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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想到这里, 脑袋都要炸了。即便天已经大亮了,他依旧觉得周身一阵阴凉,此刻正沿着他的脚尖儿向上爬, 扼住他的咽喉, 让人喘不上气儿。
他又想到那位天疏派的大师所说,自己是被阴灵所缠, 而且不仅他自己一个人,到了时候全家都跟着遭殃了。他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一咬牙, 决定再和眼前这个小道士套两句。
可谁知道, 钟凌听见他的声音, 猛地站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青年人立马站正, 说道:“那个……”
钟凌看了一眼地上,眉头微微蹙起:“不能随地吐痰, 你都多大的人了,连这个都不懂吗?”
青年人:“……”我就要死了!我还管这个?!
钟凌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认真说道:“不能因为自己快死了,就不遵守道德约束法律制约了吧?”
青年人愣了一下, 快走了两步,语气急迫:“你怎么知道我要死了?!”
他这话一出,又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他本想着就像往常做生意一样——饿死胆小的, 撑死大胆的。结果那毕竟是钱, 而现在自己这里的赌注是命, 本能的就这么说了。
钟凌原本就顺口一说,实在是因为这个男的面容枯槁,一副纵/欲过度要死不活的模样,谁知道他竟然自己招了。
钟凌上下打量这青年人,想到昨晚这人异常的举动,再结合刚才他的话,心里有了个大概。他开口,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有钱吗?”
青年人简直要笑出声来,所有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他点了点头:“有!你要多少?!”
一来,钟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死了,能不能解决还得看魏衍的,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二来,今天APP要一百块,明天说不定就要十个人来上香了,为了保证之后的任务顺利进行,他选择保留态度。
“一百块。”钟凌说道。
青年人眼中露出一丝怀疑,家里那位黑心的大师,一开口就先要了三万元的辛苦费。但家里最近安宁了许多,所以这三万块也不算白花。但是这小道士竟然只要一百块?一百块能干什么?
钟凌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了,这世上就是有些人觉得便宜无好货。
他看了眼树梢上的一撮松针,有几根已经变成了黄色。他想起来小时候有人和他说松柏长青,其实不是的,这世上没有长青的东西,万物总有起起落落。
钟凌转头对青年人说:“你刚才说想见我师弟?看五分钟,一百块。”替这种人省钱,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正巧钟凌觉的福娃应该给他爷爷买个什么定位仪器、老年手机,毕竟有老年痴呆症。但福娃一看就是没钱的,货款就从眼前的这个人手里抠出来吧。
青年人吐了口气,这才对嘛。五分钟一百块,其实算算也还行。他立刻点头应道:“成!”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那位天疏派的大师的话,又问道:“你们这里是有个老道士吗?”
钟凌回道:“走了。家里有事儿。我们来替他看着道观。”
青年人:“你们之前认识?”先打探一下,万一真的都是妖怪呢。
钟凌摇头:“见都没见过,只知道姓柳。”万一这人是来打探自己靠不靠谱的呢?难道要说我是妖怪大学的实习生,这里的老道士被我男朋友吓跑了?当然不行,赚钱第一,先忽悠了再说。
不知不觉间,一位曾经的三好学生,已经被大学潜移默化的成了大忽悠。
青年人又问:“那你们怎么来这里的?”
钟凌举了一下自己的手机:“道教研究协会安排的。”
“道教研究协会?”青年人愣住,他也算和这些宗教有关系,竟然从不知道还有这种协会。
他正迷糊,就看见钟凌冲自己招了下手:“你和我来,先登记一下。”
钟凌带着青年人一边朝后堂走,一边借着袍袖的遮掩给福娃和魏衍发微信。
昨晚回去,为了加强三人组的团结合作,为了让学分更上一层楼,钟凌建了一个“清流观学分冲冲冲”的微信群,福娃立刻响应号召加了进来,魏衍加进来的时候则有点不情不愿的——他的微信里目前就钟凌一个人,实在不想再加一个,还是个把臭鼬腺当做龙鳞的笨蛋。
钟凌在微信里把自己大概的想法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放下手机的他还是有点担心。魏衍没问题,话少还聪明,靠得住,但福娃就……
唯一觉得安慰的是,福娃也修了戏剧表演,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感叹灵泽综合大学的未雨绸缪。
钟凌走到书房,魏衍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魏衍挑着眉毛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青年人——这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若是没有之前这一番变故,长相应当还不错。只是脸上一团阴气,死相毕露。而在他身上的那东西,确实是不怎么安分。
此刻,那团阴气从青年人的肩膀上探出头,紧盯着钟凌。
魏衍往前走了两步,伸手给钟凌拨了一下额发:“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与此同时,一股醇厚的妖力荡出,将那东西压的缩了回去。
钟凌看到魏衍,眼睛都亮了,一扫之前和那青年人一起走的时候的漠然。他美滋滋对着魏衍说:“我那个符管用啦!我一大早就去检验一下成果,没想到竟然真的能用!”
