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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业部在全行摊子最大,正、副主任、库房、会计柜、储蓄柜各4人,共14人,营业厅由南到北一顺溜六个窗口,分别是会计记帐、会计复核、出纳、出纳复核、储蓄记帐、储蓄出纳。这里的储蓄柜是全行最忙的地方,每个班要办几十笔业务,储蓄员上起班就埋头干活,另外四个柜每天办十多笔业务,因此有足够的时间摆龙门与侃大山,干部来检查时也有功夫虚与委蛇。
每次开会桂主任必表扬会计柜,特别是刘会计;表扬过后是批评,批评储蓄柜,储蓄柜上的某些人,忙起来说话都瓮声瓮气,有损我堂堂D行形象!韩红星喜欢对号入座,以为是批评自已,一起搭班的杨会计说不是这回事,在营业部,员工早就被分成四等,一等是会计,二等是库房,三等是出纳,储蓄柜上班的人一直被视为小妈妈养的,在哪都低人一等,有本事人也不会被分到这个岗位上来,每个网点开会时都是这样表扬和批评的。
记得杨会计到D行报到时王行长亲自带他到各处露脸,混熟后好奇问他,有个当科级干部的哥哥,怎会也被冷落到储蓄柜上班?
杨会计说他只是哥哥当科级干部,比起父母当科级干部的要次一等,还有同样是科级干部,有实权和没有实权的不一样,有权力交换与没有权力交换的的不一样,因此哪怕背后有个科级干部撑着,也不一定能分到好岗位。杨会计能享受到的待遇是王行长已有承诺,一有机会就调工种。
储蓄柜4个人分两组上对班,韩红星和杨会计一组,从第一天中午到第二天中午下班。两个天天在一起,自然会扯到麻将的话题,杨会计说其实行里打麻将的人很多,不过因身负赌名而被黑掉的就几个毒手,其他人打麻将不碍事。杨会计朋友中会打麻将的多,每近下班就会有吃饭、打麻将的人来守他,韩红星常有机会跟他后面混。
不知道是以前见的世面少还是这两年的变化快,再回到黄海县城时,感觉到一切都和以前不同。先说吃饭,到饭店有包厢已不奇怪,里面还有漂亮的女服务员倒酒、分菜全程服务;到浴室里洗澡已不分什么普厅和雅厅,全部是2块钱一票,牛爹爹还在当服务员,但服务方式已大不同,以前只统一在客人洗过澡发个热毛巾,现在已量人兑汤,每个浴客是否舍得付小费早已了然于胸,肯给小费的一进来就端着热茶前后围着称大爷,洗完澡用热毛巾前后张罗着擦身体,然后服侍着躺下用毯子盖,想什么时候醒说个时间就行;不肯给小费的放旁边不闻不问,连个热毛巾都没有。
佩服杨会计出手阔绰,来洗澡的规格是每客10块钱小费,算下来一个月工资也不够请几回客。牛爹爹收10块钱小费不嫌多,按常规是334分账,即擦背的3元,修脚的3元,他拿4元。据说这种分账方法常引起另外两位不满,别人花那么大力气才分到小头,他倒倒茶就能得大头。不过牛爹爹有他的道理:擦背和修脚应该拿一样多钱,不用这种方法10块钱没法分,还有客人将小费给他,分配权自然在他。
除了吃、喝、赌,还跟杨会计后面见识过***那是一个麻将结束后的夜晚,杨会计说老婆带着刚满月的儿子回娘家了,他一个人在家无聊,也正好赢钱兴奋,便要请客去******以韩红星的道德标准,不用说去**了,除了王书玲从未对任何女人产生过动手的念头。不过**是这两年刚盛行的新生事物,男人们在一起常津津乐道这等艳事,所以韩红星也好奇,非常想去见识那些娼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用身体卖钱,还能激起男人们偌大的兴趣。
去的是一家路边旅社,敲门时老板嫌晚不肯开,杨会计隔着门介绍他是某某介绍过来的,对方听了很快开门。老板说今天生意好,还只剩一个小姐,因为是卖方市场,杨会计也不计较小姐不在现场看不到人样,谈好价钱是两个人两间房150元到天亮。进房后不久就听到隔壁杨会计动作,等小姐裹着条毯赤身跑过来时,韩红星看到的是一个黑、矮、瘦的女人,年龄也有30出头,见她要来做事吓得忙赶她走,不过又想人家杨会计是将你当铁杆朋友才约你做这种事,现在他做你不做,这也是一种不信用,因此叫她穿好衣服过来,待一会儿再走,事不做钱照付。
一直对周围的环境熟视无睹,只到有一天,当韩红星站到天天走过的朝阳桥头静下心来细细感受,才发现黄海镇真的变了:一是新砌的高楼多了,多得让人不相信这里还是最最熟悉的故乡;二是路上的行人多了,街面上走动的已少见彼此熟识的土著街坊,不知道从哪冒出这么多外来人口,满街走动的已尽是陌生的面孔;三是家乡的水没了,小河被填,大河被淤,连小洋河的水也变得黑臭。大家都将这个罪过归咎于化肥厂产了太多的化肥,放出的污水污气污染了环境。
