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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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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眼珠都没转一下,温柔的语气好似情人,但吐出的话语让她仿佛掉进了冰窖一般,遍体生寒。

    “我厌恶清风崖的所有人,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发生。”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早知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你知不知道,你很丑啊。”

    “哪怕你今天打扮了一番,还是比不上一个男人好看。”

    “你又何必来逞能...”

    那么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丝丝恨意。

    摇姯从未想过自己在他心中竟是这样,低微而不堪,卑劣而无耻。她以为自己同他至少是朋友,比那些只能在角落偷偷谈论他的少女们要好太多。没成想,还不如偶尔同别人说说他的好,也不至于被他说丑,说不知廉耻。

    她站起身来,不敢去看那个少年,拿起桌上的酒清洗起脸上和衣服上的血迹,却发现眼泪比酒流的更多,咸咸的味道渗透进嘴里,也不知是泪还是血。

    包厢里有个小隔间,里面有卧室,灶上温着一壶酒。她把酒端出来倒在布上,细细擦起苏玉珩脸上的血迹斑斑,苏玉珩也不闪躲,就让她这样擦着。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他吧,在他说出那些话之后,再无赖她也不会去找他了,尊严她也是有的。

    她将自己的衣服翻了个边反着穿,一身的酒味稍稍掩盖了血腥气,她解开门栓正要出门。

    “你要去哪?”身后少年尾音轻扬透出了些许慌张。

    “如你所愿,从你眼前消失。”摇姯耸耸肩满脸无所谓的模样。

    少年咬紧下唇,刚刚擦干净血渍的嘴又开始渗血,他一言不发死死盯着门口那个翠色少女,听见门被锁上的声响,还有她缓缓离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他心口上。

    他虽已经可以动弹,但就这样一直躺着也不错,反正没人会在意他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遇见过什么人,从来没人会真的关心他是否真的开心,是不是喜欢这个身份。

    刚刚那短短半时辰发生的事情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今日的她明显打扮了一番,翠生生的锦纱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托地更晶莹剔透,这让他莫名有些恼火,绕了个弯故意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但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翠色的衣摆从门外飘来时,他从来没那么害怕过,害怕她会被吓住,害怕她会被欺负,更害怕她看见那样的他,厌恶那样的他。哪怕两个醉酒的壮汉扯他的衣服,掐住挣扎想要喊叫的他,浓重酒臭味的嘴使劲咬他,那么轻贱的调笑,那么恶心的抚摸,他都没那么恐惧过,原来他最在意不是自己,而是她眼中的自己。

    长这么大,他从未如此愤怒,从小都有人会因为他无武功而偷偷给他使绊子,他忍受,他接受,全当替先前祖辈犯下的血腥错误恕罪了。但摇姯是无辜的,而他只能一动不动看着她随时可能凋零,自己却无能无力,第一次他开始质疑这个世界,善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杀人时眼里的恐慌和决绝,深深刻在他脑海,好似一朵罂粟花罪恶却妖惑,在他心里生长繁衍。如果恶可以保护他想护的人,那么干脆所有的恶都让他一个背吧,摇姯才是应该生长在阳光下的人。

    他是练功的奇才确实不假,虽然从未有人传授武功,但他能将所有武功秘籍倒背如流,并在脑海里成行,更何况只是短时间修炼内心冲破穴道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所以就让他来结束这一切,他本来就是魔头的儿子,又何差死这一个人。

    但是最让他难过的是那个背影,刚刚毅然决然地抛弃他的那个背影。她却说如他所愿,她又可知他所愿的是什么。想着想着水珠就往下淌,以为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发现自己如此失败。

    摇姯去而复返,推门而进时却是这幅光景,苏玉珩依旧躺在地上赤裸着半身,他的胸膛因为微微抽泣而上下起伏,整张脸都挂满了泪珠,渗满委屈的黑眸眼巴巴望着天花板,豆大的眼泪却下的没停。

    她只不过是问店小二借了件干净的衣裳,小公子又闹起了脾气。

    “不哭不哭,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抛下你不管。”摇姯实在禁不住他那委屈的模样,蹲下身将他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后背,光滑的肌肤渗出细细的冷汗,他一定是害怕极了。

    “你、你还回来作甚,不是说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吗。”他埋在她胸前哽咽道,她身上有股难闻的血腥味,但莫名让他安心。

    那套成旧的深蓝色长衫放在一旁,摇姯见他模样也很着急:“你先把衣服换上,衣裳虽是破旧了点,你将就一下。我怀疑楼下有人在寻这两人,此地不宜久留。”

    怀里的人只是微微颤抖,并不言语。

    摇姯实在怕又出什么事端来,她只有先妥协:“我帮你换衣裳,我保证,换完我就消失在你面前好不好?”

