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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现在并不能搞明白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愤怒吗?不,完全愤怒不起来,好像还差着什么东西。悲伤吗?不,也不是这种感觉,因为悲伤伴随的应该是心痛。硬要说的话,现在的心情……唔,苦闷吧,有点儿空落落的。毕竟原本一直存在的东西消失了。
或许如果自己能够直面L被射杀的尸体,一切应该就能明朗起来。空虚将会化为悲伤,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将人吞没,然后这庞大的悲伤的力量将会转变成复仇的怒火,成为接下来K做出的一切行动的动力——就如同他目睹了自己的全家老小尸体的惨状,尤其是怀胎八个月的妻子被剖开的腹部的时候。可是,多米诺最关键的那一张牌并没有倒下,因此随后的连锁反应完全无法发生。他只能梳理了一下自己金黄色的头发,然后拄着狙击枪发呆。
“……吃点儿东西吧。”加斯克尔递过来了食物。这个人有很奇怪的自尊心,因此在K和吉姆回来的时候正暴跳如雷地诅咒着那个打伤了他的“连侦察部队都不是的垃圾炮灰”。不过,在得知了L的死讯的时候,他的暴怒一下子就消失了——K知道,这名战友是因为真心实意地把自己当做战友,不想刺激他才这么做的,“已经到了晚上了啊。”
“嗯,是啊,已经到了晚上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东西,K的声音里面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活力。我丢掉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观瞄手,因为我的愚蠢。在内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他把食物送到嘴里咀嚼着,“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复仇。”耳边传来的是吉姆那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声音,“一定要复仇。敌人用的是03式狙击枪,是吗?”
“没错。L和我的意见是一样的,对面用的就是03式狙击枪,因此是任务目标的可能性有很大。”点了点头,K表达着这只队伍的狙击小组的意见。或许值得庆幸吧,在提到那个已经阵亡了的战友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心里终于出现了一点痛苦,“但是,现存的问题是,目标应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而我们无法弄清楚狙击手究竟是男性还是女性。如果是女性的话,是必须要抓活的的。”
“……在战斗中不必顾忌这件事情。如果变成了可以选择的情况,要选择抓活的,但如果没有选择权,当场击毙,不能容许逃跑。”
“队长?”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吉姆,加斯克尔眨着他那双异色瞳,随后沉重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在这里,复仇的优先级高于任务,是这样吗?”
“对。”仅仅说了这么一个字,吉姆就再次沉默不言了。K感觉原本空虚的心开始变得烦躁起来。抗命吗?不过按照敌我对比的话,敌人那边那三名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女性比这边要强力的多,所以告知后方“因为不得已的情况而将目标击毙”也是可行的方法之一……
但是抗命的感觉不可能太好。钢铁小队已经成立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他们的任务成功率有百分之八十五。鉴于欧盟国防部对于他们四个人的特殊偏爱,这个成功率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这样想下去,K的心里越来越烦。忽然,他发现公共频道里面似乎出现了一则面向区域内所有人的广播——会是什么?阿拉伯人要求犹太人弃城投降的通告吗?
如果是的话,那绝对是无用功。耶路撒冷是圣城,基督教的圣城,犹太教的圣城,伊斯兰教的圣城。这三者中的任何一个势力占据了耶路撒冷都不可能做出“弃城投降”这种事情。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耶路撒冷的驻军将领就是一名犹太教徒吧……
“嗯?这是……手风琴的音乐?”
