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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静秋感觉自己的心口向被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在割,反反复复,疼得静秋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晶莹的泪水滑下,不知在悲伤些什么,只是耳畔反复的呼唤被该是温情的,此刻却是那么刺耳,强忍着痛说道:“别吵了”。
“秋,你醒了?我……我去叫医生”,柳毅寻脚步慌乱,静秋躺在病床上,脸上不见半分血色,虚弱的说道:“别喊我秋,现在的你没有任何资格”。柳毅寻的按铃喊医生的手一顿,却还是及时按了下去,再回头的时候脸上也如同静秋一般褪去了血色,只余下一脸惨白,有些艰难的说道:“等你好一些了,我可以解释”。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解释”,静秋撇开脸不想再见到柳毅寻,明明前一个小时还心心念念想要飞奔到他的身边,现在却成为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噩梦,一刻天堂,一刻地狱,说的就是静秋现在的感受。一杯温热的水递到了静秋面前,声音还带着嘶哑,说道:“秋,你喝一些水,医生交代过……”,静秋接过水,却并没有喝下,而是缓缓的从柳毅寻头顶往下倒,一分一秒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点点的从柳毅寻脸上划过,化作一缕苦涩,混合着白衬衫上半干的红酒渍,让柳毅寻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徐子雅见了上前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柳毅寻,静秋淡淡的扫了徐子雅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对着柳毅寻说道:“原来你喜欢这种女孩子,如你所愿,我放你自由,我们分手了”。柳毅寻静默的又倒了一杯水放到静秋手里,说道:“如果这样你能气消一些,可以继续”。
张成毅和徐子雅以及后来赶到医院的徐子浩看到柳毅寻还在震惊当中,怎么会有一个男人心甘情愿的被自己女朋友泼水,而且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静秋拿起水杯狠狠的往柳毅寻脸上泼,迎面而来的水花让柳毅寻不得已闭了闭眼,晶莹的玻璃碎片在墙角绽开了花儿,耳旁响起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医院尤其的突兀,吓了病房内所有人一跳。
柳毅寻拿着徐子雅刚刚递过来的纸巾,想要为静秋擦拭刚刚泼水时留在手上的残水,却没有想到静秋的声音忽然响起:“脏!”。柳毅寻擦拭的动作一顿,心中满是不舍的放下静秋柔软的手,换了一张纸巾想要继续擦拭,却不料静秋再次说道:“脏!”。
“今天的事情我们很抱歉”,徐子浩忽然插话,拉着徐子雅匆匆离去,脸上是满脸的歉意。走了两个人的病房愈发的安静了,静秋不再开口说话,柳毅寻也不敢再上前,夜宁静寂寞得让人发狂,张成毅想要为柳毅寻整理一下周身的狼狈,却被柳毅寻阻止了。
“医生都告诉我了,你现在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是千万不能生气,因为……”,柳毅寻有些喋喋不休的表达着自己的关心,却不料这些关心的话听在静秋耳里却已然变了味道,曾经爱情的甜蜜在静秋眼中变成了来廉价的施舍。
“一边搂着徐子雅,一边又来哄我开心,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并不意味着我是一个傻瓜,任由你玩弄”,静秋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说出口的话越是轻柔,心就不用那么的痛,柳毅寻闻言眼前一亮,闪过奇异的光芒,情不自禁的抓着静秋的问道:“你还是喜欢我的是吗?”。
“因为曾经那么的爱你,所以这份感情容不下任何瑕疵,用你碰过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我觉得恶心”,静秋脸色惨白,不过几句话就已经有些脱力,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心口的疼痛简直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示,静秋在想自己一定病得很厉害,迫不及待的合上了双眼,迫使自己进入了黑暗中,既然在光明中寻不到希望,那就沉浸在黑暗中,永远不要醒来好了……
