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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墨面色凄苦,摇摇头道:“没救了,唉!罢了,罢了,只怪我那苦命的女儿福薄,无缘得此雪莲花,少侠好意老夫心领了。”龚宁正欲再说,韩墨却是摆摆手,阻住了他,道:“少侠不必多说,老夫虽然医术不精,却也能瞧得出此刻我女儿已是病入膏肓,如今雪莲花寻不到,怕是三两日也未必能捱过了。唉,命当如此,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龚宁见韩墨如此,也不愿触及老者伤心事,便闭口不言,二人一同翻山越岭向东去,韩墨身体不便,龚宁不时便拉他一把,半日后总算是过了这山。
出得山来,山脚下正是一条官道,虽然此时依旧春寒料峭,但是路上行人却也不少,想来此地离附近村镇也已不远,道旁有一茶摊,用蓑衣旧布挡了风,几张方桌,中间正有几炉茶水兀自烧得沸腾,往来行人也有不少在此歇脚喝茶,韩墨便指着路边茶摊道:“小兄弟,这天寒地冻的,不如你我二人喝杯热茶再走?”
龚宁点点头,随韩墨进了茶摊。茶摊布置巧妙,既不受风,又有沸腾茶水烘烤,好不舒服。韩墨从怀中取出一包茶,吩咐小二道:“泡这个。”小二应允一声,便去泡茶。二人找了位置便分别坐下。
龚宁道:“老先生,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如今年岁已高,以后还是不要冒险去山上采药了,这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让家里人徒增伤心?”
韩墨凄声道:“家里如今就只剩老夫和小女二人相依为命,小女若是去了,那老夫也定难独活,正好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在黄泉相聚了。”
龚宁摇头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天地生人,生一人应有一人之业;人生在世,生一日当尽一日之勤。如今涵月国与我大虞国交战在即,将来定会有无数百姓受苦。您老精通医术,若能心怀天下,悬壶济世,救得百姓性命,立下一番功德,岂不更好?”
韩墨闻言一怔,踌躇片刻,点点头道:“那自然是极好,极好的,天地生人,生一人应有一人之业,不错,不错!今日听少侠一言,受用终身,老夫这一生真是白活了,白活了。”说着起身对龚宁行礼,龚宁连忙起身将其扶起,摆手道:“老先生折煞小子了,小子胡言乱语罢了,就是希望老先生不要轻生。”
此时小二也将茶泡好送来,韩墨举杯大笑,道:“好,好,好。少侠侠肝义胆心系天下,老夫深感佩服,来,喝茶!”
二人举杯相碰,细细抿了一口。龚宁热茶下肚,只觉茶香四溢,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中流转一遭,竟如真气一般自行流转至丹田气海,而后缓缓散去,遍体生温,便是仍旧置身冰雪之中,全身却是温暖异常。不由得赞叹道:“此茶甚妙,我可从来没喝过如此奇异之茶。不知老先生从何处得来此茶?”
韩墨面色一寒,随即展颜,道:“天地间多有灵物,而人所不能尽知。这茶,这茶……便是一个行商从涵月国得来,老夫偶然得之,不值一提。这涵月国常年酷寒,物资匮乏,是以民风凶悍,不过虽有战意而无物资可恃;再看我大虞国,风调雨顺,幅员辽阔,百姓养尊处优,不喜争斗,可娇贵惯了,虽有物力怕是难有精兵强将。这场战争,胜负难料,恐怕要打很久了,可不知道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救几个。”
龚宁笑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老先生救得一个便是一份功德,救得两个便是两份功德,都是救人,何苦为救几人而自寻烦恼。”
韩墨笑道:“是是是,少侠言之有理,咱们不谈这个,老夫与少侠甚是投缘,多喝几杯,今日你我就在附近寻个地方住下,秉烛长谈如何?”
龚宁道:“令千金病危事急,老先生不着急回家看护么?”
韩墨一怔,手中把玩的茶杯抓了一圈,口中道:“对对对,不如待会少侠去寒舍一聚,如何?”
龚宁点头应允道:“那好,令千金此刻怕是痛苦得很,莫不如我们即刻动身。”韩墨却按住龚宁肩膀道:“不急不急,老夫已请了人伺候小女,你我二人相谈甚欢,何不将这茶喝完再走?”
“也好,这茶却是中原罕有,若此刻就此走了,也是暴殄天物。来,老爷子我敬您。”龚宁举起茶杯道。
韩墨眯着眼看着龚宁将茶吞下,缓缓道:“不知少侠是哪位仙长门下高徒?”
龚宁叹气道:“唉!哪里是什么高徒,不过是被逐出门墙的弃徒罢了。”
韩墨道:“哦?少侠一身正气,何以被逐出门派?”
龚宁刚要回答,突然觉得呼吸一窒,丹田处一痛,旋即又恢复正常。再细细查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心中惊疑不定。
“少侠,你没事吧?”韩墨的声音传入耳中,龚宁连忙笑道:“啊?没事,没事,刚刚突然想起一些旧事。您刚才问我什么?”