    “不用你假好心。”苏玉珩气急,眼泪掉地更厉害,把摇姯的前襟都打湿,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手脚慌乱起来。

    她一咬牙,捧住他的脸用嘴把他的眼泪都吃进嘴里,然后开始脱他的衣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触目惊心,摇姯眼眶也跟着红起来:“我知你心善最讨厌杀戮,但他这样对你,我怎么能不杀他。”

    又拿起那件长衫帮他系上腰带,他脖子上紫红的勒痕让摇姯的手都有些颤抖:“你怨我杀人也好,厌我无耻也罢,杀他我一点也不后悔。”

    苏玉珩像个娃娃一样被摇姯摆弄着,小声轻喃:“是我杀了他,与你无关。”

    摇姯以为他是在介意这件事,忙安慰他道:“你只是补了一下罢,是我杀了他。再说他死有余辜,就算是厉鬼来索命我也会保护你。”

    “谁让你保护。”他语气不善道,但脸色比先前红润许多。

    摇姯也没时间去管他的小脾气,只想着该如何善后。店家自然知道这件厢房是苏玉珩订的,如果事情败露她真不敢想象那么清高尊贵的公子哥将被江湖人士如何舆论。

    咚咚咚。

    摇姯心跳都停住了,握住腰带的手不住颤抖,身下之人也是身体一僵。

    “苏公子?”一个悦耳如莺蹄的圆韵女声骤然响起,摇姯顿时舒了一口气,虽然这说明苏玉珩是来这里幽会的,但也比被其他人发现案发现场的好。

    但苏玉珩不淡定了,他们现在这幅模样实在不宜开门。

    摇姯满脸疑问看他。

    他闪过一丝尴尬,用唇语答道:“顾琉璃。”

    摇姯顿时了然,他为了私会顾琉璃才未带随身侍卫在身边的吧。果然是红颜祸水,自己这种女汉子就只能又做备胎又做侍卫,活脱脱一完美女配角。

    她用唇语问:“怎办?”他们俩的事她可不敢再插足。

    苏玉珩摇头,摇姯知道,是不开门。他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么会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展露这么落魄的一面。

    摇姯叹气,又要占他便宜了,他肯定心里会对她恨极。

    “玉珩,你别摸那儿,人家会受不了。”摇姯压低声音还故意带上点娇喘。

    苏玉珩吓得瞳孔都有些涣散,这又是哪出戏。

    “苏公子?你在里面吗?”门外的声音有些慌张。

    “玉珩,求你了,有人在敲门,你别这样。啊。”摇姯什么样的片没看过,她也觉得自己内心强大的可怕,刚刚杀了人又开始演起了春宫戏。“讨厌,外面有人,你又摸这里,就知道人家敏感。”

    苏玉珩眼泪也不往下流了,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也不知她从哪儿学来的东西,他在她腰间狠狠掐了一下,摇姯疼的不行,“啊”的叫了一声,此后门外许久未出声,只有渐渐走远脚步声。

    苏玉珩摆着一张臭脸明显对她有诸多埋怨,她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于是也不去讨好他。

    “我带你从窗户这里跳下去,我轻功不好,可能会摔疼你,你尽量忍住不叫。”僵持了一会儿,摇姯还是败下阵来,她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我们先远离这里,然后你再找侍卫处理一下,店家知道你在这房间呆过的。”

    苏玉珩全身软绵绵,暖暖的呼吸打在摇姯头顶上,她将他的手搭在她肩头,从窗口纵身一跃。

    摇姯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半吊子武功,加上苏玉珩一个大男人不轻,两人呈直线往下坠。

    就那么短短几秒钟,他将摇姯拥进怀里,用手护住她的头,落地后摇姯发现身上软软的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觉,睁开眼是苏玉珩躺在她身下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他重重摔在地上疼的他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叫出声。

    “没事吧?”身下嘶哑的声音明显痛苦不堪,苏玉珩挣扎了一下发现还能动弹,将摇姯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直到确认她没受伤。他没有武功能做的事情很少,但是作为一个男子汉,受伤这种事怎么样也是他承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