“我……我?”,柳毅寻想要解释,看着静秋惨白一片的脸色始终说不出口,冰冷的吊瓶挂在闪着寒光的病床前的铁架上,被风吹过轻轻的摇晃着,几张白色医用胶布纵横着贴在静秋的手背上,透明的药水一滴一滴的流进了静秋的血管,想要唤起生的机会,却忘却了带来分分秒秒冰冷的折磨。
见静秋在病床上入睡,修长浓密的睫毛像是蝴蝶透明的双翅,在风中轻轻颤抖着,似乎能看见蝴蝶的无助与绝望,柳毅寻却在旁边束手无策,曾经在心里立下誓言,无论风风雨雨都要握紧双手,永不分离,而如今,站在静秋旁边的还是我,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守护她的资格,能说是命运弄人吗?只是这一切又是那么的可笑。
柳毅寻把大灯关了,只余下一盏小灯,摸着黑暗走到墙角落,支离破碎的玻璃碎片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银光,柳毅寻捡起几块大一些的玻璃块,清理倒在垃圾桶里,继续用手摸索着剩下的小碎片,张成毅走上前去说道:“别捡了,等下……”。
“嘘!秋在休息,别吵到她”,柳毅寻把手放在唇边,声音压得极低的说道,伴着朦胧的小夜灯,张成毅清晰可见柳毅寻的手指已经有了血痕,柳毅寻见张成毅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去,继续用手心去摸地下,一点一点的把玻璃碎片捡起来,仿佛在相信只要碎片都捡起来了,静秋那颗碎了的心也会被自己捡起来。
当柳毅寻满意的退出了病房,右手早已经血肉模糊,血顺着指缝一点一滴俺的往下落,溅在医院的白色地瓷上开出了夺目的花儿,如果有一段不堪的过往有着连鲜血都无法洗涤干净的罪孽,那么这段过往所包含的感情又该用些什么来挽回?
“你没有事吧?”,张成毅有些担心的拍了拍柳毅寻的肩膀,有些害怕柳毅寻现在的状态,没想到柳毅寻再抬起头时,眼里已经没有那份悲痛,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愤怒。柳毅寻有些自嘲的勾起嘴唇说道“玫瑰花,红酒,小提琴曲,粉色的浪漫氛围,还有徐子雅身上的香味,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我想,爸爸你一定有参与”。
“你就那么想让我和秋分开吗?难道我一辈子不幸福是爸爸最大的愿望?”。柳毅寻没有让张成毅有说话的机会,忽然眼中迷茫散去,自言自语的说道:“难怪当时我的脚断了的时候大家都不同意秋再和我一起,原来他们是对的,我就是一个垃圾,我配不上秋”。
张成毅宁愿柳毅寻把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都不愿意柳毅寻这样自责,摸着柳毅寻的肩膀说道:“不是的,是爸爸的错,只是我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我不知道她生病了”,柳毅寻忽然抬头,绽放一丝笑容,那模样很是真诚,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柳毅寻笑得越是开心,张成毅就越是害怕,对上柳毅寻带着悲伤的眼睛,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的样子,只是感觉的毛骨悚然。
“小寻,你……你不要吓爸爸”,张成毅用力的捧着柳毅寻的脸,与柳毅寻对视着,想从乌黑色的眸中看出一丝清醒,却始终是徒劳无功。柳毅寻忽然认真地说道:“秋她说过,有父亲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希望我能在以后的时光弥补童年父爱的缺失,所以我选择原来你曾经对我和妈妈做的一切,真的把你当成爸爸,结果没有想到换来的却是遍体鳞伤”。
柳毅寻一闭眼,坐不稳的往旁边摇晃了一下身子,有些迷离的继续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秋愿意陪着我已经是上天最美好的眷顾了,她像是一个小天使,陪我度过人生中最困难的时候,但是我偏偏贪心想要得更多,结果有了父亲上天就要把我的小天使带走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柳毅寻呆滞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自责着……
夜漫漫,柳毅寻一夜没睡,静秋自以为睡着了,但却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夜幕笼罩下的黑夜,就像是一个十字路口,决定了一对的恋人的何去何从。静秋没有留在医院,输液后感觉的恢复了一些力气就要出院,这个时间段病床位置紧缺,林医生也就同意静秋回家休养。
