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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灵界的东海之上千丈高空,正有一道淡色青光如流星划过,向东方飞驰而去,瞬息之间已过千里,仔细一看,正是逍遥真人和冷醉尘二人。
只见逍遥真人只手扶着冷醉尘,另一只手负于背后,脸上依旧温和,青发飘飘,一身仙风道骨。再看其脚下并无法器托起,而是踏着一片祥云,若此时有其他修道人见了必定会惊叹不已,岂不知整个修道界能腾云驾雾瞬息千里的又有几人?
千丈高空之上罡风猛烈,就算是修道之人只要修为稍微差了一些也无法承受,而此时冷醉尘却似浑不在意,举手投足间仿佛是坐在马车上观赏风景一般,两只眼睛不停的看来看去,头上晴空蓝得如此彻底,心头自然而然便进入宁静平和之境,只可惜看不透脚下那百十丈厚的云层。
自昨日之后,冷醉尘对逍遥真人的观感已大为改善,遥想当日常柔驾法器携自己回终南山时,也飞不了这般高空,对自己的保护也无这般周全,如此看来,至少逍遥真人的道行要比常柔高出许多,或许真和云虚真人一般也说不一定。
正在冷醉尘觉得无所事事之际,逍遥真人袖袍一拂,脚下云层如被飓风卷动,顿时撕开了一条大口,逍遥真人带着冷醉尘出了云层,高度突然降至百丈上下。冷醉尘顺眼望去,一大片蓝色的液体在下空出现,无边无际,有如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镶嵌在地上,那不正是阔别了多日的大海么?
那日师父接到师姐的传讯之后,还未到人间界的东海,便寻了两界的通道上得灵界来,谁曾想这灵界的东方也是一片大海。
冷醉尘生于海边,长于海上,对大海自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中原之地虽然景色瑰丽,美景繁多,可在他心中又怎比得上这片磅礴的汪洋。此时海面上并无浪涛翻滚,而是微风吹拂,海面波光粼粼,时有海鱼跃出水面,复又潜入深处,冷醉尘看在眼中,欣喜莫名。
突然之间冷醉尘的思绪回到了几个月以前,那时他还是一个海盗,跟着一大堆劫匪日日以抢劫过往船只上的财物为生。
他虽然年幼,但双手也沾过不少血腥,冷醉尘并不嗜杀,却也不介意杀人,在必要的时候,不管眼前之人是善是恶,他丝毫不去考虑会不会因为杀了他而死后被打入地狱,因为冷炼曾经说过:人活着就必须求生,杀人越货只是一种生存的手段,只不过这种手段较之其他手段更加极端一些而已。
海盗的生涯总是和血腥残暴相关,而冷醉尘最喜欢的,却是如眼前这种时候,微风拂海,躺在船的甲板上吹着海风,听冷炼和他那些手下喽罗们吹侃江湖和女人。
原本他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哪知藏剑山庄和逆天教破坏了一切,而从小把他养大的冷炼又被常柔一剑所杀,上了玄心宗又被欺负,想到这里,冷醉尘陷入回忆之中的迷离目光突然变得清澈,眼神中透露出来一丝丝的恨意。
逍遥真人低头看了冷醉尘一眼,并未言语。
未过多时,冷醉尘便看见前方水天相接之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以他多年海上为生的经验,可以判断出那是一处海岛所在,再过片刻,那海岛已经近在眼前。
逍遥真人突然顿住身形,凝空悬浮于海面上,对着海岛张口说道:“随心居逍遥子拜岛。”
冷醉尘心下诧异,他们所停之处离海岛虽说不远,已经大致可以看清海岛上的地形,但这至少也有十里以上的距离,逍遥真人的声音如平时说话一般,冷醉尘立在一旁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但隔了十几里远海岛上的人又怎么可能听得见?
正在奇怪的时候,冷醉尘的耳中突然传来琴瑟齐鸣之声,悠扬悦耳,动听至极,但见海底鱼虾蟹蚌皆浮出水面,循着声乐向海岛游去,有如朝圣一般,密密麻麻,拥挤不堪,时有丈长大鱼破浪而出,依靠体形优势奋勇争先,刹那间整个海面上热闹非凡。
冷醉尘何曾见过这等景象,立即呆住,心想如果这乐曲是渔夫奏出,那可不就发大财了?
