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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未落,人影闪动,从路旁一株大树上飘然跃下一人。
此人一身灰色道袍,约莫有四十岁上下,清瘦无比,目光却炯炯有神,手中持着一副乌铁简板。他身材本来比大和尚高不太多,因体态瘦长,站在大和尚身旁,倒显得高出了大半截。李衍等人与那大和尚纠缠了半日,谁也想不到树上竟隐得有人,此时乍一现身,实在太突兀,不由得都是一惊。
瘦道士眼珠一转,精芒四射,扫了四人一眼,冷冷地问道:“你们想要上山?”李衍抱拳道:“正是。这位道长,请问怎么称呼?”
瘦道士并不作答,转过头向圆谛道:“喂,大和尚,你的‘酒囊饭袋神功’有长进啊,竟然欺负几个小娃娃,好能耐,好能耐!”圆谛拍了拍大肚皮,笑呵呵道:“瘦道士,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大和尚这是‘弥勒神功’,不是‘酒囊饭袋神功’!”瘦道士拿简板一拍他大肚皮,瞪眼道:“我看你这大肚皮,真功夫没练到家,好肚囊倒是练得十分到家,酒肉不戒,荤素全吃,才吃出这么一副好肚囊,落得这么一副好下水。我看你不如改名,别叫‘弥勒神功’,就叫‘酒囊饭袋神功’,岂不贴切的紧!”
圆谛闻言并不恼怒,拍了拍大肚皮,笑呵呵道:“嗯,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李衍等一听,都是大感意外,同时又觉好笑,均想:“这大和尚看上去不呆不傻,怎么对他人的讽谑竟毫不在意,天底下竟有这般人物,可说是绝无仅有的了。”
瘦道士转过头,轻轻一击简板,说道:“你们几个小娃娃,胆子可真不小,偷偷上山也罢了,可偏偏来招惹大和尚的‘酒囊饭袋神功’,大和尚这门神功,经三十载苦练,到如今也不知喝光了多少坛好酒,吃光了多少斤肥肉,方才练到今天这般出神入化境界,你们来招惹他,不是自找苦吃么!”
李衍听他如此说,竟不好答话,讪讪笑道:“道长说得是,我等年轻识浅,实在是自不量力。”瘦道士白了他一眼,目光转向张惠茹,冷声说道:“小妹坨,你年纪不大,功夫倒也不弱,只不过碰上大和尚的‘酒囊饭袋神功’,嘿嘿,那就白搭了。大和尚这门神功,乃是独门绝学,共有六路,每一路分正斜侧三式,共是三六一十八式。这十八式‘酒囊饭袋神功’,天下无敌,世间无双,也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败在他这大肚皮之下,何况你一个小妹坨。”
张惠茹惊魂方定,听了瘦道士这番话,一时未省过味来,低声问道:“凌霄,你见闻广博,这‘十八式酒囊饭袋神功’,你听说过么,属何门何派?”凌霄嘘了一声,道:“这瘦道士在装疯卖傻,别信他胡说。”
瘦道士续道:“小妹坨,大和尚这‘十八式酒囊饭袋神功’,固然天下无敌,却也并非不可破,下次你再和大和尚过招,只要避开他大肚皮,专刺他大屁股,嘿嘿,包管你赢。大和尚只练成了‘十八式酒囊饭袋神功’,大屁股神功,却是一式也没练成,嘿嘿……”话未说完,圆谛在身后道:“喂,瘦道士,干么揭大和尚的短处,这也太不仗义了罢!”瘦道士转过头,一击简板,哼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你要不服气,让这小妹坨在你大屁股上来刺几剑试试!”圆谛拍了拍肚皮,笑嘻嘻道:“说得对,说得对,那倒不必试了。”李衍和张惠茹、阿窈闻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瘦道士轻击简板,只听嗖嗖两下,两柄剑破空长掠而至,他手腕翻转,轻声叫道:“接剑!”两柄剑在空中打了个旋,嗖嗖两声,堪堪飞回到凌霄、张惠茹手中。二人接剑在手,一时之间惊得目瞪口呆。方才与那大和尚过招之时,二人的剑被震得早不知飞到何处,被他轻轻一招,即便飞来,这到底是功夫还是法术!
瘦道士嘿嘿一笑,道:“小妹坨,这大和尚的屁股,你还刺不刺?”张惠茹脸上一红,转头望向凌霄。凌霄使个眼色,将剑归鞘,道:“晚辈有眼无珠,得罪了前辈,莽撞之处,还望多多担待。”瘦道士眼珠一翻,道:“你们得罪的是大和尚,又没得罪我瘦道士,怎说是有眼无珠,若得罪了我瘦道士,嘿嘿,那才是有眼无珠……”
李衍见瘦道士初现身时,曾说那大和尚“欺负小娃娃”,当时听这话,还辨不清敌友,此时见二人胡羼了半日,发觉他们原来是一路的,不禁大感头疼:“凌、张二人在大和尚面前,一招也过不去,如今出来个瘦道士,更是深不可测,看情景,这一僧一道和山下那伙人一样,也是把守关口的,这可如何是好?”略作沉吟,说道:“道长怎么称呼,与张宇清张真人是何交情?”