柳毅寻一路上小心的陪着笑,看似不经意的走在静秋身边,但是一旦静秋皱起眉头,就又自觉的退后几步,短短的医院走廊走得柳毅寻胆战心惊,静秋没有拒绝重新回到出租屋,当静秋踏进出租屋的那一刻,觉得过去的种种那么的可笑,要是以前有人对自己说,柳毅寻会喜欢上别的女人,自己一定会笑她傻,殊不知原来自己才是那一个傻子。
“秋,你先进去房间休息,我去烧些水,一会儿就可以喝了,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吃,我可以给你做,也可以下楼给你买,小心脚下,别摔倒了,到床上去躺一会儿吧!我待会儿再叫你”,柳毅寻一句接一句的不停地劝说,始终没能换来静秋一个眼神。
静秋淡漠的走回自己房间,默默的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收拾在衣柜的衣服,看到那些贴在行李箱的两人贴纸照,静秋手顿了顿,那时柳毅寻还没有受伤,两人曾经这么快乐的在公园拍下一张张照片,请人做成了贴纸相,说是要留下一辈子的回忆,可是现在……
两人的回忆涌上心头,静秋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颤抖着的手连衣架都脱不下,干脆连着衣架一起塞进箱子里,柳毅寻进来看到了,抱着那些衣服说道:“秋,你别走好不好?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了,求你给我一个改的机会”,静秋只是挂着泪水继续收拾。
“如果你见到我心烦我可以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是你现在需要静养,留在这里……”,柳毅寻还在劝说些什么,静秋“啪”的一声把行李箱关上,成功的让柳毅寻闭了嘴。一本本考研的书被丢进背包里,像是七零八落的回忆也被尽数丢进了记忆的长河中。
静秋能感觉到自己的疲倦,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耗尽,只是心里堵着一口气,机械地收拾着东西,想要离开这个带给自己无尽痛苦的地方。眼看静秋脸色越来越苍白,柳毅寻走上前帮忙,说道:“我来,我来,你就坐在旁边看着就好,还要带走些什么你说,我都让你带走”。
“脏!”,这是静秋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站在旁边的张成毅看着柳毅寻眼中的痛苦满是不忍,静秋接着说道:“你别碰我的东西,弄脏了就洗不干净了”。柳毅寻站在门口,看着静秋缓慢的收拾着东西,看着房间里的回忆被一点一滴的带走,看着原来温馨的房间变得空荡荡,在边上站得脚都麻了,原来心一点一点的冷掉是这种感受,冷到酥麻是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但是它在滴血,耳边还可以清晰的听到伤口撕裂的声音……
静秋吃力的抬起行李箱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了头,柳毅寻眼里闪过欣喜,上前几步却看见静秋拿出一支金色的钢笔,正是当年情浓时柳毅寻送给静秋的那一支,边缘被磨损了金漆的钢笔就这样躺在静秋粗糙的手心,声音忽然传来:“把这支钢笔拿回去吧!你该把它送给徐子雅,你们才是一对”。
柳毅寻额头青筋跳了又跳,昨天晚上被静秋这样羞辱都没有生气,却在还钢笔的时候忍不住自己的怒火,柳毅寻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发火,不能发火,才能把喷薄而出的怒气压抑下来。张成毅上前接过钢笔,说道:“这是小寻妈妈的遗物,先放在我这里,如果你能放下昨天的事情,再拿回去”。
静秋又从口袋摸出出租屋的钥匙,不锈钢的钥匙闪烁着寒光,像是一把利刃破开了柳毅寻的胸膛,肆意糟蹋着跳动着的心,静秋一松手,钥匙从手指缝落下,掉在地上“叮咛”一声脆响,柳毅寻上前蹲在静秋眼前,低下头拾起地上的钥匙,轻轻抚摸着,居然有泪花落在上面,柳毅寻知道静秋这次真的是伤得很深,不然不会把钥匙还给自己,泪水肆意的流,即使低着头都能看到因为抽搐而颤动的肩膀,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尚未到伤心的时候罢了。
静秋转身离开,切断两人间的最后一丝联系,张成毅看着柳毅寻的状态暗暗心惊,那种眸子里暗含的绝望,像是已经灰暗了的世界。“我本来还想要去送送她,起码让我知道她平安,但是她现在一定不愿意见到我”,柳毅寻对着还带着静秋体温的钥匙说道。
