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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树荫下,李秋生正接过狗儿等一众小孩递过来的熟红薯,拍了拍身上尘土,便狼吞虎咽地使劲啃起了来。那样子好像全世界就数他最饥饿了,才不管你周围的人怎么看呢。
狗儿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李秋生这副吃红薯的丑恶模样,禁不住伸手摸摸李秋生身上的破败毛皮披风嘟嚷道。“大哥哥,你慢慢吃,不用紧张的。咱们那里还埋藏有,管够大哥哥吃的。”
李秋生的脸儿刷地红了个遍,眼中几乎掉下几滴泪水来,心想咱李秋生几时像今日这般沦落过,居然要靠哄骗几个屁大的小孩来填饱肚子。忍不住抬眼瞅了一会一旁傻乎乎站着的狗儿说道:“狗儿,谢谢你。等大哥哥吃了红薯,有了力气就唱大戏给你们瞧,让你们一个个小屁孩瞧个够,瞧个隐。”
狗儿呵呵大笑道:“大哥哥真好,狗儿喜欢。只要大哥哥肯唱戏,狗儿和小屁孩都愿意帮大哥哥找吃的去。”说完,狗儿一边指着周围的一帮小屁孩嘟嚷道,一边自顾自地比划着手脚上下移动。
一帮小屁孩被带头的狗儿这么一比划,顿时哄然大笑起来。啪啪手,相互对视了一眼,猫着各种独特的表情又围拢在了李秋生的身边,只等李秋生嗓子一亮,声喉一爽,就跟着吊起嗓门唱大戏去了。
等自己啃完手头上最后一条烤熟了的红薯,李秋生终于按捺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轻轻拍了一下,圆鼓鼓的啪啪直响。这一顿下来,李秋生着实吃了个爽,吃了个通体圆,先前干痞的身子已瞬间变成了圆柱状。他下意识地拍了拍手上粘着的尘土和红薯残梢,四周环顾了一下围拢在自己身旁的一帮小屁孩,忽然嗓子一紧,亮开声喉大声叫道:“小的们,听好喽,大哥哥开戏锣喽。”
狗儿一时大喜,急忙从地上一骨碌坐起,一翻忙碌后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不等李秋生把话说完便起身啪着一双小手,望向一帮精神萎蘼不振东倒西歪的小屁孩喝道:“猴儿们,都坐好了,听大哥哥唱戏喽。”
顿时,一帮小屁孩各自席地而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光专注地瞪向眼前吃了红薯的李秋生。好像在说这总该轮到你上场了,也合该咱们自在自在了。
李秋生终是装模装样乱舞乱跳了一段时间,却也是手脚并用,气喘吁吁,汉流夹背,硬生生地糊弄了眼前的小屁孩一把,总算是有惊无险,丢人没有丢到家底。
这样一来,李秋生的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麻。毕竟,李秋生也不懂唱大戏的规矩和法门。只不过是李秋生有机会出入在安阳街上那一座青花绣楼大院内多看了几场大戏罢了,那里知道人家嘴里唱的是什么词儿曲调啊。现在自己装腔作势一翻,可能也只是哄一哄这一帮小屁孩而已,其他的那里敢多想一想呢。
尽管如此,李秋生终是一个脑筋灵活多变的少年,却也依样画葫芦学着那些戏子出演的一般场面,扯着他那件出了名臭名昭张的毛皮披风乱舞乱蹦乱跳乱唱了一翻,竞也能给眼前的一帮小屁孩真实的演了一回三国戏。
李秋生饶是这样变着戏法儿糊弄了一通,还好没有让人看出破荐,但他的心里已有了一种挫败感。即便是李秋生的心里一直没有按着什么缺德的坏心眼,比不得别人口中骂骂烈烈的二痞子害人精,然而他也感到了来自自己心灵的耻辱。
可是,另一方面,眼前这一帮小屁孩的专注表情和天真无诟的心,却让李秋生又找到了一丝微薄的希望和安慰。自己虽然唱得大烂,演得大假,但是这一帮小屁孩也是看得津津有味,气定神怡,全神贯注。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掺假和糊弄而表现出讨厌的一分神色,这使得李秋生的心里更加的无奈和傍惶起来,也许自己真不该为了填饱屁饥肠辘辘的肚子而哄骗小屁孩演这一出假戏。
李秋生在懊脑的表情里稍微寻得了一丝些许的欣慰,自得之情油然而生。却不料自己那件出了名臭名昭张的毛皮披风,却被一个满脸扎髯怒目圆睁的野蛮大汉从背后一把扯了过去,往旁边的空地一丢,大声吼道:“野小子,又在这里装神弄鬼骗吃骗喝的了。看老子不打拆了你去,就不叫二歪子。”
二歪子这一声突然而来的瀑喝,切底打破了这一场地的宁静。众小孩毫无防备之下一阵惊慌失措,立即惊叫着躲到了李秋生的背后,睁着惶恐的圆圆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个蛮横的中年大汉。
