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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组长还没反应, 他的两个手下耐不住摔了筷子。章晓白冷笑:“组长,我看人家不欢迎我们,我们何必拿热脸贴人冷屁股?既然是上面的决定, 那他们调查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互不打扰。”
罗宏盛起身朝赖组长说道:“赖叔, 您热情好客对人家好, 人家未必领情。这饭我也是吃不下,晓白, 我们出去外面吃。”
赖组长用力拍着桌子:“站住!我还没说话,你们耍什么脾气?坐下!”
章晓白和罗宏盛愤愤不平,但见赖组长沉下脸, 当真也是有些怕, 便都脸色难看的坐下。赖组长对杨元一和魏延卿二人说道:“他们年轻气盛, 见谅。”
杨元一摇摇头,倒是没说什么。他知道以魏延卿的性格不可能随便说出这句话,而且天花板上的人形水渍越来越明显, 赖组长三人竟然也没有发现。他们也是异闻, 对于这种特殊事件应该更为敏感才是, 除非人形水渍还有其他特殊能力。
这般想着, 杨元一的目光便落在了魏延卿盛给他又拿走的肉菜。魏延卿笑了笑,捏捏杨元一的耳垂, 不动声色无人察觉。
赖组长倒了杯酒替属下道歉:“他们平时都有分寸, 大概是被最近的案子磨得上火, 心里着急才火气大。我回头训训他们,干我们这行的,没点耐性可不行。”
杨元一摇了摇头,拒绝赖组长的赔罪酒,在对方变脸之前竖起食指指向天花板,轻声说道:“上面有块一米宽的人形水渍,你们没看到吗?”
赖组长三人下意识抬头看,只看到雪白的天花板。章晓白嘟哝:“什么人形水渍?鬼影都没有。”
话说得不客气,可赖组长没有反驳,而是点头道:“确实什么都没有。”
杨元一温和的目光扫过在场三人,说道:“有的。你们看不到,但是我看到了,原本不明显,现在连五官都有了。水滴渗透下来,掉进你们吃的饭菜、浓汤里,除了酒没有沾到,可能桌上的茶水和饭菜都沾到这些水了。听起来古怪,但你们该知道我没必要撒谎。至于会不会有坏影响,要看你们自身觉不觉得奇怪。”
三人齐齐变了脸色,章晓白和罗宏盛两人半信半疑,赖组长却是脸色凝重:“说来确实有一点奇怪,平常时候我也等过其他人,有时等上一天都不会生气。可是自打我坐在这里,喝了这里的茶水,心里就有股火气,怎么扑都不灭。”
不然早在刚才章晓白和罗宏盛两人出言不逊的时候,他早就该训斥而不是让他们把话说出来。思及此,赖组长看向两个属下:“你们今天好像太过急躁了。”
经赖组长这么一提醒,章晓白和罗宏盛两人也觉古怪,他们虽然年轻气盛,但平时也不是这般急躁无礼。即便他们下午等了四个小时,可是人家本来就没有义务与他们碰面。他们的确不爽推理社盛名,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愚蠢焦躁的挑衅。
章晓白拿出手机对照天花板各处拍了几张照片,一一查看终于见到杨元一口中的人形水渍:“赖叔,真的有人形水渍。”
赖组长拿过去看,看完后对杨元一和魏延卿两人说道:“抱歉,这餐饭以后再请。”
杨元一起身:“没事。”低头瞥了眼魏延卿,后者还在喝酒,简直是把白酒当水。这异闻,还真是烟酒皆沾,当真是形体够坚硬就能胡来吗?
魏延卿察觉到杨元一略有微词的视线,赶紧放下酒杯起身挨着他说道:“这酒没问题。”
杨元一:“我知道。”顿了顿,又说道:“你烟酒都沾?”他想起魏延卿的房里还有个小型酒吧。
魏延卿:“只是有调酒的爱好,虽然都沾,但很少碰。”
杨元一:“嗯,少碰。”
魏延卿:“没问题。”
赖组长正叫来服务员商讨结账的事情,同时询问楼上是哪个包厢。罗宏盛也在旁问话,那服务员本不肯说,他便道包厢里滴水。服务员神色顿时变得很古怪,告诉他们三楼以上就是房间,住的都是旅客。
“而且,这上面的房间,没人住。”
章晓白听着听着便有些走神,视线落在显得极为亲密的杨元一和魏延卿两人身上。虽然两人不是靠在一起,也没有过于亲密的动作,可是两人言行举止的亲密骗不了人。
他们是什么关系?兄弟不像,同事也不像,难道是出生入死的伙伴?不对,感觉不对,比能够交付生死的伙伴还要亲密一些,跟夫妻一样。
夫妻?
