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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房间之中,月窈神情认真的看着桌上的一副阵图,冷醉尘则是端着一杯冷茶,靠在窗边,有些萧索的望着窗外的黑暗。
此时已是深夜,天地陷入沉睡,月色被乌云遮挡透不出一丝光线,但房间之中却亮如白昼,正是悬浮在桌上五尺高的夜明珠发出的光线,明亮却不刺眼。从街道上望向这个房间,仍旧是漆黑的一片,夜明珠的毫光穿不透那扇窗口。
月窈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你的心情似乎不佳?”
冷醉尘的心神被月窈的话语打乱,稍过片刻方才答道:“被些许往事所扰,曾经有过的错觉突然间破灭,一时未回过神来。”
回想起当时自己毫无礼数的举动,冷醉尘也没有理清在那一瞬间的心绪变化,长久以来习惯了沉着淡定,已经好多年没有这般失态过了。
端着茶杯的指间似乎还留有温热充盈的滑腻感觉,令他的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很淡,又抹不掉。
月窈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柔声说道:“既是错觉,又何必自误。”
冷醉尘没有回头,叹了口气:“终究曾经年少啊……”
月窈能察觉到他的心绪变化,也隐隐猜得出其中的原因,九尾狐天生善于掌控他人情感,对于此道自是驾轻就熟,但她并不在意,以她对冷醉尘的了解,他不会让这种情绪在自己的身上停留太久。
冷醉尘饮了口茶,淡淡笑道:“道心不坚,让你见笑了。”
月窈轻声接道:“入世修行,本就是为了锤炼道心,待你看破一切尘间虚妄,道心如铁,再不被外物所侵,飞升便成自然。”
冷醉尘讶然道:“看破虚妄就够了?不用辛苦修炼?那师父老人家岂不是骗了我这么多年?”
月窈莞尔一笑:“既然还能抬杠,说明你这道心已有精进。”
冷醉尘将萧索的情绪压进了心底深处,咧嘴笑道:“照你这样说来,修行求仙也太简单了些。”
不想再谈论此事,冷醉尘便继续说道:“这十八座道观的堪舆定位是否有蹊跷?”
月窈摇了摇头答道:“我暂时还没有看出来,不过从我的直觉来说你猜得并没有错,这应当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法阵,只是中间有些残缺,灵气导引的方位断续不定,似乎不是完整的法阵。”
冷醉尘随口道:“既然没有头绪就不用理会了,反正也与我们无关,当时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才多看了两眼,也许是我记错了位置也说不准……这些流连人间界的修士又能布出什么玄奥的阵法?应是我多虑了。”
月窈看着的阵图正是冷醉尘在宫中看了之后回来依着记忆画出来的,修士耳清目明,神光內照,可谓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说自己记错了也只是冷醉尘随口说说而已。
月窈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若真是一个法阵,那可就不简单了,总觉得里面有些问题。”
冷醉尘淡笑道:“这可如何分辨?兴许是后续还要建许多道观,不等到建成那一刻,如何能够一窥全貌?”
月窈闻言心中一动,微笑道:“也许阵图中残缺的部分已经建成了呢,毕竟你所绘出的是正在建设的道观。”
冷醉尘皱眉问道:“这如何能够确定?”
月窈微笑道:“长安城中原有道观三十六座,一一走完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冷醉尘愕然片刻,接道:“你若有此雅兴,我自当陪你一游。”
帝都长安位于大唐陇右道西南方位,在灵界的势力划分中,此处属于昆仑山玉皇宗的势力范围,所以长安城内的道观皆由玉皇宗遣人掌管。
昆仑山玉皇宗在灵界也属修仙大宗门,与终南山玄心宗、九宫山紫阳宗、洞玄山金霞宗、天柱山太微宗同列正道宗门首席,其宗门道术玄奥精奇,飞仙之法独树一帜,宗内高人修士众多,立宗几千年已有多位修士得道而飞升仙界,灵界修士无不景仰。
如今大唐的国师袁淳风正是出身玉皇宗,虽然不是真传弟子,但也属于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凭借坚定毅力,靠着并非宗内顶尖的修仙心经一直修炼至神游境界,人间界百姓均拜其为仙人。当然以他的资质能修炼至神游境已是到顶了,再无寸进的可能,无力晋位道尊。袁淳风此人于俗务管理相当有天赋,因此玉皇宗便派他深入朝堂协助人间界皇帝,利于打理宗门在人间界的事务。
平日里袁淳风便是在长安城中的真妙观清修,偶尔入宫为皇帝指点一下炼丹之术,只不过最近为了那十八座新建的道观才四下奔走,为道观的修建堪舆定位。
以冷醉尘和月窈的速度,走完三十六座道观本花不了多长时间,但每至一处道观,月窈都要进入里面四下走走仔细探查一番,因此仍用了三日才将这些道观走遍。道观中也有不少的修士,但与紫阳宗那些道士一样,俱都是些境界低微,修为不高的外门弟子,所以尽管看见有两个少年在道观中闲逛,但也无人察觉得出二人的修为境界。
这一路倒没有撞见袁淳风。
从最后一个道观中走出来,冷醉尘问道:“这三十六座道观已经走遍,你可有什么收获?”
