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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你们独立团的事情,你们自己会后讨论,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黎叶生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邢军长,你还有重要的一块责任,可以现在说说。”
“可以。”邢仇欠了欠身子,继续说道:“昨日与第七师副师长,工兵旅旅长申银长谈了一夜,我们二人与申师长都是这支部队的元老了,感慨甚多。申师长年纪也最长与我们,他已经厌烦于近年来的征战,又因其得力助手牛戴的蒙冤出走,107团团长支春又由于种种原因,不辞而别,带走了部分人马进入戚州东南部的丘陵区域打游击去了,而旅部副官马良又……,这些伤心事咱们就不在会议上多谈了。总之,老申昨日也主动提出能否让出兵权,出任闲一点的职位,一则可以锻炼少壮军官,二则还能利用自己几十年来的经验,为第六军最后做一些事情。”
我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申银,他就那么坐着,面带着微笑,似乎邢仇句句都说在了自己的心上,看见我在看他,便对着我眨了眨眼睛,那意思仿佛在告诉我:没事,这便是我最想要的结局。
“申副师长是第六军的宝贝,不能就这么赋闲在家。”佟曼轻轻的摆着手,“您是炮兵的专家,而我这边的兵工厂对远程大炮的研制正在关键阶段,即将进入试炮期,不知道申副师长愿不愿意帮一把?”
“哪里,哪里!”申银咧着嘴大笑着,“就怕诸位觉得我这把老骨头放到哪里都烦了,能有颐养我的地方,感谢还来不及呢。”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说说我的想法。”没等佟曼回答,邢仇就先把话给接上了,“申师长是最熟悉戚州城一草一木的老人了,我建议把原兵工厂的卫队扩编成六个连的加强营编制,改名为城防部队,由申师长指挥,其不再担任第七师副师长,而改任戚州城防司令,第六军的副参谋长还是兼着。军座,佟副军长,你们看如何?”
“我认为很好。”黎叶生仰着头笑的很开心。
“我也觉得可以。”佟曼点了点头,“这样便两全其美了,既发挥了老申的特长和经验,又不至于过于劳累。兵工厂的龙可人,还有颜平到了没有?”
“到!”龙可人和颜平站了起来,我看到颜平的肩章已经直接换成了少校,便知道这个丫头也升职了。
“龙可人依然是兵工厂的负责处长,颜平担任副手。”佟曼微笑着说道:“以后你们在试炮问题,以及炮场建设方面有任何困难,应多向申司令请教。”
“那我最后说一下工兵旅的调整。”邢仇轻轻的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集中一下精神,“取消106团,107团番号,目前全旅大约还剩四个营的步兵兵力,加上两个炮营,自此工兵旅一下无团级编制,暂时由我兼任旅长,全部各营均直接由我指挥。还有,基业,今日起,工兵旅不再隶属第七师。”
“好!”黎叶生觉得都说的差不多了便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看样子他对今天的改编很是满意,从口袋里掏出第六军的关防大印,“今日一会,便解决了许多的问题,以后诸位应恪尽职守,为第六军的重新振作,不遗余力,这枚关防大印是3月20日我入城后,第一时间由石杨交给我的,在我口袋里揣了半个多月了。今天我仍然把他还给石杨,以后军部一应事务,均由石杨打理。”说着便将印章轻轻的一推,便滑倒了我的面前,“如没有什么问题,便各自散去,会后再有反悔,一概不认。”
“慢着——”大家刚刚长出了一口气,想站起来散去,在会议桌的另一头便有人冷冷的说了一句,“似乎几位长官把我给忘了吧,你们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担任所谓的宪兵旅旅长,我这个金东将军亲自请过来的副军长,却什么也没有委任,甚至连提都不提,是不是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呢?”
