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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回、没入北苑偿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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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循声望去,只见福元殿外袅袅娜娜走近两个纤柔的身躯,却是玲珑与淑妃相携而来。

    她二人身后跟着一众宫仆婢子,小心地将二人扶将。

    她们俩皆为身娇体弱之人,如今秋风正劲、气冷霜寒,真不晓得丽妃是哪世修来的福分,竞得玲珑与淑妃一同前来为她求情。

    这会子我再不得躲着闲观,是以放下帘帷转身朝玲珑走去,先向淑妃见了一礼,再一左一右搀扶住二人偕同前行。

    见我们齐步走来,慕元昊稍有异色,急忙上前接替我的位置,不待淑妃与玉姐姐向他行礼他已经一手揽住玉姐姐的柳枝腰,一手扶住淑妃娘娘,语带嗔怪道:“你们两个不在宫里好生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多谢皇上关怀。”玲珑轻然一笑,环顾四周情形,再与淑妃眼神相互交汇,而后道:“臣妾与淑妃姐姐身子不好,本应好生休养,不该多加理会宫外的闲事,但适才听闻丽妃娘娘之事,心下不安,便双双归来。”

    “哪个大胆的奴才!竟敢吵扰你们!叫朕知道了定要摘了他们的脑袋!”

    玉姐姐摇头,温和道:“皇上,是谁说的并不重要!丽妃娘娘伺候您数十载,没有功劳尚有苦劳,若是如此也要因为一些尚未证实之罪而蒙大狱,难免叫人心寒;且宫中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丽妃蒙宠多年,性子难免有些焦躁,为人处世也难免有失偏颇,即便皇上要罚她也不可拖去暴室用刑。”

    当真是玲珑,短短几句话就叫慕元昊有迟疑之色。

    丽妃蒙宠多年,孟依梅所指罪证尚未证实,倘或因此拉她下暴室严刑逼供,难免叫天下人齿寒:承宠多年的枕边人尚且如此,何况于别人?

    而丽妃与孟依梅是宿敌,罪证既然是孟依梅所揭,可信度必然要大打折扣。

    如此,皇帝还怎么严刑拷打?

    此时,淑妃又再补充,道:“是啊,皇上,臣妾也是这么认为。且如今惠妃妹妹怀有身孕,实在不宜再见血腥。”

    “胡说八道!杨丽华背上的血债可是皇室血脉,是皇上的亲儿子!”见慕元昊被二人说动,孟依梅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淑妃与玲珑却不在意,淡然如水的素净脸上依旧泰然,四目若有若无瞟向孟依梅,待她咆哮完方将这烫手的山芋转给慕元昊,道:“皇上,臣妾只是秉公而言,孰是孰非还得您来拿主意,毕竟丽妃与贵妃她……”

    淑妃欲言又止,在场诸人却都明白这话意中所指:贵妃与丽妃积怨已久,且不说慕清晗因何而死,孟贵妃对杨丽华绝对没有好意,这一点毋庸置疑。

    皇后一直不发话,冷眼瞧着一切。

    慕元昊似乎也一时拿捏不下,撒眼环顾一周,最后将目光定在我的身上,低声道:“兰儿,你说呢?”

    听到此话,孟依梅不甘的唤道:“皇上!”,却换来慕元昊一声厉喝:“你住口!”

    既被点名,我当然不能再做个悠闲自在的旁观者。

    我要的并不是她杨丽华的命,当然不在乎为她说两句好话,是以福身行礼向慕元昊答道:“回禀皇上,臣妾乃区区一届妇人,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臣妾赞同二位姐姐的话,近来宫中多事,实在、实在……”

    我故意欲言又止,一一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而后补充道:“但贵妃所陈又不可不予理会,所以臣妾、臣妾实在不好、不好多说。”

    慕元昊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我隐晦的言语背后所言为何。

    玲珑与淑妃坚持丽妃不可罚,凭着慕元昊对二人的爱意和对丽妃昔日的情分很有可能因此宽纵杨丽华,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我提及贵妃,让他慕元昊不得不掂量掂量,究竟该如何处置“丽妃”。

    果真,慕元昊眸子深了几许,脸上疲惫之色逐渐聚拢,将玲珑安坐于座,对我摆了摆手示意退下,而后做出决定:丽妃禁足怡春宫,罪名未清之前不准踏出宫门一步,孟贵妃也不得再插手此事,一切交由皇后处置。

    皇后?

    我还能不知道她吗?

    无利不往,无孔不钻,对于她而言,孟依梅远比杨丽华可憎可恶,皇上将杨丽华交由她处置,焉能遂了孟依梅的意?孟依梅这回怕是要肺都要气炸了吧?

