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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地到人生,从沧海到桑田,史诗化的交流,使得孙奇明白了,冯川在经历一次次生死之后,也便是俗话说得生死看淡,不再有任何畏惧,也不应该有任何畏惧。
交流有着两个高峰,明明都快完成这交流,孙奇本该顺利拿到那款子,去修他的路,但冯川每次到紧要关头,都会峰路回转似的,给其来一盆冷水。
但冯川只不过还有着凡人常有的感情而已,他害怕,害怕手中的权力被人夺走,这来之不易的权力,这本该紧紧牢固的权力,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现在会因为某个器官强大起来而脱离身体么?
“奇弟,三千两真的不够么?你知道我们郡过去每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
“我知道,区区二千两而已,但现在不同了,江宁有我,凭那几个怀表,也足够江宁每年的收入了吧!更何况钱财只是身外之物,难道为了修路大业,冯大人不能看得更长远一点么?”
孙奇苦口婆心道。惹得陈守仁不高兴了。
“孙奇,你只是个小小的司长,有什么资格在大人面前教说,难道只有你是对的吗?大人难道没有你更能高瞻远瞩吗?”
孙奇心中暗骂一声确实啊,冯川要是有我高瞻远瞩那就怪了
“奇弟,我需要一些时间,等我从荆州回来后,咱们再好好谈论此事,好吗?”
诸侯和天子坐在一块,考虑得多的只能是天子,天子不但要应承明面上的诸侯,与他们喝酒谈天,不能惹他们生气,要让他们高兴,还要时时刻刻关注朝中大臣们的脸色,如果对诸侯太好,惹得朝中大臣不高兴也不好,如果对诸侯不好,也会惹得大臣们说三道四。更何况,还要时刻担心这些诸侯是否率兵埋伏在宫廷内外,生命安危能否得到保证,至于考虑到这些诸侯能否对百姓有伤害,那都是与心距离很远的距离了,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江宁的财政收入,与对基础设施建设的数据,都在孙奇带来的那份名单上,冯川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如果说有哪一件事情能让他惊呆数月,那无疑就是孙奇的修路预计是两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的数字,这笔数字大的和天一样。
是现在两年的收入,而且还只是纯纯的用于那一文不值的修路,冯川心中思索,荡起惊涛骇浪,如同一颗天下巨石扔进了千年不起波澜的镜湖中。
财政收入,与民生条件的改善,和官府各个分司的长远规划发展,对外商和官员的补贴,并且每年对朝廷的进贡和农业上的补贴,都是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甚至是和礼仪上的用金,都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收支,可这补贴明明是孙奇提出来的,现在却必须从内务库中拨出银两,如同别人犯得错,让他来背锅,不,这不是错,只是惹得麻烦而已。
好官、清官,两袖清风,荣誉加身的冯川有点累了,这些政策都太遥远,远水解不了近火,除了孙奇能说动他,他是绝不会批下这个项目的款子。实在是太大了,两万两!
冯川想想就心痛,如同在心头挖了一块扎心的肉,难以接受。
“冯大人,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难道您对修路这件事情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孙奇,我累了,我想歇会,真的累了!”
冯川指使陈守仁看看时间,免得错过了官船,这州刺史本来每年都要找麻烦,如果不能及时到达芜湖口,他又得怎么说自己了,是鲁班会一员的州刺史可不好对付,要比眼前的孙奇难缠多了,孙奇只是小儿,而那刺史却正值壮年。
“大人,你真的要放弃?您当年从军时的热情呢?难道建立万世不拔之功勋的气魄都不见了吗?被这官场抹平了?只是经历了几次生死,就觉得自己生死看淡,那么那些整天劳作在矿山和蒸汽机下的人,都生死看淡的话,何来名和利他们为了什么而呆在矿中?只是为了一点微薄的工钱吗?”
冯川正欲起身的虎躯一振,一种莫名的刺仿佛挑动了他心中某种柔软十分的心弦,让他灵魂微妙的颤动,就如同那一个个蚂蚁上身,将灵魂至肉体都在狠狠嗜咬,淡淡的热情,从封闭的血管中渗透出来,这是听到跌宕起伏的话了么,就如同一个骑士封刀多年,却忽然听到牧师的教诲,又要重新拔刀去服务社会一样。
孙奇脸色激动道。突破口不好找,抓住了就要好好跟紧。
“大人也不是说了嘛?连这个古老的亭子都能在江边屹立千年,更何况我们浑身是肉的人呢?我们只不过是少了一个能被记住的机会而已,但现在就有一个万世不拔之美事在等着大人,大人却无动于衷,还要与这万世的功业越行越远,这并不是一个真正大丈夫所能接受的事情!”
“孙奇,你够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冯大人面前张牙舞爪,快坐下....大人,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陈守仁催促道,武卫营士兵找了块风水宝地埋葬了那匹惊惧而死的马儿。对他们来说,这些马匹不是普通的马,从部队上退下来后,这些马早都属于生命的一部分了,早就属于....那位丧失爱马的士兵还蹲在树下坟包前哭的稀里哗啦的。
大丈夫?耳畔响起一些令人发笑的话语,冯川呵呵笑了几声,像是在嘲笑自己,也似乎是在嘲笑孙奇,是吗?热血都不在了,还谈什么大丈夫,难道想把英名留在这世上,就非得去修路吗?
一刹那间,那只是一刹那,冯川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就如同一个坚守自己底线的少女,拒绝任何人的求爱般,拒绝了孙奇的请求,那不算刻薄,但也超过自己承受范围的请求。
除了原本审批外的三千两白银下,再额外审批一万两白银,心路经过许多转弯后,冯川又回到最初的起点,他要坚持底线,明明脚下的梯子都快被架空了,如果再不坚守,那等待他的,只有无边的鄙夷和蔑视,不是别人,是他自己鄙视自己,蔑视自己。
“如果还有机会,等我从荆州回来再谈!”
冯川离去了,应该说是拂袖而去,他没和孙奇再多说一句话,说了一句,总归会多说一句,多说了一句,连绵不绝,总会停不下来,所以他不说,故意使得这沉默的时间延长,长到刚刚让他消失在孙奇视野的尽头,直至小点不见。
征虏亭外,只剩孙奇一个人在亭子下默然无语,张文忠试着安慰,但却无法将孙奇从失落中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