人!还敢犟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见那裴瑛要下狠手我心中不忍,可刚要上前去劝阻就已被史姐姐横手拦住,史姐姐一脸惋惜,对我摇摇头道:“妹妹,裴氏是修容,位份在你我之上,咱们过去非但帮不了人反会害了薛氏,明白吗?千万别意气用事!”
姐姐低声劝说我,又怕我不听,继续劝道:“那薛采女虽然可怜,性子却也太犟了些,别说这些日子裴氏受宠,就是放着平时咱们也不能对她怎么样。何况六宫之事皇后管得,四位夫人管得,丽妃娘娘管得,独独你我不可插手,明白吗?”
姐姐这一番话说完我也意识到自己冲动,险些将爹爹之前的劝告抛诸脑后,且裴修容正得宠,我出手帮不上薛氏不说,更会得罪裴氏为自己找更多麻烦,何苦来哉?
可真就这样放着不管吗?这角落僻静,裴氏又心狠歹毒,万一下重了手那薛采女岂不是要就此丧命吗?
我不忍睁眼看着薛氏受苦,埋首思忖片刻便对优夏低声说道:“优夏,你能不能想法子把裴氏刁难薛采女的消息递给和贵嫔?”和贵嫔对我尚且能施以援手,对她宫中的薛采女更该会仗义相助吧?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史姐姐明白我的心思,点点头即吩咐优夏去办。
不过片刻已见和贵嫔风风火火前来,她面目癯瘦,一身湖蓝色梅蕊披风长及地上,披风上风毛迎着风瑟瑟作响。
见她过来我与姐姐忙福身行礼,和贵嫔并未应答,但只侧眉低扫了我与史姐姐一眼,继而继续阔步前行。
裴氏不知和贵嫔前来,依旧反一巴掌顺一巴掌使劲扇着薛采女,分毫不存半分怜惜之情。薛采女也不服软,依旧风骨傲立,与裴氏硬碰硬。
裴氏被气的不轻,抬手又要打过去,却被和贵嫔的玉手紧紧扣住了。
“裴修容,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薛采女是本宫宫里的人,不管做错了什么都该由本宫发落,何时轮到你来发号施令?”
“奴婢见过贵嫔娘娘!”见钟粹宫主位娘娘和贵嫔驾临,裴氏身边的宫女婢子个个吓得脸色苍白。想来贵嫔威名远播,叫她们不得不怕吧!
裴修容却不以为然,似乎没把和贵嫔放在眼中,仍旧一脸傲慢说道:“她不知规矩顶撞我,我教训她一番有何不妥?”
薛采女对和贵嫔磕了一个响头,抢言道:“嫔妾并未顶撞修容,方才是修容您无故责辱小苏,嫔妾不过想和娘娘论理,何来顶撞?”
“奴婢可以作证!”那唤作小苏的宫女立即挣脱束缚,在和贵嫔跟前跪下,“娘娘,方才奴婢陪着我家主子从这儿经过,意外间与修容娘娘的宫女碰了一下,奴婢立即道歉,可是修容却不听,抬手就打了我家主子一巴掌!”
和贵嫔闻言,冷笑出声,逼近裴氏直视道:“裴修容,这就是你所谓的顶撞?”
“我、我是在教她规矩!”裴氏争辩道,却被和贵嫔喝止:“闭嘴!你教她规矩?这宫里的规矩你都学会了?你有什么资格教她规矩?”
和贵嫔看似柔弱,说起话来却铿锵有力,威严十足。摄于贵嫔的威势,裴氏也越渐心虚起来,对和贵嫔的话竟无言以对。
“简直可恶!你打别人本宫管不着,你敢动本宫宫里的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和贵嫔沉脸一喝,转瞬间几巴掌扇在裴氏脸上。
贵嫔力道甚大,几巴掌下来裴氏已被打得跌倒在地,贵嫔却又道:“裴修容,依本宫看好像不懂规矩合该被教训的人是你吧?本宫跟前你的奴才都知道向我行礼,怎么,你却忘了?”
“你!”裴瑛怒目圆睁,羞愤难当,指着和贵嫔恨恨说道:“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要评理还是要找公道?好呀,本宫就给你一个说理的地儿!”和贵嫔长袖一甩,厉声喝道:“来人呐,将她们统统带去凤仪宫请皇后娘娘定夺!”
“等一等!”裴瑛没成想和贵嫔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采女动真格,花容失色道:“是嫔妾、嫔妾失礼!”
“本宫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和贵嫔漫不经心边走边说,好像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裴瑛只能隐忍低首心虚说道:“娘娘,是嫔妾莽撞,不该由着性子胡来委屈了薛采女,还请贵嫔娘娘念在妹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过妹妹这一次!”
