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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雪教陈沅数学的时候,崇祯一行,已经离开了府衙,奔着虎丘半塘野芳浜而去。
昨日与陈洪谧商量过行程之后,便有随行的锦衣卫沿路探过一次,此行又有陈洪谧随行指路,也算是轻车熟路。
陈洪谧自然是没有穿知府的制服,一身富家翁的装扮。即便陈洪谧平日里也算是亲民,但是百姓见到知府大老爷哪里有敢抬头正视的?因此也不怕被寻常百姓认出来。即便有个别认出来的,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扰知府大人微服出巡?
野芳浜位于半塘河滨,遥望西北,便是虎丘胜景,向来是苏州极热闹处。若逢端午佳节,更有龙舟竟发,游人如织。若是夜晚来此,才子佳人泛舟河上,画舫扁舟连绵,其中佳丽,比之秦淮河畔,另有一份独属于苏州的风情。
陈洪谧带着崇祯自然不是来寻花问柳,不过这时候是巳时,河上的才子佳人都已经回家补觉去了,沿路遇见的都是正经的商家与游人,倒不会见到什么尴尬景象。
众人的目标是野芳浜口的得月楼。
这得月楼始建于嘉靖年间,多有文人雅客题诗赠文,也算是响当当的百年左右的老字号。
上得得月楼,要了间雅间,陈洪谧和王承恩伴着崇祯坐了,锦衣卫众人分在门口窗口侍立。点了首选的太湖银鱼,次选的长江刀鱼,崇祯和陈洪谧都是节俭惯了的,又要了一热两凉三道菜凑够五味便罢。
酒是不饮的,陈洪谧随身带了些“吓杀人香”,王承恩要了茶具,煮起了茶。
崇祯问起这得月楼来历,陈洪谧回道:“说到这得月楼,便得说到张凤翼。张凤翼赠诗得月楼云:七里长堤列画屏,楼台隐约柳条青。山公入座参差见,水调行歌断续听。隔岸飞花游骑拥,到门沽酒客船停。我来常作山公醉,一卧垆头未肯醒。”
崇祯很奇怪:“张凤翼来过苏州?朕记得他是山西人,也一直在北方为官,何时来的苏州?”
张凤翼在前文介绍杨嗣昌的时候提到过。去年建虏第三次入塞,历时四个多月,兵锋驰骋京畿地区,大小五十余战全部告捷,俘获大批人畜,明军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击之力。而时任兵部尚书的,便是张凤翼。
崇祯二年己巳之变,同样是建虏入侵京畿,时任兵部尚书的王洽死在狱中,还被崇祯判了砍头,至于当时督军辽东的袁崇焕,更是被崇祯千刀万剐,凌迟抄家。
有了这两个前车之鉴,张凤翼亚历山大,然后降火的药吃过量,去年九月初,死了。至于是畏罪自杀故意多吃的药,还是病情压不住药不能停,除了当事人以外,其他人也无从知晓。
张凤翼死后,朝廷的处置才下来,罢官去职,倒是没有鞭尸。
张凤翼因为常年在边关督战,所作的诗词大部分是边塞诗,也算是著名的边塞诗人。所以崇祯并不奇怪张凤翼会写诗。
当然,张凤翼是万历四十一年癸丑科殿试二甲第二名进士出身,换句话说全国应届文科第五名,会写诗肯定不奇怪,不会写才有问题。或者说大明的文官有哪个不会写诗才是天大的笑话。也因此之前花雪说周道登装傻,崇祯等人才会相信,科举出来的人,那么简单的文字问题,不知道才是怪事。
崇祯奇怪的是,以他对张凤翼的了解,整个履历中都没有到过苏州,何况是在这得月楼与人饮宴?难不成他在北边督军的时候,还敢擅离职守,跑到苏州喝酒?为什么啊?图什么啊?
陈洪谧笑道:“回陛下,此张凤翼,非彼张凤翼也。”
随即解释道:“此张凤翼是苏州府长洲人,嘉靖四十三年举人,擅作戏曲,亦擅诗词,与其弟燕翼、献翼并有才名,时人号为‘三张’。”
“嘉靖四十三年?”崇祯有些敏感。
陈洪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嘉靖四十三年的特殊意义,摇摇头,回道:“只是正常的科举,应该跟那件事无关。”
崇祯点点头,他也反应过来自己敏感了。大大小小的科举年年有,跟内力受到限制怎么看也扯不上关系。只是前天才刚说道这个年份,今天突然听到难免产生有联系的错觉。
然后却又想起了另一个张凤翼。
去年兵败之际,深恨其无能,甚至他死后,也是气愤难平,于是撤了他的官职,正常官员死后应该享有的抚恤自然也是一点没给。
直到之前杨嗣昌上任之后,两人谈起去年兵败。杨嗣昌分析了自从己巳之变之后,敌我双方的形势,崇祯才意识到问题并不全在张凤翼一人身上,其中种种困难,即便换一个人也未必可以做得更好。至少杨嗣昌自称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未必能力挽狂澜。
杨嗣昌提出既然张凤翼已死,希望不要再对其追责,而是应该按照正常的官职待遇去抚恤。
崇祯信任杨嗣昌,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崇祯并没有采纳杨嗣昌的意见。因为他觉得杨嗣昌在看这个问题的时候,难免会受到其父杨鹤抚恤问题的影响,从而在判断时带着感情色彩。
本来这次前往苏州,也有想要在军事问题上,向异人征求些意见的想法,毕竟书中记载的那些精通天文的,像是诸葛亮和徐茂公,都是精通兵法的。崇祯在这个问题上显然有些病急乱投医,把一些传说和史料混淆了。不过也说不定在这个位面,那样才是真的历史?
不过在见过花雪以后,崇祯就没有兴趣问相关问题了。一个孩子罢了,哪里懂兵法韬略?即便懂,想必也是纸上谈兵,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货色。
想起花雪,便又想起教出花雪的那位先生,便问陈洪谧:“你接触花雪这孩子也有一段日子了,应当也调查过他的根底。他那位先生,到底是谁啊?”
陈洪谧当然调查过,但毫无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