听着这个声音,我便知道是简新,这个时候,他突然站出来,明显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和严重的忽视。但是这个人的性子确实有些太过激进,说实话,他来第六军的时间不长,如果现在他自己不说话,也许大家真的把他都忘了,也并不存在多少面子的问题,会后单独与黎叶生他们几个商量,完全是有余地的。而这样一闹,却反而提醒了大家,还有这个主在这里杵着,这样便非常的尴尬了,黎叶生和佟曼就是想给他留面子,也不可能了。
“其他人没什么事情先散了吧。”邢仇和凌娟给大家使着眼色,大部分的人即使想留下来看热闹也是不行的了,我也随着大多数的人往外面退,正巧申银走在我的旁边,突然轻轻的低头在我耳边嘟囔了一句:“教导队调一个班过来,守住会议室门口,警卫营在军部大院加强警戒,以防万一。”
“嗯!”我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在金东和刘文在的时候,还真没有遇到这种事情,便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好,现在经过申银这么以点拨我便突然醒了一般,立刻笑着向申银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立刻喊来曹友做好安排,自己便站在会议室的门外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我可不是快要六十岁的老申,自己觉得也是可以休息了,便任你们宰割。”简新依然和以前一样,总是那么狂傲,会议室里面只剩下黎叶生他们三个军长,他便提高了喉咙,“我是S集团军的金东亲自请来的,只对S集团军负责,说实话,这破落的戚州,我还真不放在眼里。你们要是好好的和我商量,我一样可以和颜悦色的卷铺盖走人,但是今天这个局,你们似乎让我太没面子了,所以我要理论一下,想要我离开可以,但犯不着这么挤兑别人。”
“没有人挤兑你。”佟曼显得很淡定,甚至都没有像黎叶生和邢仇那样站起来,还是那么笃定的坐着,“简新,你的事情,我也了解了不少,并不是我们不礼遇你,你到第六军以后做的一系列事情,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扪心自问,都是为了第六军着想,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简新很愤怒。
“你到第六军做了两件事,第一,内部整肃,结果导致了工兵旅副旅长及部分年轻才俊的蒙冤出走,以及宪兵团在皇堂的哗变。第二,你组织和指挥了金州会战,战略和方向的确不错,但是顾头不顾腚,纸上谈兵,最基本的屁股都没有擦干净,皇堂被诸英截断,将近5个团的兵力差一点全部断送在你的手里,你还想怎样,难道你不知道反省吗?”这次佟曼收了笑容,慢慢的站了起来,眼光烁烁的直逼简新,似乎要把他刺穿。
“你——”简新被佟曼说的满脸通红,一时语结。
“我?我怎么了?”佟曼突然又露出了笑容,“按照年纪,我算你的长辈,说几句不中听的话,确实是金东和刘文请你过来的,但是他们的结局呢?你给他们好的结局了么?包括第六军全体将士这些天哪个不是心怀忐忑任人宰割,这些你要负大半的责任,还在这里咆哮公堂,你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你胡说——”简新有些恼羞成怒,伸手便把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我忙朝着门口的士兵挥手,已经待命的十名士兵全部冲了进去,所有冲锋枪的枪口一齐对准了简新。
“不要激动,你们先出去。”黎叶生摆了摆手,让士兵们出去,自己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的把愣在那里的简新手中的枪拿走放在了桌子上,“简新,我相信,大家都是怀着抗日的心思去做事,目标都是一致的,只是做法不同。你,我相信,并不是坏人,只是许多做法太过激进,我不敢苟同。俗话说成王败寇,既然败了,便要面对,你说金东和刘文器重你,但是据我了解,他们前几天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有告知你,与他们话别的,都是S集团军的一些青年军官。你所做的一切,导致了他们的败退和耻辱,这是不争的事实。当然没有你的存在,我们滇军也没有机会在这次担任了救世主的角色,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染指江南,从心里我们还要感激你。”黎叶生拍了拍简新的肩膀,把他按到了座位上,“是男人,要学会担当,你做的事情,就要你来承担,我们本想会后和你详谈,让你自己离开,谁料到你这一点委屈都受不住,自己想想,到哪里能当大任呢。”
简新陷入了沉默,低着头不再说话,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东西。黎叶生点了点头便笑着和佟曼、邢仇慢慢的走了出来,在门口的时候,同我眨了眨眼睛。
“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黎叶生笑道,“他能想通了,便连夜送他出城,随便他去哪个方向,你们安排就是。”
“是!”我点着头,其实听了刚才黎叶生和佟曼责备简新的话,自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别往心里去。”佟曼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们的话只针对他个人,没有对第六军将士,而且我们说的也都是事实。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次前后持续将近一个月的战事,确实值得我们去学习和深思。古人云: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希望你能够体会。”
“嗯!”我勉强的挤出了一点笑容,“几位长官先回去休息把,今天这个会议也是花了不少的脑筋,这里便交给我了。”
“也是!”黎叶生好好的松了松颈骨,“邢军长,据说今天完颜豫飞请你们这些老战友在德泰恒吃饭?我们两个能不能也去凑凑热闹?”