    不知事后皇后究竟查到了些什么,当夜里丽妃便被转移至北苑,既无罪名、亦无昭告,悄无声息便挪入了禁宫。

    甭管是何缘由,也甭管是否摘除位份,杨丽华这回是实实在在的栽了。

    北苑那地是个什么地方?既已进去,哪里还能出来?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木秀,她杨丽华也远远及不上木秀分毫,往后凄凉怕是在所难免,指不定不用多久就会落得和叶阑珊一个下场,毕竟、毕竟这宫里还住着一个孟贵妃!

    只是我没想到,丽妃入北苑不久吴若水就自请去了北苑相陪,算是生死荣辱共联一气,一身不奉二主。

    她虽忠心,杨丽华却未必领受。

    映雪探视后回来详禀,说是丽妃自被皇帝下令关押时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大吵大闹,被拖进北苑时更是了不得,哀嚎声简直快要弥漫整个宫墙。

    吴若水这个时候去,正赶上杨丽华大发脾气,上去就是一顿好打,口口声声骂道:“贱人!都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害的我对不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面对丽妃的嚎叫辱打,吴若水既不争辩也不躲避,任由杨丽华扑打发脾气,便是头破血流也不眨一眨眼,只跪道:“娘娘,您当心自己的身子。”

    “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我,吴若水,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若是我的死能让娘娘平息怨气,嫔妾死不足惜!”

    “好!那我就取了你的性命!”

    “娘娘不能亲自动手!”

    “胡说八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可的?我杨丽华横行深宫数十年,难不成还不晓得既已入北苑就不能再踏出去一步吗?”

    杨丽华满身怨愤,一手已经紧紧掐住了吴若水的脖子,再拔下发上金簪,扬手就要向吴若水刺下去。

    “娘娘,不可!您不可杀贵嫔娘娘!”丽妃身边的婢女萱儿急忙抱住了丽妃的手臂,劝道:“娘娘,您好好想想,贵嫔娘娘是自请入北苑相陪,倘或是她害您,还会来这儿陪您受苦受累吗?”

    “她这是惺惺作态!”

    “娘娘,北苑是什么地方?您知道,奴婢知道,贵嫔娘娘难道就不知道吗?娘娘,奴婢求您了,奴婢求您了!您千万冷静!”

    萱儿一边哭一边向吴若水开腔:“贵嫔娘娘,您说句话吧!求您了!就是辩解一句也好!”

    吴若水面色森冷,在萱儿的帮助下挣开了杨丽华的桎楛,再次叩头低沉道:“娘娘,嫔妾的命可以给您,但不能由您动手!”

    “怎么不能?吴若水,你和楚般离那贱人一样,都是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她害了我的孩子,你就和孟依梅联合起来害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孟依梅闯怡春宫那夜去了你的寝宫,不是吗?”

    “娘娘,臣妾没有害您!”吴若水倒是冷静,道:“娘娘,您入北苑并无罪名昭告,也未削除品位,可要是杀了臣妾,那就是顶了杀人的罪名,娘娘!您和孟贵妃积怨多年,她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完,吴若水拔下簪子抵住自己的喉咙,再拜道:“嫔妾侍奉娘娘多年,虽然不才,不可保娘娘一世荣华富贵,但也不能害您丢了性命!”

    “娘娘,嫔妾这就去了,再不能侍奉左右!临走之前,还有几件事放心不下。”

    贵妃依旧含着愤恨,怨毒的盯着吴若水,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说!”

    吴若水道:“其一:今时不比往日,即便皇上还顾念与您的情分,他如今的心思也都扑在惠妃娘娘身上,您在这北苑千万不可再闹出事来,否则,大祸至矣。”

    “第二:从今往后,在这宫中您势单力孤,千万要小心谨慎,更要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不可再与孟贵妃等人硬碰硬,即便她派人前来辱骂,您也千万要压住自己的脾气,忍辱负重才是!”

    “第三,娘娘,时移势迁,不管从前如何,往后在这北苑都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鲁莽行事!娘娘,皇上并未废您,臣妾本不必自请相陪,可实在担心您的脾气,这才斗胆过来,还请娘娘千万听我一言!”

    说完,吴若水举起了簪子向自己刺下去,萱儿见此立即扑来抢下簪子,“贵嫔娘娘,不要!”

    “萱儿,你放开,是我自己动的手,不会给娘娘招祸的!”

    “不,娘娘,您不能死!娘娘身边如今只剩下您了,你若死了,谁来保护娘娘?”萱儿挡住吴若水的簪锋,再对丽妃谏言:“娘娘!您听见了吗?贵嫔娘娘对您一片忠心,您不能杀她!不能杀她呀!”

    杨丽华俨然有所动,萱儿又再劝道:“娘娘,僖贵嫔对您忠心耿耿,有她在,往后遇事还有个人可以商量,您若逼死了她,可就是自断臂膀呀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