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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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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的精彩之处,就在于它的不可预知。当我欣喜于初春的百花齐绽时,我不曾想到此时的赵轩,正奉命周旋与之间。

    此时的我,什么也不曾知晓。

    姜家喜庆的气氛还没有过去,站在门外就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生机与喜气。借着与紫衣良姿的好交情,我顺利的入了姜家。

    想之前无论文宣如何撒娇卖乖,姜家佣人就是不让他进门。而我,不过打声招呼,就有人来迎接。果真再次验明了交情的重要性理论,人情甚是好用啊。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姜家少夫人。洗三那个不过是远远的望一眼,那时她似乎是刚刚生产的缘故,有些发胖,面色却极红润,显得气色很好。这次见她,不见有分毫变化。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又给姜家添了一个嫡孙,姜家自然待她极好,她也身心舒畅。

    我从来不想用恶意来揣摩别人的心思。可是我看到她活得这么滋润,而她的哥哥和外甥却在苦苦的挣扎,为生计发愁,我心里就会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似是愤怒,似是哀叹。

    “我刚刚在来的路上看到一只老鸟,不知怎的落在了地上,怎么拍翅膀都飞不起来,文宣好心,爬树把塔放回了巢穴。”我假装不在意的看向院外的高树,“没想到啊,一只小鸟正好就带着食物飞回来了,还差点啄伤了文宣的手呢。他赶紧跳下来,正好看到小鸟正在喂老鸟吃虫子。啧啧啧。”

    文宣摆出一张无辜的脸,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众人点头,证明我说的是真的。谁知姜家少夫人根本不为所动,冷声问道:

    “宁姑娘说的可是那黑漆漆的乌鸦?姑娘在说笑么,这时节怎会有老鸟在?此时还并非繁殖季节,它们刚刚从南方飞回来。”

    我呆了呆,没想到竟然出了如此纰漏,果然谎话最难说。真难为那些谎话连篇的人,每次说话之前得斟酌多久才能说出口啊。我思量了思量,“不过给夫人你开玩笑嘛,看看你能不能看出来。”

    “结果呢?”

    “哈哈,少夫人果真聪慧。”

    “姑娘缪赞。”

    如此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态度,让我有点摸不着门道。这姜家少夫人一副冷冷淡淡生人勿近的模样,我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人家私事。怎么说我不过是个未曾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姑娘,没有太成熟的思想与手段。面对姜家少夫人,我直觉要败下阵来,在她面前,我就是弱小的那一方,那句疑问,怎么也问不出来。

    文宣看情况不妙,直接吊起了书袋子,他摇头晃脑的念,“乌鸦反哺,羊羔跪乳。”我打住他的话头,直直看向姜少夫人。

    “可否进一步谈谈?”

    “在这说吧。”

    我惊讶的看向她。她如此聪慧,我不信她听不懂我跟文宣说的那些话隐含的意思,可是她依旧没什么反应。不对,她或许是有了什么对策?

    我整理了语句,自觉没什么问题了,问她:“前几日有一老汉前来为你贺喜,自称是你娘家人。”

    “我知道。那人还是我亲自让人哄走的。”

    “啊?!”

    “我既然嫁了姜家,自然就是姜家人。我既入了纪家,就是纪家女儿。席家哥哥算什么?生恩养恩他占了几件?上次我就告诉他,帮他照顾贤哥儿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他还想做什么!”姜少夫人重重拍了桌子,一脸的无可奈何。

    果然是各执一词。我来的时候就早已想到他们会有不同的说法,只是没想到这说法还如此的,如此的有差异。

    “他只是来跟你道贺啊。”

    姜少夫人轻蔑的瞟我一眼,嗤笑道:“姑娘你想得太简单了些。有些人贪得无厌,得到一点就想要更多。你应该听我那哥哥说她娘子喜食福寿膏的事情了吧。”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她笑,“那你觉得这花销他自己可供的起?戒不掉只能等死,是我每年会给他们能够用一年的银子,让他们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她气愤得转过了脸,“可现在呢?现在才三个月不到,来哭穷了吧。宁姑娘,你说我能怎么办?”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原来处在风光中的姜家少夫人,也有自己的烦心事。那些耀眼的繁华假象,不过是遮掩掉底下脏污的现实。

    “那你要见死不救吗?”文宣整着他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问。

    “小兄弟,不是我见死不救,是我救不起了。”

    我听哥哥说过,毒品这种东西让人上瘾,根本断不掉。长期吸食的人,需要剂量会越来越大,直到他们在毒品带来的欢愉中死去,这事才算真正结束。而这些费用,席家人自己肯定负担不起,最后要依靠的,还是姜家少夫人。当初他们无奈送出去的小女孩,如今竟然成为了他们寻找帮助唯一人选。

    “我不能帮他们,我只能把他们推出去。不推出去,姜家就是另外一个席家。”确实,如同一条靠吸食人血为生的蚂蝗,最后先死的,一定是人。

    “难道就不能不让她用了吗?这点小东西而已。”文宣有些不以为然。

    “我当初也这样问过,到底是那是天真。这种东西,只是凭借自己的毅力是万万戒不掉的。我虽然没有亲身试过,但是看着嫂嫂到了如今这模样,想来她也是无可奈何。”

    “你哥哥为什么还要留着她,这样不是只会拖累他自己么?”

    “他心甘情愿,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她那样的女人,其实可以用七出之条休了她的。哥哥是个好人,他舍不得,也狠不下心来。”

    “好人也就是滥好人了吧。一辈子也没什么成就。”

    “能有什么成就?这一辈子,他除了感情,什么都没了。”

    我冷眼看着文宣跟姜少夫人理论,眼前却闪过文宣衣袖染血,一副冷酷的脸。当时以为是错觉,不愿再去深想。如今听他这番论调,我忽然意识到,在京城的波澜诡谲中生长的孩子,又怎会如同他表现的一般天真。

    也没什么,只要他愿意给我看他天真冲动的一面,他依旧还是那个文宣。

    “我们走吧。文宣。”

    从姜少夫人不愿进一步说话我就知道,她这是在说给纪家的仆从听,也是说给纪家的掌权人听。她不愿让任何一个因素,成为阻碍她与纪家关系的东西。她更倾向于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