也的确如此,现在农民种田已离不开化肥,化肥紧张使得化肥厂一年四季加班加点生产,导致现在虽未到施肥季节,但为来年春耕而备的化肥已堆满了厂区,连沿厂的路边都被堆满。
化肥产量的增加也让替化肥厂运输原料的卡车吃香起来,在厂里做发货员的陆如兰发现这个商机后各处筹钱,冒险借了两万多元买辆5吨的卡车,让老公开自家的车替厂里运输货物。陆如兰的确痴情,和一个叫丁正飞的农村小伙子相亲相恋,最后终成眷属。
行里人最盼过年,因为过年有年终奖发。今年是王行长正式当家的第一个春节,也是吴行长提拔的第一年,平日开党委会时三个行长的意见总有分歧,不过在为春节发多少奖金的问题上,大家的意见空前一致,因为谁都想多拿奖金回家过年。说起来行长们工资是职工的一倍多,其实每个月也就多几十元,比起行里的青年人,他们都上有老下有小,算起来生活压力更大。
党委会形成的决议是给全行职工一个惊喜,年终奖普通职工发壹仟元,副股级、股级、吴行、蔡行、王行、郑行,每个档次增加壹佰元。这个奖金是去年的双倍,在黄海县能分到这么多奖金的单位绝无仅有,全行员工皆大欢喜。营业部还有各家业务单位赠送的年礼,不过储蓄柜的人只能分到挂历等小名堂,烟、酒、各种高档商品没有份。
过年前现金紧张,建筑公司年终分红时只能给工人发一部分现金一部分存单,存单开的是工头的名,竟是袁鸿华。经打听才知道这个袁鸿华正是老同学,他已当了工头发了财。
当初袁鸿华经父亲介绍当了钢筋工,父亲下台后他在工地上只能靠自己,好在他是高考落榜生,凭能力学个钢筋工手艺绰绰有余。去年县里建城中菜场,是一座两层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以前工程队接工程只做清包工,建中心菜场时上面尝试改革,用大包的方式,即总计多少钱,按要求完成工程。
当建造方将承包方案拿出来寻求承包人时,没有一个人敢下手,因为懂钢筋混凝土这行的人本来就不多,懂这行又能看懂合同的更少,袁鸿华看了合同算下账来认为包赚不亏,想想反正发包方对承包人没设门槛,也不要垫资,就是做亏了大不了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于是说服几个工友由他起头一起揽下合同,找工人开出比其他工地更高的工资,鼓励大家多劳多得,结果这个工程赚了不少钱。
袁鸿华做成这个工程出了名,再有工程发包的单位都来找他,工资开得高工友们也肯跟他做,他已将三个哥哥都带到工地上,正计划筹建自己的工程队。
王书玲的妹妹王书娟定在春节结婚,她嫁了个叫江国强的渔政站职工,两个人接触半年多时间就谈婚论嫁。关于嫁妆问题,家里人商量后按二嫂的决定办。
二嫂的意思是陪少了惹婆家人看不起,陪多了紧接着还有三丫头要出门,两个丫头一样打发,最终决定各陪一套家具、五千元现金,能有这样的嫁妆,在四乡八里绝对是上数了。二嫂家今年赚钱不多,原因是现在海里船太多。
妹妹这么快就成家,让还没有结婚计划的王书玲有种无形的压力,韩红星心里更急。行里的小伙子们谈对象都是挑了又挑,各将女朋友拿出来比谁工作好,哪家背景强,韩红星在这些方面都没法与人家比,只能寄希望于尽快将王书玲转成定量户口,然后才能找到工作。
通过什么途径才能将户口转成功?韩红星将这个问题请教杨会计,并承诺只要谁能帮上忙,情愿花一万元费用。因为王书玲可以从父母那拿到五千元的陪嫁,加上两个人的积蓄,最多只能凑到这么多钱。杨会计朋友多路子广,听到这个许诺后主动说他可以动脑筋想办法。
说行动就行动!在了解了王书玲的具体情况后,杨会计叫韩红星先花上六百多元买了两条烟两瓶酒,晚上和他一起去派出所的陈警官家拜访。
陈警官是户籍警,他了解情况后出主意说对方是“渔业定量”,如果能设法将户口迁移证上的“渔业”两个字去掉,到他手里就能按定量户口落户了,对于怎样去掉“渔业”两个字陈警官也有路数,到地摊上去买瓶消字灵即可。他还说“渔业定量”转户口更好钻这个漏洞,如果是农村户口要将四个字全部抹掉再重新填写,笔迹不一样会看出破绽。
两个人马不停蹄到临洋派出所为王书玲开具户口迁移证,可办户口的警官说必须有户口接收证才能开具户口迁移证,再找陈警官时,他说这个接收证开不了,如果能开就直接是农转非了,只有设法让对方出具户口迁移证才行。转了个圈才知道,要想办成事还得做通临洋派出所这边工作。
现在变成杨会计只能做通接收方工作,要想将户口迁出来得另想办法,韩红星跟王书玲说事情的进展,问她有没有亲戚朋友能通得上临洋这边派出所的关系。王书玲说她也找不到有权的亲戚,认识最大的干部是钱书记,实在不行请他帮忙看?
