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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转圜。两指宽的瓷片重重划过玄色的亵衣,我手下一松,瓷片顺着方才的力道飞了出去。
胳膊上的亵衣破开一道口子,血不断融进黑色的亵衣,看不分明。
可帝君咬着牙根闷哼一声,抱我的手失力,身子往下沉了几分。虽然帝君马上又抱紧了我,可破开的那道口子处,鲜红的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溢。
我满眼不敢置信,抬眼看着因吃痛而皱眉的帝君道:“你怎么……不躲?”
帝君眉头倏地舒展开,用鼻音冷哼一声,故作无谓道:“不让你见点血,你今日还肯放过本君?”
“一点小伤罢了,总比被某个心系天下的国师拿太阿一剑刺透的好。”
见他生着这份算计,我撇过头不欲再理会。既然盘算的这般周全,想必伤的不重。
帝君笑道:“走,带你去打架。”
我倒要看看,帝君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打架。
不过去哪里打架,都比在这漪澜殿强。
帝君抱着我行至拔步床背后将我放下来。趁帝君不备,我踮着脚往后退几步,伸手去够书案上的砚台。
既然要打架,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然要寻些能防身的武器。
“咳!”
我闻声手下一滞,见帝君背对着我,长舒一口气。胡乱摸几下,这软软的是毛笔……不对不对,这是纸……
帝君仍在拔步床背后鼓捣什么,我便放心转过身,一眼便看到案角上的砚台。
我喜出望外,伸手去拿砚台。
待我转过身时,帝君正冷眼看着我。
我明明是要同他干架的,拿些锐器防身是应当应分的。他会武功,若要干架只怕我还会趁下风。
可怎么的,帝君一双眼透着冰霜和失望,我便觉得自己此一举,分明是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的事。
我硬气了几分,道:“如何!”
帝君眼角低垂,道:“不如何。”
帝君从怀中掏什么东西,我便一下子防备起来,捏着砚台谨慎的观察打量。
帝君见我模样,竟是满脸的失落和寂寥。
我结巴道:“你……你你你……还委屈起来了!我捉奸捉一双,我还未委屈呢!你信不信我哭出一条河!”
帝君脸皮抖了几抖,暗自呢喃道“捉……奸。”
帝君也未说话,叹一口气,掏出一把匕首扔了过来。
我用脚踩住匕首,小心拿起打量。玄铁做的刀鞘,上面没有花里胡哨繁复的纹饰。整只匕首大约我一掌大小,只在刀柄上嵌着一颗红豆大小的绿宝石。在内寝角落摇曳的烛光下看得不大分明,但只看这刀的主子,便晓得此刀是宝刀。
帝君道:“用这个对付朕。把砚台放下,太脏了。”
我收起宝刀,道:“我就喜欢脏,你便如何?”
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回事,没来由的出口便冲得不行。
帝君道:“不如何,过来。”
我将砚台扔在案上,慢慢走过去。帝君的眼角瞥道书案上的砚台,嘴角一扬便隐进昏暗之中,看不大分明了。
我紧随帝君,进了一处暗道。
在完全陷入黑暗前,帝君对着空无一人的漪澜殿道:“不用跟。”
我朝漪澜殿看一眼,在黑暗中道:“漪澜殿……有人?”
帝君沉默半晌道:“是。”
“阳离,跟着本君。”
帝君说罢握住我的手,我其实怕黑,这里什么都看不见。可一想起漪澜殿内一片旖旎,还有门口听到的一阵阵喘息声……
我狠狠甩开了帝君的手。
帝君一滞,将袖子递过来。黑暗中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我抓住衣袖,手指顺着单薄的衣袖一点点往下移动,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帝君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抖。我喃喃道:“是……血……”
漆黑一片里我们两个谁也看不见谁。我肆意的让眼泪流下,小心控制着气息,不让帝君发现。
我方才那一划,他流了很多血。可他不说,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我轻轻往下,勾住帝君的小指。
帝君的小指也随即弯起来,扣住我的食指。
我二人在黑暗中走了半晌,沉默了半晌。我的步子比帝君慢上一步,帝君道:“别怕。这路本君走过许多回。”
我点点头。
须臾后又觉得自己傻,这里这么黑,他看不见的。
我找话头道:“漪澜殿一直有人吗?”
帝君勾住我的小指动了动,道:“是。”
我又道:“那……行那事的时候,也有人……藏在暗处?”
帝君道:“不是。”
帝君感受到我脚下一滞,也跟着停了下来。
眼泪吧嗒吧嗒掉到地上。帝君流出来的血也吧嗒吧嗒掉到地上。
“你……哭了?”
我道:“没有,是你流血了。”
帝君沉默半晌后道:“本君流了多少血,本君还是清楚的。”
帝君又默了半晌,道:“接着走罢。”
我点点头,紧紧跟随在帝君身后。
帝君道:“方才……床上的人不是本君。所以本君……没有做那事。”
帝君苦笑一声道:“原不过是想瞒太后,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谁知道我的阳离又大半夜进来砸殿门。砸到二重门的时候,本君只得遁入暗道往漪澜殿赶。”
我......有些懵。
“你别诓我,我很聪明的。”
帝君无奈道:“成,阳离最聪明。聪明到看不见玉案上冒着热气的茶水?”
我心里突然一松,紧跟着是狂喜。
无穷无尽的狂喜。淹没天地的狂喜。
我低声道:“我那么着急,哪里顾得到……”
帝君揶揄道:“急着来捉奸是罢?”
我道:“那你……那君上如何保证公孙喜他们不会发现偷龙转凤一事?”
帝君许是发现我不再称他“你”,轻笑出了声。道:“代替本君的人,易过容,模样有个九分像。但……本君的阳离这么聪明,被阳离从床上掀起来,再刺上那么几剑……阳离定能一眼识破。”
我对准帝君腰窝狠狠一掐,嗔道:“你不早说!”
帝君佯装叹气,道:“本君也不知阳离提剑便砍,原是为了捉奸。”
我冷哼一声,道:“今夜来找你,确实不是为捉奸。对了,我曾在书上见过,依照青州礼制,帝王一般行冠礼时便会有那事……的教学。为何,为何你今日才……才要学?”
帝君勾着我的食指晃一晃,道:“因为本君要为阳离守身如玉。”
“矢志不渝。”
我虽晓得他嘴上说得正经,但也不过是玩笑话。帝君十四岁行冠礼时,还不曾见过我,又哪里会为我守身如玉。
我甩开帝君的手指,道:“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