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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从张二伯眼皮子底下逃走,简直比溺水的人想要获救还困难。这老狐狸不但武艺高强,警惕性也出奇的高。褚云峰即使想去小便多非常困难,后面老是跟着个尾巴。不用说,就是臭名昭著的张小杰,只有他才喜欢偷窥人隐私的事情。这样一来,就害苦了刘紫菱,她毕竟是女生,不方便的时候很多。张小杰就喜欢看别人难受,只要别人难受,他就高兴。
他们就这么难受着走出了雪花山庄,在崇山峻岭间晃荡。因为褚云峰并不知道雪花宝刀的真实下落,所以他们只能孤魂似的晃荡。本来这么一直骗下去挺好,至少张二伯投鼠忌器暂时不会对刘紫菱下手。可,谎言总有被拆穿的时候,真到那时,褚云峰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路上,他都在寻找逃脱的机会。可偏偏遇上张小杰这样厚颜无耻的混蛋。
刘紫菱真的累了,靠在路旁的一棵歪脖子树下休息,香汗打湿了她的衣襟。这是深秋,她就冒虚汗。褚云峰实在担忧得很,靠近她轻言安慰。张小杰那一下子真是让刘紫菱伤得不轻,如此娇悍的少女,竟然萎靡不振起来。一路上连话都很少讲。
这时,张小杰走过来,贼兮兮望着刘紫菱,“二小姐,想不想让在下来背你,”一边拍着肩膀,一边说,“瞧瞧,多结实,多健壮,保证你上来了就不想下去。”
刘紫菱懒得理他,把头埋在两膝之间。
褚云峰气得牙痒,挺起胸膛挡在刘紫菱前面,“滚。”
这位天生怯懦的小家伙竟然也冒出句脏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张小杰歪斜着眼,一把掌拍翻了英雄救美的褚云峰,怒斥道,“老子灭了你。”
张二伯实在看不下去,阴沉道,“都给老子闭嘴,小峰,你说,我们都走了十天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
褚云峰红着脸说,“很快就到了,别急,二伯,我怎么会骗你呢,就在前面不远了,相信我。”
张二伯说,“最好莫耍花样,不然你是知道二伯的手段的。”
他们是在山腰的一块空地休息的,连续走了十几天,实在又累又饿。周围都是茂密的松柏,所以到了晚上这里应该会很冷。张二伯看了张小杰一眼,“去找些柴火来,顺便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走了那么多天,真是没一天吃过一顿好饭。”
张小杰在张二伯面前就像个听话的乖孩子,紧了紧腰带,小狐狸似的钻进了茂密的丛林里。
张二伯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崖边,望着远处的青山发呆,霞光慢慢隐退,留下一片空濛的世界。他很久没这样静下心来看看周围的风景。在雪花山庄卧底的日子,他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只有找到楼兰宝刀能改变命运,所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找到。
张小杰的确机灵,身手也不错。半个时辰后,他左右手都拎着东西回来。左手是肥嫩的野兔,右手更夸张,竟然是一只黄羊。一二十公斤的羊子,在他手里好像是一片鸿毛。他脚步还是很轻快,转瞬就到了歪脖子树下。
他得意的笑着,还是贼兮兮望着刘紫菱,扔下猎物,拍拍手,对二小姐说,“怎么样,俺们有两下子吧。”
张二伯走了回来,不耐烦说,“还没柴火呢,赶快去。”
张小杰红着脸,飞叉叉跑回林子。他居然会脸红,实在意外。褚云峰发觉张小杰实在有点滑稽,如果不是知道他就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采花贼,就不会讨厌他。
火,总算燃起来。夜,彻底笼罩大地。
他们四个人围在篝火旁大口吃起张小杰的杰作。褚云峰吃的是脖子以上的部位,刘紫菱待遇好点,是腹部的嫩肉。腿都让张二伯消化,张小杰也没能吃到多少好货。不过,大家都饿了也就不计较那么多。尤其是褚云峰,他很少能吃到肉的,这样的野味,对他来说已经是美味佳肴了。
吃过饭后,大家都原地围着火休息。张二伯有些心不在焉,袖子不小心燃起来,等发现的时候都能烧到手了。
褚云峰毕竟心软,连忙用自己的手臂去捂张二伯的袖子才止住了火头。火熄灭的时候,褚云峰的手臂也烧伤了。不过,他强忍着疼痛。只有痛才能让他忘记帮过口是心非的张二伯。心里的痛苦又岂是肉体的痛苦能比的。
张二伯的袖子烧焦了,肯定是不能再穿。他望了张小杰一眼,又望了烧焦的袖子一眼,就把目光投向熊熊燃烧的火堆。
张小杰自然懂,很自觉的脱掉外套恭谨的放到张二伯手上。
张二伯不动声色的脱掉烧焦的外套,又还上张小杰的衣服,“小杰,要不你穿这件烧焦的衣服怎么样?”