将频道接了过去,预想之外的声音让K愣了愣。听着耳机里面欢快的音乐,他似乎又从心里挤出了一丝苦涩的感觉。听介绍的话,似乎有谁在搞什么活动,借用公共频道在进行歌唱游戏。如果是平时的话,像是这种热闹K是一定会去凑的,说不定还会拉上摆着一张臭脸的L一起。不过,现在的他显然是根本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却也不打算关掉耳机。
曲子是喀秋莎。尝试着回忆了一遍这首特别老的老歌的歌词,K闭上眼睛,低着头,想要休息一会儿,可似乎上帝并不希望他在这种时候休息:在经过了一段俄文歌唱和那短短的前奏之后,普通话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
K立刻抬起了头。中国人,这绝对是一位中国人——如果说前面的俄语还有可能是去俄罗斯学习过的阿拉伯人的话,这次的普通话能是谁?去中国学习过的以色列人?虽然不敢保证没有,但是能够精确掌握汉语那种声调变化的,要么是学习汉语十年以上并且在中国长期定居的,要么就是原装的中国人。在当前的耶路撒冷,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要大上太多了。
幸运的是,他的两个战友都注意到了公共频道的汉语歌声。K看到吉姆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默认了他们的行动,而加斯克尔则是掏出了小型电脑:“把通讯频道的话语权抢过来,我会定位究竟哪里在玩这场歌唱游戏,而在那个电子据点我能在中国人唱歌的时候定位他们。唱点儿什么,否则我们可能被主办方发现是来捣乱的。”
抢过来?没问题,我对自己的手速还是有信心的。要复仇了吗?比起为自己家人复仇的时候,这次似乎冷静的有些过分啊,没什么实感。
中文歌声已经消失了。按照之前在频道里面广播的规则,似乎需要在小节节点的时候按下通讯键,这样就能获得“话筒”。听着按照节拍演奏的节奏,K默默地打着拍子,然后在起唱点的时候准确地按下那个应该按下的按钮:
“oh-my-song,song-of-a-miden’s-true-love(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
To-my-dear-one-travel-with-the-sun(跟着光明的太阳飞去吧)
To-the-one-who-Katusha-loves-so(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
Bring-my-greetings-to-him,one-by-one(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To-the-one-who-Katusha-loves-so(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
Bring-my-greetings-t-him,one-by-one(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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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没有什么计划吗?可是又一天过去了。”撕开面前这包速食食品的包装,庄渝叹了口气,“唉,一直吃这个,往后肯定有一段时间要便秘吧……而且再有一段时间,说不定连这种东西都没得吃了。真想要点儿新鲜蔬菜什么的……”
“……又找了一天,还是丝毫没有俄罗斯人的线索啊。”在前面探着路,葛成志的声音也显出了一丝小小的疲惫,“你找到了咱们的终端了吗?”
“没有。咱们现在已经接近了以色列军队的防线边缘了吧?”把食物一点一点地放到嘴里,庄渝摇了摇头,“为什么晚上也要出来找呢?打着手电筒的话,我担心以军会在不确认的情况下开枪射击。在终端已经丢了的现在,咱们连之前获得的护身符都没有了。”
“嗯……搜索完这个高地咱们就停吧。折腾了一天,我也很累了。”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葛成志继续打着手电筒东照西照着寻找着那已经丢失了的终端,“当时我是想掌握住那个吸血鬼的行踪,所以先往高地上跑,然后朝那边跑。刚刚那边咱们已经仔细找过了,要是这个高地也找不到的话,估计就没有多少希望了。”
“然后咱们就必须要两个人穿过阿拉伯人的包围圈,并且一路向南跑到塞得港?在没有任何额外支持的情况下?”翻了翻白眼,庄渝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完全绝望了,“我的老天,我敢说没人能做到这种事情。如果我们太慢的话,船很快就会离港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不要这么轻易就泄了气。积极一点想,咱们在拿装备的时候拿了两个对讲耳机,远距离的时候好歹能用以色列人的频道交流。今天早上的时候咱们不就是差点儿走散吗?”摇了摇头,葛成志手上手电筒的灯光忽然照到了一个显得有些大的物体上,“嗯?这是什么东西?……啊,士兵的尸体啊。”
“这不是很奇怪吗?这里可是防线之内来着。”听到葛祎伟的话,庄渝立刻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然后凑了上来,“阿拉伯人渗透到防线之内来了?……不像是中东联盟的军服啊。葛成志,你能判断出他是哪里的士兵吗?”
“这套军服在欧洲和南美洲到处都有用,身上又没有什么显眼的标志,这样看的话我完全看不出来。”伸出手把那具趴着的尸体翻一个身,葛成志上下摸索着,“没有狗牌啊……这个装备应该是狙击小组的观瞄手,枪是一把C-41,欧洲人也给了一些军援给以色列人。看脸的话,明显不是阿拉伯人……啧,我有不好的预感。”
“追杀咱们到这里的欧洲人?”