“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冷醉尘好奇的问道。
逍遥真人淡淡笑道:“东海无忧,琴瑟合鸣,直如仙乐圣曲,灵气散发四方,鱼虾自当来朝,此为天道。”
这些话冷醉尘听不懂,更何况他的心神早已被海面上的奇景吸引,就连逍遥真人说了什么话他也不知道了。
琴瑟之声未消,钟鼓之声又起,从海岛上远远传来,却又能够清晰入耳,直叫冷醉尘感叹不已。
鼓声没有停歇,那钟声连响了九记,最后一声刚去,冷醉尘远远便看见海岛上冉冉升起数十个绿色身影,身形灵动,动作飘逸,竟全是女子。
这些女子每人脚下都是绿光流动,想来必是所驾法器,再仔细一看,她们手中皆提着一个花篮,直升上五十丈高空,才停住了身形。
再看海岛上,又有两列红色人影鱼贯而出,每列前后两人间距半里许,同样都是女子,也是驾法器而来,只不过这些人是贴着海面而行,直行至离元羽和冷醉尘二人百丈远处方才止住。
紧接着这些红衣女子同时手掐仙诀,口颂符咒,玉臂斜伸,法力催动之下,这些红衣女子竟凭空造出了一座似虚如幻的桥梁,桥宽足有十丈,桥面闪着七彩流光,在阳光的照射下仍然璀璨万分。
空中那些绿衣女子见桥已成型,立即伸手入篮,顿时无数花瓣自空中撒落,如花雨一般,淡淡的花香覆盖了海面,闻之沁人心脾,心神为之一畅。
冷醉尘早已目瞪口呆,只觉自己身在梦境之中。
花瓣落完,桥面上早已是香味扑鼻,这时所有的女子才一齐娇声叫道:“东海无忧,恭迎贵客!”
冷醉尘听在耳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力的掐了自己手臂一下,疼痛之余,他才相信眼前发生的不是梦境,不过这也更令他吃惊,连迎接客人都是如此大手笔,想必就连皇帝出游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吧。
逍遥真人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话音一落,逍遥真人便带着冷醉尘飞落桥面之上,冷醉尘足下踏着花瓣,跟随他师父慢步前行,花香环绕周围,心中仍是惊叹不已,不知这海岛主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他们行得虽慢,但这十余里的距离也只在盏茶之间,桥的尽头处立着数人,走到近处冷醉尘才看得清楚,当先一男子身着金色华服,面目清秀,相貌俊朗,长发束于脑后,自有一番飘逸之态,看上去年年龄和逍遥真人相差不多,时值中年仍旧英气逼人,想来年轻之时必是俘获了万千少女芳心,只是不知为何,那男子眉宇间欣喜中带有一丝忧色。
男子身后站着三名美妇,皆身着华丽绸缎,长发盘起,插着珠钗玉簪,雍容华贵,令冷醉尘有些不敢注目而视。
待逍遥真人和冷醉尘走到近前,那男子朗声道:“晚辈文人凇携内子三人恭迎前辈!”
只见文人凇上身微躬,三位美妇也盈盈施礼。
逍遥真人淡笑道:“你我已是旧识,何必以这等大礼相迎,况且现在已是无忧阁阁主,可与我平辈论交,不必再自称晚辈。”
文人凇立刻正容道:“不可,您与先父乃至交好友,您每次做客无忧阁都指点过晚辈道法修习,晚辈从中受益良多,心中早已将前辈尊为师长,晚辈现如今虽身为无忧阁阁主,但礼不可废,还望前辈莫要推迟。”
逍遥真人点点头道:“恩,那就随你吧。”
文人凇看了看冷醉尘,脸上微露惊异之色,随即又恢复了平常,开口问道:“这位小友似乎从未见过,不知……”
逍遥真人道:“他叫冷醉尘,是我前不久刚收的徒弟,醉尘,快拜见无忧阁阁主!”
冷醉尘闻言立即上前,恭敬的说道:“醉尘拜见文阁主和三位夫人!”
文人凇爽朗一笑,伸手把住冷醉尘手臂,亲热的说道:“小兄弟既是逍遥前辈弟子,那便与我同属一辈,无需这么客气,海边风大味腥,前辈,醉尘小弟,里面请!”