章晓白一愣,随即看到魏延卿不知说了些什么,杨元一白了一眼,前者又去拉后者的手,被拍开。这模样,还真有点是打情骂俏。
“晓白?!”
“啊?”
罗宏盛:“你发什么呆?”
章晓白回神:“没、没什么。怎么样?”
罗宏盛:“有点问题,我们打算订下上面那间房,现在就去查查看。一起走吧。”
“哦、哦好。”章晓白起身,愣住,似乎刚才烦躁抗拒的心情消失了。魏延卿和杨元一两人并肩走出去,章晓白忽然发现两人真是好看,莫名挺般配。
一行人到楼上的房间里查看,没发现漏水的地方。掀开地毯,下面的地板也很干燥,没有半点湿气。罗宏盛:“不太正常。”眼睛所见可能会被欺骗,但手机拍摄到的照片明显是个人形水渍,绝不会出错。
杨元一站在旁边,忽然被拉了一把往后退两步。他诧异的看向魏延卿:“怎么了?”
魏延卿眼神微冷:“有脏东西。”
杨元一反应迅速的抬头看,见到天花板上有个黑乎乎的影子,约莫也是一米宽,四肢齐全。上面似乎也是水渍,却更像是污水,极为浓黑。刚才水滴掉落差点砸到他头上,过不了一会又有水滴掉落,这回杨元一看得真切,那水滴落在地板后迅速渗透,而地板表面仍旧很干燥。
章晓白一直留心两人,见状便迅速打开手机摄像头,摄像头更为清晰,将人眼可能看不清的部分也拍得清清楚楚。她看完拍摄下来的照片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天花板上的水渍是一个个极为密集的黑色小疙瘩,汇聚成一个人的形状,有些小疙瘩像是泼了墨水,浓得聚成水滴状掉落下来。
“赖叔,罗宏盛,你们过来看。这上面,也有个人形水渍,比楼下那个还要清晰。”
杨元一:“上面掉落的水滴渗透进地板。”
赖组长:“看来这就是楼下出现人形水渍而地板上干干净净的原因,照这么看来,楼上还有相同的人形水渍。只是不知道,会在哪层楼停止渗透。”
魏延卿:“这间酒店有没有出过事?”
章晓白:“我倒是不清楚,罗宏盛,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赖叔应该知道。”
赖组长:“有是有的,毕竟是间大酒店,鱼龙混杂就会出事。出过几桩命案,凶手大都伏法。”他拧眉深思,忽的想起一桩陈年旧案:“倒是有桩案子,至今没找到凶手。而且较为诡异,到现在都不能断定到底是人为,还是与异闻有关。”
魏延卿:“说来听听。”
赖组长:“七年前吧,我记得是个冬天。冬天缺水,但凡是楼顶上有水塔都会储水。夏天的时候水量充足,水塔就荒废着没用。那时候有段时间酒店接到不少投诉,说是喝的水有股怪味。但是因为都是住那么两三天就走的顾客,投诉持续不了多久,酒店也没有太在意。直到内部员工在用的水龙头里看到头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酒店部门级领导立刻派人来查,一查查到楼顶的水塔。结果就是在水塔上发现了一具女尸,女尸已被跑得浑身浮肿看不清面目。头发全都散开,皮肤破烂,眼珠子掉出来,浸泡在水里。消息传开,很多住客哗然不已。
章晓白满脸嫌恶:“喝了好几天死尸浸泡过的水,太恶心了。”
杨元一:“你们不是异闻?”怎么跟普通人一样那么嫌弃尸体。
章晓白惊诧的说道:“异闻就必须爱杀人、爱喝血、爱吃尸体浸泡过的水吗?我们可是从小到大生活在人类社会中,很多习惯早就同化了。”
杨元一表示惊讶。
赖组长笑道:“他们这些年轻异闻不同于那些大异闻,年轻异闻们从小在人类社会长大,行为习惯与人类无异。大异闻与人类保持拒绝,而恐怖异闻由于嗜血的特性也与人类不同。推理社成立百年,招揽的异闻几乎都是几十年成名的大异闻,你会误会也正常。”
杨元一看向魏延卿,后者点头。他便幽幽说道:“原来你真的很老了。”
什么与他相差无几都是骗人的。不知道是多少岁的老妖怪了,还哄着他喊哥哥,当真是不要脸。
魏延卿耳语道:“我算的是形体,准确来说,形体的岁数没有错。至于本体,那不能算,那时候还处于蒙昧阶段,相当于母体中的胎儿。”
杨元一斜着眼睛乜他,半晌无话语。后者自始至终一副‘本就这么年轻,怎么算骗’的无辜表情,也不知道谁一直视本体为骄傲,还将本体当成是唯一的样貌。现在嫌弃本体存在的阶段,等同于否认那段时期。
摇摇头,杨元一无奈道:“赖组长要去找酒店经理,我们跟上去。”