“本来就是要请你们二位的。”邢仇从笔记本里掏出两张请柬,“这是豫飞刚才走的时候请我带给你们的,恭候大驾光临哦。”
“好,出发!”黎叶生抚掌笑着,顺手拍了我的后背一下,便带着两人说笑着朝军部门外走去了。
“石杨!”简新在背后突然叫我,转过身,便见他苦笑着看着我。
“长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没有人告诉我他的军职已经撤销,我便按照惯例,向他敬礼。
“他们说的,你也这么认为吗?”简新说道。
“嗯,他们说什么了?”我笑了笑,连连摆着手,“做副官的,不该我听的时候,耳朵便是个摆设,刚才我在外面,只是个卫兵角色,里面诸位长官的谈话,入我之耳,便已经烂糊于胸,毫无原本模样了。”
“也好。”简新点了点头,朝我挑了挑拇指,“金东没有看错你,只是可惜,你在这第六军,不得其时。如果你听我的,应该适当的时候,依然依附于S集团军,黎叶生虽然厉害,但是我觉得,他毕竟是以前中央军的人,龙云能用其才,但不能尽其才,滇军在帝国也算出名,什么都好,就是任人唯亲太多,黎、佟二人,早晚也要受其波及的,你也要早做打算。”
“多谢简长官。”我向简新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个行礼是由衷的,不管他说的对不对,但是我能体会到,此刻的简新是用真心在与我对话。
“罢了,罢了。”他伸手把自己的领章撕了下来,扔在了地上,“一切都是空的,石杨,送我出城吧,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真希望我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5月初,平日里更是春暖花开的紧了,但夜里终究还是吃些热乎的,来的舒服。
在德泰恒二楼的小单间里,一群人围着一锅牛肉和几盘炒菜大动食指。姬云燕回来了,便顺手做了些好吃的,叫上几个好友,在这里坐上一坐。
“石杨,你也是的,这地方你以后少来。”王三炮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啃着一个牛棒子骨,嘴里还不闲着,“你看看,我,小亥还有老申,都是现在肩膀上卸了担子的主,你可不一样,如日中天,如鱼得水,军座身边的红人,老和我们混在一起算个什么事啊。连我师兄都说了,让我给你张罗个媳妇才是真的,其他都是狗屁。”
“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笑道,“其他人不说,就是姬云燕回来这个事情,我也得过来一趟不是,何况这一个多月来,可把我给弄惨了,上下打理,各方照应,总算是理顺了一点,有了些时间出来转转,你小子就不欢迎我,这是你地方啊,老申,你评评理看。”
“你们就不要拿我这个老头子开销了。”申银喝的满面红光,眼睛眯着,显得特别高兴,“我老申自从卸了那个劳什子旅长,就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其实也就是最近没啥战事,你的教导团又帮着我的部队在戚州城内解决了不少治安问题,我这个城防司令真是躺着都能干啊。”
“司令这话就不对了。”曲小亥被一块刚捞出来的牛肉烫的咧着嘴,却还要说话,“从现在的方向看,其实滇军当初答应解戚州之围,还同意这个时候与日本方面撕破脸皮,费时费力,损兵折将的与金陵围攻江都,其实都是看在第六军研制了多年的大口径远程榴弹炮,如果真的把这个拿在手上,不论是守寨还是攻城,在最先的炮战中就占尽优势。我们这一个多月以来,所有的政策都是围绕着如何守住戚州而制作的,看起来,兵工厂这边的大炮一日不成,戚州便一日只能龟缩防御。”