张小杰自然很听话的穿上烧焦的衣服。然而,褚云峰却呆住了。他并非是因为张小杰奴隶般的顺从,而是因为他看到一道疤痕。那道疤痕永远的烙印在他心里,可以说每次想起来都要流血。他父亲出事的那天,他就看见过这道疤痕,就是这道疤痕出卖了父亲,让他失手被俘,然后处死。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无法考证。褚云峰以为一辈子也看不到这道疤痕,然而,现在他却看到了,并且近在咫尺。
那是一道长约半尺的刀疤,肉都往外翻着,只是年代久远,就好像老树皮挨了一道后留下的沧桑痕迹。
那道疤痕,赫然就刻在张二伯的手臂上。他换衣服的时候露出来的。
褚云峰差点闭气。魂牵梦萦的杀人凶手就在眼前,他要怎么做才能对得起父亲。那个凄凉绝望的晚上一下子又回到脑海中。父亲听到一声呼哨,披上衣服就走出了门。母亲不放心,让他替父亲送护身符去。可是当他走到门口,就看到门缝外露出一直胳膊,有一道很深疤痕的胳膊。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可,后面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父亲一下子变成十恶不赦的小偷,被活活打死在狱中。从那时起,疤痕就镌刻在他心里。
张二伯武艺高强,不要说杀他,即使靠近都很困难。况且刘二小姐还在他们手中,褚云峰能怎样?忍。可是他能忍住吗?这么多年来切齿的仇恨已吞噬了他魂魄。
“你怎么了?小峰,”刘紫菱看到褚云峰浑身发抖,还以为他生病了,手臂轻柔地搭在他肩上。
就是这句柔软的话,把褚云峰从魔鬼的世界中拉回来,他赤红着双眼瞪着燃烧的火焰,说,“谢谢二小姐,我没事。”
对,他不能意气用事,还有二小姐呢。等帮二小姐逃脱,再找机会和老贼同归于尽。
睡到半夜,机会总算来了。老贼竟然睡着了。张小杰也昏昏沉沉,眼皮子都睁不开。褚云峰轻轻扯了一下二小姐的衣角,努了努嘴让二小姐看。
刘紫菱轻轻点头,认为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平时,他们都是一个睡下,一个醒着,永远都没有机会。难道是兔子肉的功效。人吃饱了很容易打瞌睡,武艺高强也改变不了这个定律。
褚云峰先站起来,看了一下地形。左边是悬崖,右边是丛林,前后是山道。看来,他们要逃走,丛林是最合适的。
褚云峰做手势让二小姐跑,他断后。这样的时候,刘紫菱也不再耍大小姐脾气,轻手轻脚的绕过张二伯。褚云峰等二小姐走了好几丈才迈开脚步。
但,他的脚刚迈出去,就听到沉闷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想去哪?”
褚云峰颤抖一下,脱口而出,“逃命。”
这小家伙一辈子都不会撒谎,这么关键的时刻还这么诚实,不晓得说他傻,还是说他老实。
他的话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张二伯的铁手已钳了他的手臂。锥心的痛传遍全身,等痛过后,他才狂喊,“二小姐快跑。”
张二伯这才发现刘紫菱也不见了,嘶吼道,“小杰。”
不等张二伯下令,张小杰飞一般掠出去。他是采花贼,轻功自然非常了得。想追上重伤未愈的刘紫菱简直轻而易举。可,令他意外的是,刘紫菱没往丛林跑,反而向他冲了过来。
连续倒翻一个筋斗,张小杰站住脚,“喂,臭娘们,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只听刘紫菱冷漠的大吼,“放开小峰,我不逃。”
她真的不逃,反而缓慢的走向张二伯。暗夜里,她看来是那么憔悴。她走过傻愣的张小杰身旁,一股香味彻底俘获采花贼的心。
张小杰自然木讷的跟在后面往回走。既然俘虏自愿受缚,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动手动脚的了。
张二伯也感到很意外。以刘紫菱逃走的距离来说,她是有希望逃走的。可,她为什么不逃,反而自寻死路。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精神不正常。
褚云峰已留下热泪,哽咽的无法说话,一双眼脉脉含情的望着泰然自若的二小姐。
刘紫菱也温情的望着他。那一刻,他们的世界没有距离。
张二伯莫名的恼火,怒斥道,“小杰!”
张小杰自然懂主子的意思,一双淫手闪电般击出,他的目标是刘紫菱的三十二处大穴。
噼噼啪啪,一连串响声。嗯,就像小时候拿起石子打牛屁股的声音。
二小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就看到张小杰姿势相当夸张的倒在地上,表情也很夸张。
表情最夸张的要属张二伯,因为,只有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小杰出手点刘紫菱的穴道,可人到中途,就被一连串的小石子打中。每一粒石子都打在他的要害上,既准且狠。如此黑夜,如此暗器,换做张二伯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能避开。
他钳住褚云峰的手松开,深沉的眼睛猛虎似的环顾四周,“是好汉的就出来,何必鬼鬼祟祟的,难道见不得人?”
没有回音,只有山风和树叶的声音。夜,更加凄迷,仿佛那些石子就是黑暗里的鬼怪发出来的。
可,鬼怪是不会发射暗器的,只有人,并且是功夫一流的高手。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