魏延卿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趁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偷亲了口杨元一脸颊:“走吧。”
杨元一好笑又无奈,纵容他的行为。
一行人见到酒店经理,赖组长开门见山表明目的。起初酒店经理推脱,不肯承认,但在章晓白拿出拍摄的照片时神色有些松动。罗宏盛将他压到房间里,当着他的面拍摄下天花板上的人形水渍,并警告他:“如果你不说,我们会把这件事报到上面请求调查。但要是你配合,我们就私下里调查,不会影响到酒店生意。”
酒店经理思考良久,点头同意:“好吧,假如你们能够彻底解决这件事的话,我就告诉你们关于酒店楼顶水塔女尸的事情。”
章晓白:“现在说。”
酒店经理嘴唇很干燥,似乎是上火了。他随身携带一个保温杯,保温杯加大型号。拧开瓶盖喝了口,停顿片刻才说道:“酒店里的水不能喝。”
杨元一:“因为水塔女尸?”
酒店经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点头:“对。我是今年开春来应聘,起初不知道酒店里发生过的事情。开始酒店也没有过异样,直到入冬,工人们清理楼顶上的水塔。楼顶上一共有三个水塔,毕竟冬天缺水,需要提前储存以备不时之需。问题恰恰就出在水塔上。”
他咽了咽口水,说道:“水塔清理后正常使用,开始没事,慢慢的就出现问题。先是酒店里的员工提到用水会见到头发、眼珠和一些皮肤碎屑,但是我们看过没有,所以认定是员工幻觉,将他开除后陆续出现类似事件。我觉得不正常,但也没想太多,之后就是顾客。顾客在酒席上突然发疯,还说我们酒店脏,指着天花板闹事,我们查看监控什么也没有。安抚顾客后又去请道士,平静了一段时间,又开始了。”
杨元一:“员工和顾客都产生了一样的幻觉?”
酒店经理:“对,而且他们很慌张、暴戾,容易发脾气。这段时间,酒店员工因为闹事开除了不少。我查了水源,也没查出问题,又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水里下了迷|幻药,所以喝了酒店的水,当天晚上留下来——”
杨元一打断他的话:“你之前没有喝过酒店的水?”
酒店经理摇头:“这也是我等下要说的,我来应聘的时候,上一届经理叮嘱我千万不要饮用酒店里的水,尤其是当水塔重新使用时。因为我冬天习惯带保温杯泡枸杞,所以没怎么用过酒店里的水。那天晚上,我留了下来,到半夜的时候听到响声。”
那时候,他在酒店四楼的员工休息室里打瞌睡。忽然耳边听到响声,猛地惊醒。那声音有些怪异,听到的时候不自觉联想到幽深黑暗的海底,深不见底的海底有不知名的怪物发出的响动声。
经理循着声音到了酒楼楼顶,来到水塔旁,他听到了来自于水塔内部的声音。
“这种事情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一样,但的确是真的。酒店的隔音本来就很好,别说是在四楼,就是在隔壁喊出多大的声音都不一定听得见。可是我在四楼,却听到楼顶水塔里的声音,真是可怕。”
经理当时跟魔怔了一样,爬到水塔上,轻松的打开原本锁得死紧的盖子。上半身探进水塔里,里面的水很幽深,根本看不见底部。
“水很脏,呈黑绿色,味道也很臭,跟死鱼腐烂的味道一样。我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感觉,很迷恋那种味道。我甚至想要赶紧进入水塔里,因为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在呼唤我。有一张脸从水底浮了上来,五官肿胀,被泡得模糊看不清。我半只脚都碰到水面了,忽然对面天台发出巨响。我猛然惊醒,低头一看吓出一身冷汗。”
酒店经理说在那之后赶紧离开水塔,并在第二天请人过来检查水塔,但是水塔干干净净,水不是黑绿色更没有女尸。
“我试图调查,可惜没有结果。但是那之后我就再也不喝酒店里的水,也打算开春就辞职。我前几天刚去拜访上一届经理,从他口中得知原来酒店七年前曾发生过一起凶杀事件。尸体被抛进水塔里将近一个月,凶手到现在也没找到。我猜,就是那个冤死的鬼魂作祟。”
杨元一几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点盘算。罗宏盛客客气气的请走酒店经理,回来便说道:“赖叔,不如我现在回去调出当年的档案?”