和贵嫔回眸道:“哦?这么说修容你是承认是自己错了?”
裴氏低着头不说话,和贵嫔又转向薛采女,问道:“薛采女,你怎么说?”
“但凭娘娘做主!”薛氏再叩作答,裴氏又央求了几声,和贵嫔这才云淡风轻说道:“罢了,你既知错本宫便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裴修容,你知道怎么做吧?”
裴氏脸涨得紫青,极不情愿挪到薛氏跟前,迟迟不肯开口。直待和贵嫔出言催促她低首致歉道:“薛妹妹,姐姐一时糊涂错怪了妹妹,还望妹妹宽宏大量,不要与姐姐计较。”
“嫔妾不敢。”薛氏口应心违地说着便站到和贵嫔身后,和贵嫔这才道:“罢了,既是误会便都散了。”
“是!”裴氏口诺心违点头应下,和贵嫔则已经拔步,带着侍婢与薛采女一行人回宫走去。见了我们依旧是那淡漠疏离的神情,倒是那薛采女对我与史姐姐微微一笑,似乎知道是我俩给她搬的救兵,正向我俩道谢呢。
和贵嫔走后裴修容亦到了我俩跟前,虽极度厌恶那张嘴脸,但碍于规矩我和史姐姐也同样向她行了个礼,却没有说话。谁知那裴修容自和贵嫔处吃了气,竟将气撒到我俩身上,没好气对我俩瞪眼哼声。
我二人情知与她不便计较,又一宫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因而也只好忍下作罢,由着她耍性子离去。
眼瞅着众人散去史姐姐和我才继续向华清园走去,因为刚才一事我二人都心有所思,故而沉默不语。
我们且走且行,等到华清园中赏完腊梅已是暮至黄昏,只好踏步归去。谁知才出园子便听得景福宫传来筝鼓乐声,淑妃娘娘身体欠佳,不喜热闹。谁人如此大胆,敢在景福宫大肆奏乐?
夜幕下怡和苑灯火阑珊,鼓乐铮铮,更有皇上的御前侍卫守在景福宫门前,我与姐姐对视一眼皆心领神会,因而不再说话,悄寂从景福宫前离开。
淑妃宫中叶阑珊不敢,皇上还不敢吗?皇城内外无不是他的,只要他喜欢,淑妃再不情愿也得情愿。
那叶阑珊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又疑心多思,被贬后明里暗里总觉得大家在嘲笑她,听姐姐说前两日便有姐妹为此受她冷语。
而今她沐浴皇宠,只怕更加嚣张,若是碰见少不得又要对我们冷唇相讥。何苦来哉?
我们原是去园子里逛逛寻轻松自在的,何苦惹她?
虽然如此,回了荣慧堂我却仍有余思。叶阑珊虽有几分姿色,却称不上倾国倾城,皇上怎会如此迷恋于她?还有从前并未听说她舞姿出众,怎么短短数日舞艺精进这么多?
竹轩不知所以,故而问道:“贵人这是怎么了?奴婢瞧您盯着那灯看了好一会儿,可是有心事?”
她出声我才慢慢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刚才从华清园回来,途径景福宫时瞧里面歌舞升平,好不热闹,因此遐想罢了。”
“原是为这个,秋后寒蝉,不值得费心思。”竹轩轻巧剪下烛花,笑着绕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从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寒蝉不值得忧心,螳螂也不过尔尔,后面的黄雀倒是值得注意。”
她话中暗藏玄机,我因而转头望着她,捕到我狐惑的神色竹轩便凑过来细说道:“贵人,您入宫晚,又三灾八难的,甚少出宫,对咱们宫外事压根不清楚。那叶才人本是去年参加大选的秀女,因略通舞艺而得皇上青睐,只是当时丽妃娘娘独蒙恩宠,根本没给她机会亲近皇上。”
“这么说皇上对她并不痴迷。”我肯定道,竹轩顿顿首,继续说道:“当然!她不过懂点皮毛,哪里就能撩动皇上的心思?论起舞姿她比淑妃娘娘那是十中之一尚且不如!”
“淑妃娘娘?”我豁然开朗,难怪竹轩会说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话,叶阑珊平庸之姿摇身一变居然成了舞艺高手,若非有人在后调教怎么可能?
可是淑妃体弱多病,甚少出宫,又性情宽和,皇上对她也非常怜爱,她无儿无女,暗中扶植叶氏做什么?
更何况叶氏并非佳选,既嚣张又无城府,养在身边迟早要坏事,淑妃娘娘难道没有考虑过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