“这是最靠谱的猜测了。死亡原因应该是远距离狙击,你看,只有一个弹孔,而且明显不是手枪造成的。这个人似乎卷入了和以色列狙击手的战斗中,看来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触以色列政府啊。”点点头,葛成志说,“是个好消息。在真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或许还能回到以军的总司令部躲着。”
“唔,这样……”蹲下来抚摸着这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庄渝将她的短发梳理到耳朵后面,“不过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我不知道你学没学过枪伤鉴别,葛成志……”
“我当然学过,就在两年前。不过老师说我在这方面没什么资质,所以最多也就是辨别出手枪伤口和步枪伤口而已。像这种脑袋中了一枪的是明显的狙击伤,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啊,我不是要推翻你的这个结论。我在枪伤鉴别上的天赋据老师说还算不错,因此在这门课上我投入过很多的精力。”放下手里这把FK86,庄渝摆了摆手,然后用刀子慢慢剖开了伤口,查看里面因为子弹翻滚而形成的空腔,“我想说的是,嗯……这个伤口应该是咱们国家的03式狙击枪造成的。”
“03式?不可能,‘希望东方’上的军火还没运到这里来,莫非是有军火贩子走私过来的吗?”提到了这个问题,葛成志不由得想起了在场的两名特工的同学,皱起了眉,“会是‘馒头’干的吗?我的印象里,能够动03式的走私军火商也就是他了。”
“‘馒头’的生意应该还没有渗透到这边来。而且,之前我也和他见过几面,他那时候还跟我抱怨,国内的03式在国际市场上完全根本没有竞争力,高端用户用欧洲人的,低端用户用俄罗斯的,中端用户用美国人的,狙击步枪的市场基本上饱和了,他根本插不进去腿。”表达了否定的意见,庄渝耸了耸肩,“当个国家指定的黑市走私军火商还真不容易。对了,据他说只要03式射击一次老手就能认出是这把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枪口焰的问题吧。为了配合反甲模式,03式的设计有些不一样,所以枪口焰比较大。这么说,这把03式是不可能被走私过来的咯?”草草解释了一句,葛成志又把话题转回原来的轨道上,“那它是怎么出现在耶路撒冷的?这或许是个严重的问题。”
“然而这不应该由咱们两个朝不虑夕的特工来操心。等回去之后报告老头子吧。”一屁股坐到地上,庄渝瞥了一眼对讲机,“公共频道有人在广播什么东西啊……”
“是游戏,唱歌游戏。……为了及时接受战场信息我的对讲机一直开在公共频道,十几秒前播送英文的规则说明的时候我就了解了。”看到庄渝投来怀疑的目光,葛成志一耸肩。似乎是因为前者的放弃,他现在也不是皱着眉认真思考的模样了,又变成了那个花花公子,“规则讲完了……唔,这个调子,喀秋莎……俄文的?”
“想到一起去了。”对上葛成志向这边投过来的目光,庄渝点点头,“俄罗斯人在找我们?”
“有可能性,但是也许是个诱饵,欧洲人的诱饵。能定位吗?”
“怎么可能。我们应该讨论的难道不是要不要给出回应吗?可这就相当于在公共频道公布自己的位置啊。就算这不是诱饵,欧洲人会不会也关注了这个游戏……啊?普通话!?”
“……在耶路撒冷的中国雇佣兵吧。”相比庄渝的惊讶,葛成志反而显得不动声色,“你应该见过那些人的资料。我感觉最好还是给出回应,但只要让他们认为这边是他们找的**就好。位置的话,源头那边应该能够定位。”
“啊哈,毕竟有个抢麦设定么,每次只会有一个发信端发送过去再进行广播。……等等,又换人了……巴黎腔的英语!”忽然咬住下嘴唇,庄渝显得有些紧张,“绝对是那些欧洲人!他们想要干什么?”
“……如果让我猜的话,我猜应该是刚刚那名中国雇佣兵在白天杀了他们的战友。”指了指两人的脚下,葛成志回答,“他们抢麦是想反向定位俄罗斯人的地点,然后找到那名中国雇佣兵。可怜的家伙,本来只是乐乐呵呵地想要凑个热闹而已,却被盯上了……”
“那么,我们要不要回应?如果回应,要怎么回应?”
“也就是说,必须要让俄罗斯人将我们和之前的中国人区分出来。欧洲人那边倒是不用考虑,他们要先找到俄罗斯人的据点才能定位我们……”摸了摸下巴,葛成志思考了片刻,“……俄语普通话交替着来。你会俄语吗?”
“不会。所以,你唱。”
“遵命,我的公主。……嗓子有点儿干……”清了清嗓子,葛成志把自己的精神沉到节奏里面。欧洲人也在抢麦,所以自己必须要比他们快才行。为此,任何杂念都是不需要的……
对,任何杂念都是不需要的。像是,刚刚那个声音为什么那么像自己的亲弟弟这种事情……
“Расцветали-яблонии-груши(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Выхoдила-на-берег-Катюша(喀秋莎站在俊俏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Выходила-песню-заводила(喀秋莎站在俊俏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