赖组长摇头:“恐怕调出来也没多大用处。你们想想,七年前的案件过去太久,酒店又是要做生意的,肯定把这案件压了下来。到现在还能记得当年案件的人不多,失去流传性,没几个人知道,无法形成一个都市传说。”
章晓白:“可是天花板上看不见的人形水渍,喝了水出现幻觉的人,难道都是药物所致?”
杨元一沉吟道:“关于酒店的都市传说似乎很多。”
章晓白:“什么意思?”
杨元一:“我记得推理社的档案里有过这么个关于酒店的都市传说,曾经流传于六七十年代……当时国内酒店不多,所以国外更为流传——好像是被命名为‘水塔尸体’?”
他不由自主看向身旁的魏延卿,后者先是肯定并夸奖了杨元一,然后摆手说道:“说好的只处理‘畸形’,其余不管。”
杨元一表示站在魏延卿这边:“不过我可以提供资料。”
赖组长表示感谢,提供资料就已经足够了。
魏延卿跟杨元一悄悄咬耳朵:“我们可以卖资料,不能无偿提供。”
杨元一眼里带笑:“先打开市场,推理社里面那么多资料,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先跟他们合作等打开市场后再卖出去。”
魏延卿:“还是元元聪明。”
勤俭持家,为夫赚钱。
杨元一露出一个假笑,下一秒恢复面无表情:“不然养不起败家的另一半。”
魏延卿一边推着他一边替他按摩肩膀,两人亲昵不已。章晓白回头朝两人看了眼,顿觉牙酸。罗宏盛好奇:“章晓白,你冷?”
章晓白摇头:“没有。”
罗宏盛:“那你抖什么?”
章晓白:“我是被麻到。”
“神神叨叨。”罗宏盛弄不懂她,恰好赖组长喊他过去,于是便走了过去。
杨元一和魏延卿两人接下来无事便出去外面用晚餐,吃完后又手牵手散步消食,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他们没有去找赖组长三人,而是径直回房。
却在房间门口见到等待许久的章晓白,她一见两人便赶紧说道:“刚才酒店发生斗殴事件,暂时没有伤亡。但是应该跟酒店里的饮用水有关,我们打算今晚去守着水塔,引诱出那只‘水塔女尸’。”
杨元一:“嗯,我们知道了。”
章晓白有些不自在,说道:“赖组长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杨元一喊住她:“要是有事,就打电话。”他顺道说出自己的手机号码,章晓白很快记下来。
许是杨元一态度温和,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总之章晓白对杨元一有种亲切感,她笑着说道:“知道了,谢谢您。”
杨元一眉心一跳,目送章晓白离开后,扭头就见到魏延卿早就开门进房间里了。他也跟着进去,刚把门关上就被压在门板上咬住耳朵。杨元一闷哼了声,低声斥道:“咬我干嘛?”
魏延卿抱住他的腰:“不是咬,是亲。”
杨元一:“有本事别用牙。”
魏延卿轻笑:“好。”说完,改咬为舔,又是舔又是唆,让杨元一毫无招架之力,很快软了腰。杨元一又听到他说:“下午休息够了,现在到运动时间。”
杨元一伸长脖子去看身后的魏延卿,唇上覆盖了清冷的气息,灵活的舌头探了进来。他毫无抵抗,尽可能的敞开自己去接受。
窗外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
深夜,床上两人交颈而眠。杨元一肩膀往被子里缩了缩,朝魏延卿的方向靠近。后者张开手圈住他,把他往怀里带。
酒店对面一栋公寓,一间一室一厅房正亮着灯。客厅内大着肚子的孕妇将手中的杂志放到茶几上,起身到洗手间。客厅灯光在瞬间不停闪烁,‘滋啦’的轻微声响,灯泡芯子烧坏了。客厅陷入黑暗,一道身影从阳台跳跃进来,两三步内落在客厅茶几上。
洗手间传来冲水声,孕妇扶着腰打开门走出来,发现客厅没光便嘀咕:“灯又坏了?”她摸索着进入卧室里,打开灯,灯光泄出来,眼角余光别瞥见茶几上有道身影。她心下一惊,当即喝道:“什么人?!”
那道身影眨眼间到了面前,孕妇此时看清身影的面目,吓得目眦尽裂,发出惊恐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