韩红星打心底里不希望她提到钱书记,更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不过心里太想迁成这个户口,不得不同意请他帮忙,但跟王书玲提要求:第一,这个人不是好东西,不许你一个人到镇里去找他,防止吃亏上当;第二,通过姜师娘跟他谈,帮不了忙拉倒,帮得了这个忙直接谈花钱,坚决不欠他人情。
王书玲才告诉韩红星,说钱书记在麻将场上跟她提,可替她在镇政府找一份工作,问能不能去。韩红星不仅不许她去,还变下脸来坚决不许王书玲再和他打麻将。因为这种事很明摆,他钱书记肯定没安好心,如果王书玲去上这个班再舍不得走,早晚得像姜师娘一样成为他的玩物,而自己如果让她去,就意味着将来得跟姜主任一样,可见这种人用心险恶!可王书玲却看不明白,只将他往好处想,总认为只要她自己有节,别人就钻不了空,却不知道如果去上这个班,即便什么事没有,也肯定会被别人东里西里地瞎说。
韩红星知道人言太可畏,就比如说刘向红,只因没有背景靠自己进到行里,说她陪王行长睡的谣言满天飞。
钱书记因是科班出身而青云直上,现在已是临洋镇的镇长,也不再兼任石板桥村的书记。姜主任原本想顶他村支书位置的,不过资历太浅,钱书记只设法让他选上了村长,并宽慰他无须将眼光总盯那支书的位,将来有机会调到镇里好位置多的是。
以前钱镇长到姜师娘家还偷偷摸摸,当上镇长后再来已如同到家,有传言说钱镇长来时姜主任会主动回避,让出姜师娘陪他。
按照韩红星的意思,王书玲直接找姜师娘,通过她跟钱镇长谈帮忙的事。钱镇长见说是王书玲请帮忙,特意过来问了具体情况,然后到镇里对这方面的情况进行了解,最后避开姜师娘来答复王书玲:
一.直接请派出所出具户口迁移证不可能,因为谁做那种事会砸饭碗。
二.想迁户口有可能,我钱镇长有办法直接替你办理农转非,还可以替你在镇里安排工作。
三.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随便什么事,随时去找我,随时替你办。
四.不要谈钱,谈钱随便你出多少都不在我钱镇长眼里,我不想你钱,只想你人。
见说得如此露骨,王书玲吓得赶紧逃离自己家,让他一个人在那说。钱镇长倒无所谓,对着背影喊---别忘了,随便什么时候,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
一直认为韩红星对钱镇长有偏见,是小心眼,没想到他钱镇长看起来像正人君子,其实还真的没安好心,竟好意思当面提出这种要求,还不能将他无耻的话让韩红星知道,因为上次为安排工作的事韩红星已说是欺侮人,如果再被他知道这次的话,肯定会找钱镇长算账。
听王书玲说钱镇长也帮不了忙,韩红星只得再放下迁户口的念头。
母亲有事和韩红星商量:家面前的两间小屋年久失修,眼看就塌下来了,想翻盖拿不出钱,不翻盖任它倒惹邻居们笑话,和大哥、二哥商量他们也都拿不出这么多钱,看这边能不能筹出钱将房子砌起来?家里定的政策是谁砌房就归谁。
见母亲为这事急,恰好王书玲这里能凑出一笔钱,便和她商量:眼见这户口花钱也迁不了,那边大嫂和二嫂为一个住在家,一个住外面闹,闹到最后大哥大嫂只好搬出去租房子住,再看自己这边,指望行里分房子遥遥无期,将来肯定会面临没地方住的一天,与其结婚后出去找房住,不如趁这个机会将房子砌起来,有了自己的房子心里有底。王书玲大事不做主,只管有多少钱出多少钱。
本来两间房用斗子墙砌也就三、四千元,可这两年黄海边连续发生三、四级地震,有传言说这里很可能发生大地震,想想地震时那房子抖动的可怕劲,决意将质量建好,便砌成全框架现浇楼板的房,正好母亲也要顺便用剩下的材料砌厨房,就连在一块施工,结果竟花去了一万二千元钱,两个人的全部家当是王书玲连陪嫁钱在内有八千,韩红星有两千,王书玲又跟父母借了两千才将房砌好。
家里好不容易才竖起两间房,东边牛刚家却有惊人之举,他靠这几年卖鞋赚的钱在朝阳街上买了三间门市,将生意从健康路移到朝阳街做,目前他家的“牛牛鞋城”在黄海县城规模最大,想买鞋的人会首先想到“牛牛鞋城”。
在周围邻居的印象中,牛刚是讨不到老婆的,可现在门市上就有七、八个清一色的美女替他挣钱,还个个围着他转,牛老板早已今非昔比,在哪都受美女青睐,拿他自己的话说,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每每提及这些,邻居们总唏嘘不已。马如飞在这方面的感受最深:这年头,造原子弹的不如卖五香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