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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浊星大张着嘴,他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两尊石像,它们和盒子上的符咒一样,是为了封住宋照的尸骨?”高远声道:“我不敢肯定,我只是说这很有可能。宋家花这么大的心思来封闭一个空墓,我始终觉得困惑。”
陈浊星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人,高远声和龙承辉不同,他并没有甚么系统的考古知识和经验,对于文物的鉴别也很有限,在整个考古过程中,高远声说话很少,他只是默默地看,陈浊星在他的身上也并没有给予太多的注意,可是现在高远声稳重的声音和有条理的分析让他刮目相看,这个家伙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既有钱又无聊的市侩商人,他说话很有煽动性,陈浊星看了看坐在周围的考古队员,他们的脸上的失落在慢慢消褪。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陈浊星自己也有些奇怪,这是他第一次在他的领域去询问一个半外行的人。
“第一,考古队接着对宋照墓进行细致勘察,包括地面建筑、墓道、甬道和墓室,决不放过一点的蛛丝马迹,宋照墓里肯定存在着什么,这件事由你来负责,”高远声当仁不让地接过了陈浊星的指挥棒,而陈浊星也不知不觉地默认了这种领导艺术的转换,他道:“第二?”
“第二,查当地府志或是县志,宋家建造这些宏伟的祠堂和巨大的陵墓,肯定历时不短,在地方文献中也一定会留下了痕迹,我们得把它们找出来,这件事由我和龙承辉来负责。”高远声看了一眼龙承辉,龙承辉点了点头。
“第三,宋家在当地生存了几百年,他们的祖祠甚至成了一个恐怖传说的发源地,那么是否还存在一些我们不知道或是没有在意的信息?所以我们必须竭力把一切与宋照或是与宋氏家族有关的信息挖出来,要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采集当地的一切与宋家有关的传说,以及那些可能因为宋家的到来而衍生出的民俗文化、民谣等等,这项工作,我建议由陈震和阮慧负责,阮慧在当地生活了很久,而陈震也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四年,基本上也属于当地人,对于他们,当地人不会有那种莫明其妙的戒心。”
陈浊星此时看向高远声的眼光里甚至带着些许敬佩,这是自负的考古学家很少见的表现,高远声笑了一下:“还有一点,关于这条预计可能通过的铁路,施工达到宋家祖坟的位置还有多少时间?”陈浊星道:“那条铁路已经不通过那里了,因为山太多,如果强求直线到达这个小镇会导致修建大量的桥梁和隧道,所以建路方案作了一点修正,铁路依然从县境经过,小镇到火车站之间另建一条公路。”高远声点了点头,“那么我们的时间很充足,当然我们也不能无休止地在这里耗下去,我建议,两个月内找不到任何有关的线索,我们就撤离。”
陈浊星用力地点了点头,不过他提了一点要求,“放弃的时限定为三个月罢。”他又拍了拍高远声的肩头,笑道:“今天晚上我陪你喝两杯,本来我已经决定戒酒,听了你这一席话,突然觉得非敬你一杯酒不可!”
酒宴在镇上的小饭馆里举行,阮慧的小卖铺已经容不下这个越来越大的队伍,因为那几个守墓的警察也参与了进来。
重新开戒的专家兴致很高,他一连敬了高远声十多杯酒,这种同归于尽的喝法让他很快又现了原形,他推心置腹地和高远声说着知心话儿。
“当时,我一看到那个空空的墓室,心都凉了,头也懵了,费尽心机进去,结果竟是个空墓!这从何说起!不过后来听你一分析,想想还真对,我怎么没想到那两个石象生怎么会放在墓门里呢!来,为这,咱再喝一杯!”陈浊星不等高远声反应过来,举起酒杯冲着他作了个喝干的手势,然后一饮而尽,高远声笑了一下,他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陈浊星给他斟上,“我听龙承辉说过,他说你的脑子很灵,就象……就象一个大侦探,还帮着几个朋友破了几个案子……”
高远声谦道:“也不算什么破案,只是帮着朋友想出了几个答案,这也只能说是旁观者清罢。”陈浊星道:“这是你的谦虚之辞,来,咱俩再喝一杯。”
考古队员和便衣警察在酒的媒介下,相互已经成为了知心朋友,在那个似山神的警察的撺掇下,他们决定组团去县里的卡啦OK唱唱歌,再喝喝啤酒,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份人的一致同意,于是在向陈浊星告假后,他们出发了,准备换个地点演出一场新的狂欢。
小饭馆里只剩下了陈浊星、龙承辉、高远声和陈震四个人,考古专家的舌头已经开始大了,他晃着头眯着眼,酒斟满了也不停手,一滩酒就从桌边淌下来,流在他的裤子上,他恍然不觉,“我听说过你,都是些神神鬼鬼的事儿,说实话,我根本不相信!不过今天我算是有点儿信了,你这个人,是个做实事的人!”他终于放下酒瓶,拿起了酒杯,“你说我们究竟找不找得到宋照?”
高远声道:“有希望,如果盒子里的头骨就是宋照本人的,那么他的其他骨头肯定也和头骨一样坚硬,不会腐坏的。”陈浊星道:“别……别说有希望,你要说,肯定找得到!”
高远声举起酒杯,他一本正经地道:“一定找得到!”陈浊星哈哈大笑,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把杯子重重放回桌上,高远声突然想起了甚么,他对着坐在旁边的陈震道:“我曾经听你说过,宋家有一本家谱?”相较其他人,陈震清醒得象个爱因斯坦,这并不是他的酒量过人,他只喝了两杯酒,他道:“有这回事,方晴看到过的。”高远声道:“你听她说,是在这里看到的,还是在她家里看到的?”陈震坚定地说:“她没说在哪儿看到的,只是说她看到的,那家谱上排头第一个人就叫宋照。”
陈浊星瞪圆了眼睛,他根本不知道宋家还有一本家谱,他将酒仰头喝干,又斟满一杯喝干,高远声和陈震看了他一眼,高远声道:“这本家谱非常重要,宋家连墓碑都不立,墓志也不写,他们对于自己,简直就象达成了一致共识,他们不在历史里留下一点痕迹,可偏偏又有一本家谱,这可能是他们无法抹去的家族印记,如果能找着它,那么我们也许可以了解很多事!”陈浊星大声道:“肯定能找得到!”酒精已经完成了和他的脑细胞之间的化合反应,他的大脑象脱缰野马一样失去了控制,甚么在他的眼里都似乎不真实了,咋乎了这一句话之后,他耷拉着头,眼睛看着桌上的酒菜,它们似乎在他的眼前旋转。
高远声将酒喝干,抹了抹嘴,他扶住陈浊星的手臂,“走,我送你回去。”考古专家抬起头,他道:“回去?这儿不就是我的家么?”他迷茫四顾,看得出酒精已经完全占领了他的大脑。
三个朋友搀着已经失去控制的陈浊星回他的驻地,相较做“尿冰”实验的那天,考古专家老实了许多,他只是踏着梦幻般的脚步,脑袋一个劲地往地上栽,嘴里嘟嚷着专业的考古术语,不时大声叫一句,“肯定找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