“其实大炮已经有了雏形,只是试炮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滇军不是金陵,现在关键是缺大洋。”申银无奈的摇着头,“从黎叶生入城到现在开看,各方面都尽量缩减,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刘文主政时期,除了金陵的第一军,我们是离着总参最近的野战部队,而现在,滇军的主力在云南,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了全副法式装备的60军身上,就是海陵的59军,也得不到多余的银子,黎叶生空有一番抱负,但难以施展。新武器的研制需要经费,打仗和防御工事也需要大洋,没有当年像S集团军那样大把的钞票支持,连这些兵都养不起,如何完成既定的目标呢。”
“是的,这一点我也看在眼里。”姬云燕在这些人中的性情算是最稳重的,一直以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就陈基业的第七师来看,要想达到最顶峰时期的两个旅六个团配置已经完全不现实了,他东拼西凑,总算拉了三个团的满员,只能取消旅一级编制,第七师其实下属也就是三个团的人马了。”
“老申,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只是还没有成熟。
“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说。”申银笑了,“但凡天塌下来,我顶着。”
“倒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募兵的问题,一直在困扰不休。”我烦闷的喝了一口酒,“叶飞昨天和我商量,戚州丹阳两地的可征之兵,已经接近枯竭,我现在已经把条件放低到了14-60岁,甚至于35岁以下的女兵都可以考虑,但是这几年的战乱,戚州不堪重负啊。”
“我知道你头疼,是不是连军饷和武器都有些问题。”申银看着我。
“军饷方面压力还好,至少每月尚有结余,但也不是很乐观,兵源不足已经体现,而且质量越来越差,安文那边的粮草尚且可以,毕竟S集团军在的时候,在仙鹤粮行留了不少,就算是现在封城,带上满城的百姓,也够三个月的。”我低着头,非常的苦恼,“据说现在林锋在马山,支春在遥观附近的游击队都发展的不错,能不能我们出面,把他们……”
“看起来不错,如果可以收编,连人带枪,最起码可以拉起来上千,而且不需训练,都是好手。”申银微微的笑着,仰头喝了一口酒,“石杨,你是个好人,处处为公,从不为私,你提到的这个事情,对戚州守军是百利无一害,但是却让我想到两个人。”
“谁?”我有些好奇,便赶忙问他。
“两年前,洛溪庄的牛戴,百圩寨的柳映梅。这两支部队也是你几乎以一己之力收入第六军,成为一时骁将,多次战役均立奇功,但是……”申银看着我,似乎想让我说出后面的话。
“不说了,不说了!”我拿起酒杯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杯子,“近日之思,今日之事都到此为止。”言罢,我站起身,朝着在座众人举起酒杯,“和大家今日一聚,想起了许多故人,心中悲怆,无以言表,唯满饮此杯,以表思痛。”
“就知道发神经。”王三炮一把拉我坐下,给我斟满了酒,“海燕,柳映梅,牛戴,这些人都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吃人的政治。别的不说,就现在的境遇,我自己还算是满意,至少没有了从前的忙碌,可以每日按时回家,打理打理自己的事情,军中事务,自有完颜担当。小亥大伤初愈,应该也是这个想法吧。”
“我只要每日有人说话便好了。”曲小亥一边讲话,一边用左手生疏的拿着筷子在锅里捞着最大块的牛肉,“还有好吃的,也不能少,你们可不知道,这几个月,把我给憋坏了。”
“少不了你的。”姬云燕上前替她夹了肉,放在她的碗里,又倒满了豆浆,“你的伤还没怎么好,便让三炮来叫你,就是想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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