韩墨又道:“我说少侠为人正直,为何被逐出了门派?”龚宁道:“此事不提也罢,徒增烦恼。”韩墨板着脸道:“莫不是少侠看不起老夫,不愿与老夫说说心里话么?”
“老先生说的哪里话。”龚宁苦笑一声,道:“是在下为师弟寻仇,私斗同门,失手杀了另一位同门师弟。因此不得容于师门,被逐出山门。”
韩墨道:“看少侠侠肝义胆,想来此事决计不是少侠过错。说起来,老夫也认得一个仙门的掌教,他们门派想必很是欢迎少侠这等人物。若是少侠不嫌弃,老夫便向他举荐你入派,你看怎样?”
龚宁摇了摇头,道:“老先生费心了,即便乾天宗不要我,小子也不会改投他派苟且偷生的。大不了便独自浪荡一生,岂不逍遥自在?”
韩墨点点头道:“少侠果然是奇男子,来,喝完这杯我们便走吧?”
龚宁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跟随韩墨出了茶庄,蓦地被风一吹,突然觉得头疼欲裂、身体沉重,眼见就要跌倒了,模糊中只见刚刚还与自己相谈甚欢的老者韩墨右掌击出,重重打在自己前胸。
龚宁“啊”的一声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
灵剑宗久负盛名,曾被誉为道修三大门派之一,奈何岁月冉冉,往昔盛名渐去,如今竟沦落为几无人知的一个小门派,若不是门人念着祖上余辉,苦苦支撑,怕是早已销声匿迹在修真界之中,再也无人知晓。
此时,灵剑宗祖师祠堂内,十余名宗内弟子跪在祖师牌位前,双手被麻绳束缚,脸上挂着浓浓的怒气,歪着头,一言不发。
一名面色阴翳的红衣男子从祠堂外大步走进来,十名黑衣人站在祠堂内两旁同时对红衣男子行礼道:“见过洪堂主。”
那姓洪的堂主身形壮硕,双目圆睁,大喝一声道:“还没说么?”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步,道:“启禀堂主,这些人骨头硬得很,饿了三天了也不肯交出‘灵剑诀’,依小的看,他们也许是真的遗失了那剑诀,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洪堂主淡淡道:“嗯?你是在为他们说话?”
那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恐惧道:“小的不敢,小的并无此意,求堂主开恩。”
洪堂主冷笑一声,一掌击在此人头颅上,骨裂声响起,那人当场毙命。洪堂主摆摆手,两名弟子连忙上前将这人尸身抬走。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知道剑诀在你们灵剑宗,若是识趣,便交出剑诀,归顺我教,如若不然,灵剑宗从此除名。”洪堂主右手一划,做了一个抹杀的手势,阴冷道。
前面跪着的一名中年男子猛地一回头,朝着洪堂主吐了一口口水:“呸,莫说这剑诀早已遗失,便是在我们手中,也不会交给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皱一下眉头,叫老子不得好死,魔教作恶多端,干犯天道,迟早会遭报应,哈哈……”
洪堂主一怒,从一名黑衣人手中拿过一把大刀,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口中怒道:“狗东西,找死。”举刀便砍。
“等一下。”门外传来一名老者声音,洪堂主听到这声音,面色微变,大刀硬生生止在中年男子头顶一寸处,好不惊险。随即将大刀随手扔在一旁,连看也不看眼前众人一眼,转身快步走到门前,跪拜道:“参见魔主大人,魔主大人万寿齐天。”
这魔主正是韩墨。
韩墨手中提着龚宁,信步走过仍旧跪拜的洪堂主身边,径直来到灵剑宗等人面前,随手一抛,将昏迷的龚宁抛在身侧人堆之中。
韩墨淡淡道:“起来吧。”洪堂主连忙爬起,低头站在韩墨身后,道:“魔主大人,余通冥顽不灵,不肯交出灵剑诀。”
韩墨点头,没有理会,转而对那中年男子余通道:“余宗主,你不交灵剑诀没关系,只要你们灵剑宗肯加入我教,本座也不要你祖传的剑诀,还可帮你重振灵剑宗威名。由我暗中相助,半年之内,贵帮声势,要超过那乾天宗也轻而易举,如何?”
余通身体一震,目光灼灼地看着魔主那无喜无忧的脸,又转身去看香烛后供奉的列祖列宗的牌位。
一旁一名中年弟子急切喊道:“师父,不可轻信魔……”只是这“头”字没喊出来,便被洪堂主一刀砍掉了脑袋。
其他弟子见此情景纷纷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惊恐地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洪堂主拎着血红大刀顺着诸人眼前指了一圈,冷冷道:“魔主大人与你们宗主对话,若是再敢插嘴,定斩不饶。”
韩墨轻声一笑,缓缓道:“灵剑宗千余年传承,是今朝彻底覆灭,还是从此刻重振威名,可全在你一念之间。余宗主,你可不要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