李秋生咋被这个野蛮的二歪子突然袭击,搞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是极端愤怒,但人小力薄的悲衰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睁着愤怒的双目仇恨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野蛮人,脑中早已出现了千刀万剐这个死人头的可恶画面。
“臭小子,快快滚回你那安阳街上的青花绣楼大院去,省得在此弄脏了老子的手,带坏了这一帮无真无垢的小屁孩。”横在李秋生眼前的这个野蛮的二歪子一时狂妄地叫嚣道,好像眼前这一块地方从来就是他家天王老子似的,不给人一点生路。
“凭什么让我滚,我李秋生在这碍着你祖宗十八代了吗?也不知丑,瞧瞧镜子就你凶,我不滚,看你能熊个球去。”李秋生怒目圆睁狠狠地吼道,面对眼前的这个野蛮的二歪子一点也不显得怯阵。
“噢呵,小子,还挺有骨气的吗?不过,在我的眼里没个鸟用,大爷我不吃你这一道。”二歪子一边奸笑,一边用手拧着自己的下巴,贼眉鼠眼地怒吼道,几乎把躲在李秋生身后的一帮小屁孩吓了个哄堂大散。
“小爷我才不管你个大鸟有用没用呢,反正我就是不滚。要滚,你自己滚去,别横在这里碍着小爷的清修去。”李秋生还是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怒吼道,一脸威严而凌厉。就像一个剑术高深而神秘莫测的剑客,神情傲慢而冷漠地睥睨着自己的对手。
“臭小子,长本事了不是?大爷我叫不动你,难道还轰不动你?哈,哈,哈,也难怪,都长这么高了,尽是干些不长进的坏事,你老子那一套害人精的本事算是学到家了。小子,有种你敢不敢露两手出来抖拌威风啊,看大爷我怕也不怕。”二歪子气得两眼冒火,头冒青烟又是一顿狂怒道。
“呵,呵呵,凶我就凶我嘛,干嘛好好的扯到人家老子了。难道,难道,我那死去了的老子也招惹你了吗?野蛮人,猪,你这个蠢过猪的家伙!去吃屎吧,你!”李秋生不计后果地用尽平生仅有的最大的声喉,直接吼上眼前这个野蛮的二歪子,心中不自觉的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怨恨和怒火。
李秋生心中的这把怒火顿时直直地燃烧了起来,他不顾一切地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无理取闹而傲慢的野蛮家伙。那怨恨恶毒的表情,就好像要一把火把这个野蛮的不知死活的家伙切切底底化为乌有,灰烬。
二歪子不失时机地又横瞅了几眼李秋生,见弱小的李秋生几经较量依然不怕自己的邪恶神威,不觉自己倒先有了几分惭愧。他怎么也想到这个无家可归流浪街头的臭小子,发起怒来也是一个不怕死不要命的难缠家伙。和自己相比起来,只怕是有过之而不及了。
一时之间,两个相互对立而又虎视眈眈的敌对之人,谁也奈何不了谁,就这样犄角依势地相互对仗着了。
过了一会儿,二歪子终是抬头看了看天,转身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安阳小镇,忽然奸笑一声吼道:“小子,这次算你走运,爷爷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下次再碰上这样装神弄鬼的唬人,骗吃骗喝的勾当营生,大爷我一定打拆了你的骨头,只管让你陪你那死鬼老爹去。”
李秋生鼻吼里哼哼几声,冷眼斜瞧,终于赢得了平生第一次与人战斗的胜利。他顾不得捡起被丢落在地上他那出了名臭名昭张的毛皮披风,便瞥起嘴巴向着野蛮大汉远去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垂液,悻悻跺脚吼道:“小爷我才不怕你呢,有本事别走,你这个蠢到家的猪崽子!”
一场闹剧就这样无厘头地落下了围幕,这是李秋生始料不及的。毕竟,在心里面他早就做好了被这个野蛮二歪子拳脚加身,怒火狂轰滥炸,一顿痛揍的火爆场面。但是李秋生终是没能够经历这样的场面,他还是完好如此地站在那里,只是自己的心里从此升起了一股莫明其妙的怨恨和怒火。
说实在的,一个流浪无家可归的少年,一个上顿饥餐下顿挨饿的野小孩,突然平白无故的被子人狠狠猛揍了一顿,谁能忍气吞声不反抗呢?李秋生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形,也难怪李秋生有这样的愤怒和怨恨了。
但是,最让李秋生心痛和最怨恨的恶毒事就是:最讨厌别人在他的面前提起他那死去了的老子。因为,李秋生眼前所忍受的一切流离巅沛的痛苦和耻辱都是拜他那死去的老子所赐,也正如野蛮的二歪子所说:李秋生的老子死前几乎就是一个十全十足如假若包换的害人精了。这样的老子摆在谁的头上,谁不怨恨和怒火的呢?况且是年少的李秋生了。
李秋生如大梦初醒一般,茫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