魏衍笑道:“那是自然,你在符咒方面的天赋无人能及。”
青年人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动,眉头皱了起来——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怎么就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儿呢?
钟凌绕到书桌后面,摸了支笔出来,抬头问道:“姓名。”
青年人愣了一下:“我?”
钟凌的怼人能力一直很稳定,他撇了一下嘴:“你觉得这屋子里我还不知道谁的名字?”
青年人吞了下口水,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跑来这里:“陈维林。”
钟凌:“年龄。你自己都说了吧,类似身份证号,出生年月日,性别之类的。”
性别还用说吗?!陈维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一腔怒火,一一报来。
钟凌将这人的信息记在纸上,转身递给魏衍,自己则往椅子上一坐,掏出手机。
他显得不慌不忙,但对于这陈维林来说,现在的每分每秒都是命啊!如果最后真的没办法,他赶回去和那位天疏派的大师聊一聊,多加点钱,说不定还有救。
陈维林问道:“那个……我挺赶时间的。”
钟凌抬头:“那你先给钱啊。”
陈维林:“……”你又没说什么时候给。“那……现金还是转账?”
钟凌:“哦,你等一下,我师弟马上就把二维码拿来。”
他刚说完,福娃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递给钟凌一张纸:“是这个吗?对面的复印店说彩色的没有了,只能打印黑白的了。”
钟凌拿过那堆东西看了一眼——白色的A4纸上,最上面印着”清流观“三个大字,下面是个卡通图案包裹着的二维码。
他把纸推到了福娃面前,认真严肃的点评道:“首先这个卡通图案的出现有点不合时宜,我们是道观,应该用深沉严肃有韵味的东西。然后就是下面最好加两行道教文化的内容。总而言之就是要做的让人觉得我们这里有文化有水平。”
福娃掏出自己的小本子,疯狂的记录钟凌所说的内容,不停地点着头。
今天一早,他就被钟凌安排了任务,做一个专门收钱的微信号,现在的人都不流行随身带现金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香火钱啊供奉啊什么的,有电子渠道也方便一些。而这个账号里的钱就归福娃管,毕竟他是现在的财务主管。
陈维林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小声问了一句:“你不是说你这位小师弟,从小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有点神志不清了吗?”
钟凌眨了眨眼:“神志不清又不是疯了。”
钟凌把那张带着卡通图案的二维码拍在陈维林面前:“看清楚,扫码付钱,你先聊几分钟的?”
陈维林:“……”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这浓浓的一股骗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钟凌看他的样子像是怀疑,便拍了拍福娃的肩膀:“来,师弟,你看他一眼。有什么想说的?”
“这不是昨晚不肯偷咱们东西的那个吗?”福娃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边陈维林:“哦,快死了呀。我们要开始赚死人钱了吗?他是来安排身后法事的吗?”
陈维林:“……”你们道观的人是不是有毛病?怎么出来一个人就说我要死了!平时就算了,赶上这个节骨眼,真的不是故意一遍遍的说的吗?
魏衍扫了陈维林一眼:“我给你一个建议,先不收钱,五分钟之后你来决定。”
大部分的时间,陈维林都在看钟凌和福娃的双簧戏,如今魏衍突然开口,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但这三个人里要说谁看起来最靠谱,那必然是魏衍。于是,陈维林点了下头。
魏衍言简意赅的说道:“打电话给你最亲近的人,让他离水远一点。”
陈维林被魏衍这句话说的皱起了眉头,最近自己出事儿,家里的人基本都大门不出,难道会在自己家里被浴缸淹死?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太病急乱投医了,这三个人显然就是骗子。
他干笑了一下:“行了。今天的事儿就到这儿吧。咱们也别互相浪费时间了。”说完,他就转身走出了书房。一边走,一边为自己早上的一时冲动而后悔,尤其是想到自己被那个小道士揶揄了不知道多少次,心里更不舒坦了。
陈维林走到灵官殿前,回头看了眼殿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灵官的那第三只眼睛,正盯着他。那目光如炬,如雷似电,仿佛在他的眼前,一切无法藏匿。
陈维林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只听到里面有人在大喊:“你是陈维林?!你母亲现在在私湾海滩,她刚才被什么东西卷下去了,幸好我们这里有艘摩托艇经过,把她救了起来。但她呛的水有点多,一时还没有醒过来。您看您是不是来一趟?我们现在正前往苍市第一人民医院。”
陈维林默默的放下了手机,话筒里传来几声“喂”,伴着这清流观清晨的鸟鸣声,震得他耳朵发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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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维林走了没多久,钟凌问道:“你能预知未来?”
魏衍摇了摇头:“不能。”
钟凌好奇的问:“那你是怎么知道?“
魏衍指着他写的那张纸:“这里不是写着他妈妈的姓名吗?刚才我看见有个鬼差,念叨着这个名字跑了过去。现在有鬼肆了,不是在水里溺死的人,一般是不会有鬼差去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