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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 途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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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中果然下起了雨。幸好雨不算太大,我们不至于那么狼狈。但还是用袖子遮着脸,一路狂奔到衙门附近。

    老伯卷起袖子擦着脸,气喘吁吁道:“可到地方了,我要回去换衣服。有事找我就行。”

    我默默走开几步,与人客套向来不是我的专长,我更喜欢安安静静的活着。

    说是正对着李府,其实这亭子也只是建在街角,只能看到李府侧面的轮廓。李家牌匾上牵着红花,两边垂下红绸,端得是一派喜庆。李家大门洞开,即使有雨声淅淅沥沥的隔雨看景是一种特别的体会,雨丝倾斜着落下来,眼前景似乎都蒙上了古旧的颜色,有些昏暗。只有门上那些湿了的红绸,像血一般鲜艳。

    走了那么久的路,我腿有些发酸。倚着柱子,整个人才轻松了些。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若我看到自己的心上人成婚,我会怎么办呢?提着鞭子大闹礼堂吗?狠狠的抽新郎官一顿,让他知道辜负我的下场。

    只怕到时候我连大门都闯不进去。

    我垂下眼睛,现在我能嫁的只有文有章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阿宣。”我这么唤他。

    “啊?”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晌似乎才明白我在唤他。他掩饰不住欣喜,“哎!”

    “你喜……”想问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咱们要不要进去?”

    “没有帖子只怕不好进。咱们也没备礼,就这么空着手……”

    我们三人正皱眉思索找什么理由,却听到雨中传来一阵沙哑的女声:“李县令向来乐善好施,你们想进去还不简单,装落魄就行了,能讨口饭吃。”

    这话说得真是让人恼火,我气冲冲的回她,“我们又不是乞丐!”

    “可我是。”她淡然回道。我被噎了一句,再也说不话来。

    这人蹲坐在柱子后面,背对着李府大门,不知道待了多久。被雨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挡住了大部分脸,看着脏兮兮的狼狈,唯有一双眼睛甚是明亮。衣服沾满泥土,粗葛布的旧衫子泛着一层油光,在这氤氲的雨天,闻着有一股古怪气息。

    哥哥二话没说扒起了包袱,找出他自己的外衫递给她,“将就着穿一下吧。”

    她呆愣一瞬,蓦然回神似乎是看到什么让她愤怒的东西,扬手把哥哥的衣服扯过来扔掉。

    “你!”我上前一步。

    “为什么不是她的?”她伸手指着我,手背上还有淡淡的泥水污迹。

    “是在下思虑不周,姑娘勿怪。”哥哥反而向她道了歉,向我请求意见,“挽释你衣服。”

    我不情不愿的自己翻了身衣服出来给她,“赶紧换了。”她这才安心接过来,躲在柱子后面套了衣服。

    “带我进去。”她说。

    她整了头发,可长发还是遮了她半边脸,隐隐约约看不清容貌。不过看她露出的半边眉眼,甚是清秀。

    “你的脸……”我迟疑。她垂下头,似是不敢面对众人,嗫嚅道:“脸上有疤,难看。”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容貌有损的女孩子。多数女子以容貌自负。漂亮的排挤丑陋的,在这人人都想变美的世道,毁了容貌代表着人生的绝望。我翻了翻袖袋,“你用帕子蒙吧。”

    她低声说了句,“多谢。”

    “你为什么要进李府?”哥哥背对着我们,算是避讳。

    “想吃顿饱的。我已经还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我给你钱,你去客栈里去吃吧,我们有事要做。”文有章二话不说又要去摸腰间钱袋,我瞥他一眼,同情心泛滥的家伙。

    却是被这姑娘急急打断,“今天他家娶亲啊,酒馆都不做生意来蹭热闹了。我到哪里去?”

    ……竟然有如此奇事,真是好奇啊。

    “阿宣,带印没?”

    “你说啥?”

    “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总不能只认你这张脸吧,在这里谁认识你?”

    他摸摸鼻子,甚是不好意思的形容,“说得是,说得是。”

    一路畅通无阻。所以说身份这东西就是好用,有身份做什么事情都方便,没身份就算跪死在门口都不一定会有人搭理,没准还会打一顿扔到路边让其自生自灭。

    宽敞的院子,因为下雨搭起来露天的敞篷,遍地酒桌,坐着满满的人。时有孩童的笑声传来,我看过去,几个孩子吃着东西在玩过家家,模仿已经举行完的拜堂仪式。这些幼稚的小事,长大后想起来,会不会连自己都会觉得傻呢?

    “青梅竹马真好。”轻轻的一句低喃传来,我头也不会的接了上去,“怎样坚固的感情也敌不过家族利益。”身边一时静默,我看向穿着我衣服的姑娘,“你也这么觉得?”

    她慌乱的低头,低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捂着脸回我,“阿乞不懂。”

    “你当然不懂。”文有章推开阿乞,“这世上哪有比我对你更真心的人?想我这般深情厚谊默默惦记你十几年,你稀罕不稀罕?”

    惦记我十几年……亏得他说得出口。我抿嘴笑,“你说呢?”

    “啊哈,当然稀罕了!”他孩子般的笑,快速凑过来亲我脸颊,轻快道:“我就知道娘子最稀罕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跳开好远。哥哥闷咳一声,不知是为了提醒我们还是缓解自己的尴尬,闹得我更加尴尬。我低下头,捂着自己的脸,想了想还是带了笑,看向地面的目光却复杂。

    在我心里文宣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没什么心机,只会大大咧咧的处世。我一直以为他足够单纯,绝对不会参与算计我的一切诡计。可如今想来,从始至终单纯的,只是我自己罢了。

    “真羡慕你们这样的少夫少妻。”

    “要是有人为了抢一个女人而不择手段,你还会羡慕吗?”

    “那女子可是有倾城貌,她家人可有难以匹及的权势?”

    “没有。”

    “那可真是令人艳羡。女子生来就被困于条框之中,难以挣脱,连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在挑选。又不是他们要嫁人,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拿主意呢?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不为容貌,不为权势,只为你一个人的人,那他一定很喜欢你,后半生一定会好好待你。”

    是吗?

    “你这么有见解,可不像是个乞儿。”我笑,“怎么这么不认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