说罢逍遥真人和文人凇两人当先行去,冷醉尘在其次,寸步不离的跟在逍遥真人身后,文人凇的三位夫人则走在冷醉尘后面,最后才是那上百名身着红绿衣的年轻女子。
海岸旁全是悬崖峭壁,不过他们一行所面对的悬崖却全被凿成了上千级石梯,每级高一尺,宽两尺,梯面光滑平整,似是用刀斧削出。那海浪扑到峭壁之时声势巨大,溅起的水浪足有几丈高,却没有一滴落在石梯上,仿佛有一面无形之墙立在那里,将所有的水滴都挡在了外面。
登上悬崖再往下看,眼前又是一番美景。
远观山峦叠翠,近看悬崖陡涧,峰头每听锦鸾啼,石窟常有灵兽出。树上灵禽异鸟往来不绝,地上珍草稀花常开不谢,千峰排戟,万仞屏开,日映光岚明返照,雨手黛色冷含烟,山头起伏,地脉极佳。
此岛虽然不大,却也不小,一眼望不见边际,入岛之后,逍遥真人手扶冷醉尘,和文人凇一起向下飘去。
再落下之时,脚下已是一片青石广场,长宽各五十丈,表面平滑,更难得的是整个广场都是由一块巨岩打磨而成,直令冷醉尘惊叹不已。
广场北边便是一片片宫殿群,重楼叠翠,飞檐连霄,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每座建筑皆由巨石砌就,琉璃作瓦,丹漆绘顶,只是年长日久,屋顶丹漆已不再光鲜,甚至还有数处剥落。不过看在眼中并无破败之感,反而显出古意,一眼望去更有庄重肃穆之气。
再行几步,当前便是一座大殿,门上牌匾写着“无忧阁”三字,笔法飘逸,字迹脱俗,果真有无忧之感。
走进殿中,文人凇并未坐在主位上,而是陪在下座,坐在逍遥真人一旁,冷醉尘则坐在另一侧,双眼盯着眼前茶杯呆呆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逍遥真人轻抿一口茶,赞道:“此茶清新扑鼻,喝之齿颊留香,二十多年不喝,味道却一如往昔!”
文人凇接道:“这煮茶之技还是当年前辈所授,晚辈一直铭记于心。”
逍遥真人点了点头,然后才道:“前两日我收到归幽火叶传讯,方才得知你有要事,不知是何事?”
文人凇面有忧色,随即道:“本来我想请归阳师兄相助一臂之力,不过归阳师兄最近闭关,而归幽师妹……她的修为尚未入窥虚境,恐有闪失,不得已才劳动前辈大驾,如果扰了前辈云游雅兴,还望见谅!”
逍遥真人淡道:“我此行只是为了收醉尘为徒,既然已经收到,云游四方也不急于一时,你若是有事相求,必定不是小事,打扰一言,再也休提。”
文人凇紧接着道:“几日前犬子在房中修炼海空无忧诀,一时心志不坚,被外魔侵入,随后便走火入魔,经脉大乱,魂魄离窍,幸亏我及时将定魂珠塞入他口中,这才留下他一魂一魄,不过此时他真元溃散,生机全无,唯有一息尚存,必须立即救治,晚辈知晓随心居道法玄奥,怜天奇术可安神定魄,收魂续命,还望前辈援手,晚辈此生感激不尽!”
此话刚落,文人凇身后一美妇立即站出跪在逍遥真人跟前,悲声道:“望前辈救犬子一命!”
不问可知,那走火入魔之人必是跪在地上的美妇所生。
要知怜天一术逆改天命,自是有违天道,施术时消耗大量真元尚不在话下,最多修炼一段时日又可恢复,但逆天之举必遭天谴,除了邪道,谁又愿意平白增添孽障?是以文人凇和他的夫人才会相求逍遥真人。
只见逍遥真人并未多作考虑,淡淡道:“修道之人心系苍生,救人乃是应行之事,况且他还是枫兄之孙,我怎忍心见其夭折,我救他便是,你起来吧!”
文人凇夫妇顿时面现喜色,美妇站起身来,一脸的感激。
逍遥真人又道:“事不宜迟,续命之前还需搜寻魂魄方位,耗时颇多,施术越早越好,你先带我去看看。”随即转头又对冷醉尘说道:“为师救人会耗费几个时辰,你在此处须知为客之道,不可随意乱闯。”
冷醉尘茫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否将逍遥真人的话听在耳中。
文人凇对另一美妇道:“玉蓉,你在此处好好招呼小兄弟,不可怠慢了贵客。”
那被称作玉蓉的美妇面带笑容,看了看神情呆滞的冷醉尘,柔声道:“夫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