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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子的穿着不是赤山郡常见的服饰风格,赤山郡穿着大多是衣袍宽大,身上挂着一串串兽牙或骨制成的项链饰品,而跛子一身麻衣布服贴身,腰间一根布条随便绑上几圈一扎便成了腰带,脚下也是赤山郡少见的草鞋。
草场宽阔,就像是一望无际的碧绿海洋,偶尔有风吹过,草尖便随着气流微微拜倒,形成了一片片轻起的波浪。
这名头戴斗笠的异乡人此刻便踩在这宽阔的草原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到达了目的地,整个人的身体都像是放松了不少。
而就在他的眼前,一名马脸长腿的青年躺靠在一颗大树下,头部倚在交叉的双臂上,翘着二郎腿,嘴中叼着随手摘下的草叶,整齐洁白的牙齿不停嚼着草根,似是在品味着这苦涩。
那模样慵懒,乍一看就像是为了躲避这炎热夏日在树下倾听蝉鸣的偷闲小伙儿,然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能看见一名相貌尚算秀丽的女子正在劳作着,即使那脸在太阳的折磨下已经显得有些黑,却仍没有打断她干活的速度。
似乎是有些累了,那女子直起身来扶了扶自己的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露出了清丽的面容和浅浅微笑,一对小酒窝在嘴角两边微微下陷,而那马脸看见女子如此姿态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看上去憨厚无比。
而跛子在观察了一阵马脸后斗笠扬起,露出了短窄的下巴,嘴角也是微微一笑,唇上露出的犬齿尤为明显。
这三人都在微笑,一人望着另一人就像是连锁反应,而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笑,也不知道在自己的身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跛子正了正斗笠,向着马脸走去,腿部有残疾的人一般行动都不会太方便,行进时或多或少都会发出一些声响,而这个跛子却显得轻盈的很,脚踩在草丛间发出轻微响声,声音本就不大,还被树上的蝉鸣盖了过去。
直到跛子已经走到了马脸青年的身边,那马脸甚至都没有发觉身边多出了一个人,不知是因为看的太过于投入痴迷还是因为跛子步伐真的轻不可闻。
“这么好看么。”那斗笠下的阴影说了话,声音略显沙哑,登时吓的马脸“啊”的惊叫一声,险些跳起来。
马脸自然是马风,他回头望了望身后,脸上神色惊魂不定,一副心虚表情,额上甚至还带着层细密的汗,就像是做错了事被父母抓到的小孩子。
然而回头一看是一个衣着打扮陌生的男子,头上的斗笠更显可疑,微微定了定心,马风微恼道:“大白天别装鬼吓人好不,吓老子一跳。”
说完后马风仔细看了看这个怪人的脸,居下仰高,这角度正好看清那被斗笠遮住的脸,但看了后马风身体立即呆愣当场。
眼前的人蒜鼻凸嘴,在如此烈日下那双眼睛也散发着幽幽寒光,不仅仅是因为眼睛遮在斗笠的阴凉下,也因为这瞳孔的黑占据了大部分的眼球,白的部分少的可怜,嘴角淡笑着,那凸出的犬齿尤为明显,而整体看来,眼前这人长得简直就像是一条狗!
这张脸如此古怪,马风可以肯定他以前从未见过,但不知为什么,他莫名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是在哪里见过呢?这么古怪的脸如果见过的话那肯定不会忘记,但是偏偏就是记不得了,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重复着这种思绪很久,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于是马风口中带着丝疑惑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而斗笠下的狗脸笑意更浓,这跛子用沙哑的口音说着:“谁知道呢?”
不知为何那似笑非笑的神色让马风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的脚印在他脸上,但直觉告诉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会很危险,于是他忍住了冲动。
忍住了恼怒却依旧忍不住疑问,马风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怪人,继续问道:“你有什么事么?我想我们并没有见过。”
狗脸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再忍不住,嘴角大幅度向上扬起,快要咧到了耳根,就像是马风说出的话每一句都是那么可笑一般,看上去着实有些可怖,只听他欣喜说道:“我来找一匹马,一匹跑的快,聪明,能陪我杀人的马。”
听了这平淡却戾气十足的话,马风越来越糊涂了:“找马?那你应该去图家贩马的市场,找我干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人屠。”狗脸看着马风报出了一个古怪的名字,那眼神带着对面前的人说不出的满意,接着他说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匹马。”
自己是他要找的那匹马?这人疯了不成,马风脸色微变,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玩笑的话那可以走了,如果你是故意找茬那我不介意痛揍你一顿。”
听了马风的威胁,自称人屠的男子抬头看着前方,把视线转向了之前马风一直注视的女子,那女子距离这里有些远,一直也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两个样子古怪的人在注视着她。
像是自语般,人屠说道:“之前听到你的事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我们这样的人虽说长得怪些,但在人类中倒也不太少见,但是你的这双能跑过无数良驹宝马的长腿就太过稀少了,二者结合起来由不得我不猜想。”
“当我看到你之后,更加确定了,这腿怎么可能是一个有上顿没下顿的奴隶能吃出来的,就算你天赋异禀也得遵守一下身为‘人’的生长规则吧。”
“所以……”人屠说完了一大段话后做了个总结性发言:“你和我是同一种人,既然本来就是马,骑着我应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罢。”
不知何时,人屠笑眯眯的脸又对准了马风,而马风又再次变得呆滞起来,这个秘密他隐藏了十六年,事实上是他根本不知道对谁去说,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谁想到就在这样一个平凡的下午却突然来了这样一个人,说了这样一段话。
他看着这个长着狗脸名叫人屠的家伙,自己的熟悉感是因为这个么?他不知道,但不知为何,看见这个可以算是‘同类’的人,他的脸上莫名的有了几分惶恐,他喜欢现在的生活,可以放飞奔跑,可以不用为饥劳担忧,还可以每日望着她……
但是随着人屠的出现,这样的生活还会一直保持下去么?他看出来人屠是个可怕的人物,哪怕他的身躯弱小,哪怕他跛了一只脚,哪怕他比自己矮了一个头,但马风却有一种连自己都疑惑的坚信,坚信哪怕自己挥动着长腿用力向对方踢去,死的也必定是自己。
这感觉是如此清晰,仿佛他已经看见了自己身亡在地的样子,躺在血泊中,就像……就像某个他不愿回忆的可怕片段。
但即使面对如此可怕的人物,哪怕他不知道自己拒绝后会不会被对方以残暴手段击杀,他依旧说出了三个字:“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