瘦道士听了一怔,显然颇感意外,翻眼道:“你认得张宇清那牛鼻子?”李衍一指张惠茹,陪笑道:“张真人是这位姑娘的二叔,我们上山,正是来探望她二叔的。”张惠茹在旁愤然道:“喂,瘦道士,你说话客气些,我二叔是牛鼻子,那你又是什么!”凌霄一扯她衣襟,抱拳道:“不错,这位道长,我们正是来探望她二叔的。请两位行个方便,放我们上山。”
瘦道士嘿嘿笑道:“我二人奉十七爷之命,在此把守,山上的花不谢,是不放任何人上山的。你们既是老牛鼻子的眷属,放你们过去倒也无妨,只不过……嘿嘿,要想过去,总得拿出点能耐。”
李衍初听他话头松动,心下暗喜,后听他又如此说,不禁暗叫糟糕:“一个大和尚,功夫已是神妙难测了,再加上个瘦道士,要过去那不是比登天还难?听他口风,是奉那个什么十七爷之命,这十七爷是何方神圣,竟有这等功夫卓绝的僧道依附于他?听样子,这十七爷倒像是某个江湖宗派的少主,不然便是哪家达官豪门的公子,方有如此气派。”自觉进退两难,抱拳道:“在下没什么能耐,还请道长网开一面。”
瘦道士冷冷地道:“既无能耐,那就乖乖下山,等花谢了再上山。只要花不谢,别说网开一面,半面也是开不得的!”
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想:“要比能耐,那决计比不过,真要乖乖下山,那要等到何时才是花谢。”打又打不过,走又不愿走,一时之间,众人与那一僧一道僵持不下。
忽听阿窈轻声叫道:“衍哥哥,你过来。”李衍道:“做什么?”阿窈道:“你过来,我有话说。”李衍转身走近,阿窈向他耳边低声道:“我有个法子,或许能试一试。”李衍心下一喜,忙问:“什么法子?”阿窈道:“上次在路上,你和那碧衣姐姐跳舞蹈,身形快得看不见,我看这倒是个法子……”话未说完,李衍如梦初醒道:“好阿窈,这真是个好法子。”随即又犹豫道:“只不过……这二人功夫极高,不知管不管用。”阿窈道:“哎呀,都到这会儿了,不试怎么知道!”李衍击掌道:“好,就用这法子试试。”
随即转回身,走前几步,抱拳道:“在下前两天学了几步身法,只是初学,谈不上什么能耐,就当是请前辈考较了。”瘦道士听了,连击手中简板,笑道:“妙,妙,在我瘦道士面前卖弄轻功,嘿嘿,小娃娃,你算找对人了。”李衍一惊,心道:“不好,听他这话,必是轻功高手,这下可要栽了!”但眼下势成骑虎,不容反悔,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瘦道士将大和尚向旁一推,一人站在路中间,笑道:“嘿嘿,小娃娃,你若能越过我瘦道士,便算你赢,如何?”李衍道:“当真?前辈说话,可要算数。”瘦道士瞪眼道:“我说过的话,几时不算数。”
凌霄、张惠茹曾听阿窈说过,那日李衍如何如何,却并未亲见,都不免有些担心,提醒道:“这瘦道士轻功了得,你小心些!”李衍点头道:“知道。”口中如此说,心里却实在没底。抬眼望去,此处山道狭窄,仅有五六步宽,无论如何施展不开“九宫飞星步”,倘若勉强为之,最多只能行三步,要在这三步之内越过瘦道士,实非易事,一旦有个闪失,跌下去便是万丈深谷,势必性命不保。
能否上山,全在此举,也只能拚力一搏了。当下凝神聚气,旋即飘然踏出,身形快如疾风。瘦道士料不到他竟如此之快,“咦”的一惊,张开手中简板,倏然叉向他颈下。李衍大惊,侧头避过,旋身踏出第二步,已越过了瘦道士。心中刚感侥幸,忽觉颈后冷风袭来,身形微晃,匆忙踏出第三步,飘出数丈。等得站稳身形,才听见有几块山石滚落山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瘦道士大惊,手击简板,赞道:“好轻功,好轻功!小小年纪,竟能御风踏云,厉害也么哥,厉害也么哥!”李衍虽然越过了瘦道士,却不免一阵后怕:“刚才差点便踩空坠崖,实在险之又险。”定了定神,抱拳道:“前辈过奖,承让,承让。”听他大赞自己“厉害也么哥”,不禁微微一笑,心想:“这道长说话真有趣,想必是词曲看多了。”
凌霄、张惠茹直到此时,才见到李衍施展轻功,见他身法迅捷无伦,都有些不敢相信。阿窈跳上跳下,连连拍手叫好,笑道:“我们赢了,我们赢了,这下能上山了。”
瘦道士冷冷地道:“不算赢,不算赢,不能上山。”阿窈止住笑,问道:“喂,明明我们赢了,怎么说没赢?”李衍也道:“道长,刚才明明说好的,怎能说话不算数?“瘦道士道:“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李衍道:“刚才说过,只要我越过了道长,便算我赢。”瘦道士一瞪眼,道:“不错,我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可没说只比一场,我们来比三场,三比两胜,那才算数。”
李衍见瘦道士反悔赖账,本欲争辩,想了想多辨无益,说道:“好,前辈这次说话,算不算数?”瘦道士眼珠一翻,道:“我瘦道士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我说三比两胜,便是三比两胜,怎能不算数!”李衍道:“好,一言为定!”瘦道士道:“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