“要是不放心就去看一看”,张成毅说道,几乎是哀求着让柳毅寻出门,却见柳毅寻狠狠的抹了抹满脸的泪水,说道:“她能在我生病的时候把我照顾得那么好,现在自然也能照顾好自己”。柳毅寻回到静秋房间,冷静得像是一口深井,把因为静秋走后而有些凌乱的房间收拾好。
柳毅寻目光无神,只是拿着抹布一次次的擦着窗台,口中小声念叨:“秋最喜欢干净,我要把这里打扫干净等她回来,等她心甘情愿的原谅我,然后回来……”,一次次的擦拭,柳毅寻把剩下的杂志摆放整齐,还有那些因为收拾行李而带出的网状灰尘都被柳毅寻用抹布收拾干净,连床上的被子都被折叠成标准的正方形,放置在床的一角,整个房间洁净无尘。
柳毅寻忽然又跑去自己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堆东西,走到厨房,打着了煤气炉,把一条领带放到上面,火焰很快把领带化作一缕灰烬,最终被柳毅寻丢在厨房的地板上。柳毅寻顺手拿过刚刚换下来的衬衫,上面还残留着静秋泼的红酒渍,然后如同那条领带一样的下场,很快被火舌吞噬得干干净净。
浓烟从火堆冒了出来,呛得满屋子黑色弥漫,柳毅寻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要把东西全部烧掉,徐子雅送的领带,徐子雅碰过的衣服,裤子,甚至那天与徐子雅吃饭穿的鞋子和袜子也化为了灰烬,留下一地的狼藉。张成毅上前把煤气炉看关掉,柳毅寻已经在烧最后一件衣服。
火光照耀得柳毅寻的脸格外狰狞,最后一件衣服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火舌渐渐小了一些,柳毅寻忽然伸手去摸那变小的火焰,甚至顺手取过厨房的一瓶酒,尽数添加在火堆上,原来渐渐小了一些的火舌又茂盛起来,柳毅寻伸手去触碰。
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热浪使得柳毅寻白色衬衫的袖口发黑卷起,张成毅见状把柳毅寻从地上拖了起来,把人推到了沙发上,柳毅寻神情冷漠的抬脚往厨房走,准确的说眼里只有那堆还在燃烧的火焰。张成毅按着柳毅寻在沙发上,大声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烧掉……烧掉,全部都烧掉”,柳毅寻如同魔怔了一般,想要把与徐子雅有过接触的一切都烧尽,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徐子雅没有来过自己的生命中,仿佛只要这样,一切就都没有发生,当柳毅寻烧尽了徐子雅曾经碰过的一切,忽然想到被徐子雅摸过的手,恨不得连自己的手也化作灰烬。
“你冷静一些,难道没有了一个女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吗?”,张成毅第一次粗暴的把柳毅寻按在沙发上,把柳毅寻的手扣在背后,无论柳毅寻如何挣扎都不敢放手。柳毅寻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你懂什么?没有秋我的确活不下去了,我一早就应该死,在车祸的时候如果不是秋推开我,那时候我已经死了,还有不是她陪着我动手术,四处借钱为我动手术,或许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张成毅从不知道柳毅寻对静秋的感情已经这么深,此时心中升起悔意,厨房遍地的灰烬,张成毅似乎看到了柳毅寻的遍地恨意,就这么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映入自己眼中。“其实那天晚上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去哄一哄小秋,她会原谅你的,莲藕断了还有丝连着,你们这么久的感情了,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张成毅尽自己的能力安慰柳毅寻,心中想着或许还能弥补这份支离破碎的感情。
“你不会明白的,正是因为喜欢才容不下任何瑕疵,没有那么容易就会原谅我的”,柳毅寻迷茫的看着夜空,贪婪的吸着空气中静秋最后的味道,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躺在沙发上体会着绝望的滋生,或许不久前知道检查结果的静秋也是这么的绝望与害怕,柳毅寻忽然自嘲道:“报应来得真快,当时的她一定像我现在那么绝望”。
柳毅寻眼角流出泪水,就这样任由着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张成毅坐在边上一根接着一根香烟的点着,最后又慢慢变成一地烟灰,父子俩相对无语,明明坐在一起,可是内心的隔阂却像是隔了一座山、一条河、甚至无法再看到对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