月窈微微皱眉道:“这三十六座道观也是分为几批建成,时序不一,每个道观之中均在主殿内秘藏了法器,虽无法亲眼所见是何种法器,不过神识探察可知,这些法器在人间界尽管可以称为藏风纳气的宝贝,但在灵界修士的眼中这些法器并非至宝,相反比较普通,于修行无有大用……我感觉得到,这些法器属性不同,用途多样,部分法器之间还有气机相连,只是连接得颇不顺畅,灵力滞碍,似乎没有布局完整。”
冷醉尘思索片刻后说道:“如果在新建的十八座道观中再布置一些类似的法器,是否能够构成法阵?”
月窈答道:“我在每个道观之中均留了东西,回去参照你画的图纸再推导一番,或许能有收获。”
冷醉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与月窈并肩前行。
才走出十余步,月窈突然抬起头来,侧脸看着冷醉尘微微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冷醉尘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月窈在笑什么,用眼神询问,但月窈并没有回答,而是笑得更加戏谑,然后继续前行。
冷醉尘越发的茫然,月窈的笑中似有深意,但她闭口不说冷醉尘也没有法子,只得继续跟上。
再前行了里许,冷醉尘还在思索月窈为何发笑,突然察觉到一丝凌厉的气机锁定在自己身上,他立即警觉的抬头望向前方,只见二三十丈外一处酒楼的二层靠窗处,有一个端坐着的女子正双目灼然的盯着自己。
一张绝色的俏脸,两道犀利的眼神,正是文羡晴。
冷醉尘这才知道为何月窈会笑,他脸色不变,只是口中喃喃低语:“真是阴魂不散……这样也能偶遇。”
月窈在旁边轻声笑道:“这可不是偶遇,应是少女万里寻夫,终于得偿所愿。”
冷醉尘又看了看文羡晴,那张毫无瑕疵的绝美容颜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布满寒霜,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还是那般的刺人心脾,他叹了口气,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月窈又是微微一笑:“走吧,邀她共饮一杯。”
冷醉尘不想说话,迎着文羡晴杀人的目光继续前行,再抬步踏入酒楼,行至二楼走到桌前,冷醉尘没有理会文羡晴的态度,自顾自的坐在了她的对面。月窈施施然的跟在冷醉尘身后,满脸的恬淡笑意,坐在了旁边。
店小二按着吩咐拿来两壶好酒放在桌上,又奉上酒杯,冷醉尘倒了杯酒一口饮尽,这才缓缓说道:“你如何知晓我在此处?”
文羡晴冷声答道:“问了逍遥前辈,他告知于我。”
月窈轻笑,冷醉尘愣了愣神,暗想师父你老人家这是在助纣为虐啊,非要置徒弟于死地么?口中又问道:“已经过去十多年,真有这般难以释怀?”
文羡晴淡淡说道:“终究意难平,已成我心中魔障。”
冷醉尘再饮一杯酒,说道:“如何可得解脱?”
文羡晴冷哼一声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月窈坐在旁边却是轻轻笑道:“我早就说过,有我在,你杀不了他。”
一股寒气散发出来,文羡晴怒目瞪着月窈,但月窈却是毫不在意,如春风拂面般自在悠然。
冷醉尘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敢杀你,但也不想被你杀掉。”
骄阳当空,文羡晴却是一脸的寒气,回想最初那一幕,当时的情景和记忆已没有那么的鲜明,只是誓不罢休的怨气缠绕在心间日益的强烈,自己十余年来将想法深埋心底不让父母和大哥知晓,苦修道法锐意精进,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那一眼之仇么?
不,不止是因为他看了自己那一眼,还有可笑的婚约!父亲竟然会莫名其妙的让自己和他订下了婚约?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么?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若真和这小贼成亲,那才是对我莫大的羞辱!可这只小狐狸跟在他身边,我又如何能够杀他?
离岛之时仅凭着一股怨气,她却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到底能不能杀得了他。到底怎么办?文羡晴一时心中开始纠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