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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君颢见到婉凝时候,他一直都在后悔,后悔将婉凝赶出皇宫。哪怕是在浣衣局,也好比在宫外。那时的婉凝,正蹲在一堆篝火旁。自顾自的烤起火来,形容消瘦,让君颢顿觉怜惜之意。
仿佛,她已经觉察到了周遭有人过来。遂不觉回过头去,却看到了一身风尘的君颢!不是梦吧?婉凝揉了揉眼睛,缓缓起身。“皇上?你,你怎么来了?”婉凝说着,不觉又惊又喜。
他却什么都说,而是径自走到婉凝跟前。将她渐渐的揽在怀里,无声的怀抱。温暖的婉凝的心,果然不是梦,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畔。她犹觉恍如梦境,半晌才伸出手来,环着他的腰身。
风雪渐渐停了下来,似乎在怜惜着这次再别重逢。“朕离不开你,”他轻声说着,让她只觉着脸颊发烫。依偎在他的怀里,仿佛天地早已不复存在。婉凝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微微咧开嘴,笑着道:“我也离不开皇上……”释然了这段情怀,婉凝的心头终是松了一口气。马背上,他轻轻拦着她的腰身。慢慢的行走在粉妆玉砌的世界里,甜蜜温馨。
每每回忆这段场景,婉凝都会甜在心里。仿佛给自己孤独的夜,注入了新鲜的念想。“皇上,你不怨恨我了?”婉凝故意这么问,君颢想也没有想,便说道:“朕只是知道,朕离不开你。”
“我会一直陪着皇上的,”婉凝高兴的笑着,被他怀抱的感觉,真的很好。像是三月的早春,泛着甜蜜的味道。“皇上,回头,我再给做一件披风吧,”婉凝觉着,关于那件披风,真的对不起君颢的。
然而那件披风,终究是没有做起来。这是婉凝唯一的遗憾之处,多年以后的灯烛下,她将做好的貂绒披风,放在牌位前。这是弥补对君颢的遗憾,是自己太过年轻,太过轻率了。
熟悉的正阳殿,熟悉的廊檐下。婉凝不觉分外开心,纤云看到婉凝重新回来。高兴的不得了:“我早就猜着了!姑娘早晚会回来的!”两人互相倾诉着,别离的苦思,主仆二人说个不停。
彼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婉凝的眼帘。是梓若,许久不见的梓若。愈发显得憔悴了许多,婉凝没有理会她。梓若却满腹怨恨:“我以为,你死在了外面!燕婉凝,你的命还真好!”
听了这番话,婉凝不觉心里很难过。却又想起上次梓若欺辱自己,遂沉声道:“我的命素来很好,薛美人说的极是!”她不想过多纠缠,便要离开。却被梓若拦下了:“你斗得过我,可你永远斗不过皇后!”
“凝儿,朕有话要对你说,”是君颢在说话,婉凝便绕过梓若。径自走向了正阳殿,纤云则笑着道:“美人还是走吧,皇上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了。”梓若本欲琴声吸引君颢,却弄巧成拙,分外恼怒。
正阳殿内很安静,袅袅青烟,萦绕着片刻的安宁。婉凝静静的在一旁研磨,看着君颢在认真地批阅折子。时间仿佛,停留在了这一刻。窗外寒风呼啸,可是婉凝的心儿,却是暖暖的。
彼时王连瑛走进来,垂首指示:“皇上今夜,要谁落轿?”滴漏静静的碾过时间的痕迹,发出沉寂的声音。婉凝的心儿一颤,不觉微微望向君颢。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在时时在意。
“免了吧!”君颢头也不抬的说道,王连瑛这才退了出去。那一刻,婉凝的心儿像是石头落了地似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去给朕端一碗米酒,”君颢边埋头批折子,边对婉凝说着。
欢喜的婉凝,忙不迭的从小暖炉上,端下了热乎乎的米酒。君颢轻轻饮了一小口,微微点头自语道:“还是凝儿熬的有味道……”看着君颢一口气将米酒饮下,婉凝的心里知道,君颢许是原谅了自己。
“报——”一声长长的急报,打断了夜的沉寂。紧接着,便是王连瑛引了一个小士兵前来。那个小士兵跪在地上,双手托着一封书信:“禀报皇上,边关急报,萧将军在还朝途中,遭暗箭袭击!”
什么?萧易寒受了伤?婉凝的心儿顿时一沉。君颢微微瞥了她一眼,便要王连瑛递上书信。原来萧易寒在还朝时,路过江城遭人暗算。江城县丞将他救治,这才写了书信告知君颢的。
本来君颢要萧易寒还朝,是为了下一步如何用兵。细细探讨的,可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谁也不想的,听了会子。君颢才缓缓开口道:“那就让他好生静养,再带去一名御医。”
那个小士兵领命而去,王连瑛也退了出去。君颢早已觉察到,婉凝的神色不对了。心里又想起了那件披风,不觉吃起了醋:“王连瑛!吩咐苓儿准备准备,让她落轿吧……”
窗外的王连瑛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倒是一旁的纤云见了,不觉疑惑。王连瑛低声道:“如今燕姑娘刚刚回来,皇上就要落轿侍寝。可见必是发生了什么误会,且再等等看。”
果然不假,婉凝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君颢的眼睛问道:“皇上既然,要苓昭仪陪着。又如何,召奴婢回宫?”自从离开宫,虽然不过三天。却让婉凝心里明白,她真正在乎的是君颢。
至于萧易寒,她不过是要问他一句。当年为何杳无信息,为何不行遵守诺言。那些“娶你为妻”的话语,不过是小儿女时的玩笑话罢了。有谁会记得,又有谁会真正执行过?
“你身为御前侍女,不经朕的允许,私自出宫!”君颢一本正经道,“如今朕要罚你,做一辈子侍女!守在朕的身边!哪里也不许去!”“这可就奇了?”婉凝不禁笑着道,“当初,可是皇上要奴婢出宫的呀!”
君颢听了这话,冷眼看着她,忽然抓着她的手臂,认真的说道:“燕婉凝,朕要你一辈子做侍女,守着朕一辈子!”只为这一句话,后来的婉凝一直记着。恪尽职守,从未逾越半步。
雪落人间,像是人间的伞。皇后正坐在软榻上,悠悠的饮着茶水。尺素将梓若带来,便借故推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梓若和皇后。梓若很是疑惑,不知皇后要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才放下茶杯。缓缓对梓若说道:“薛梓若,适才在善光殿的那把火,可是你放的?”皇后的一番话,让梓若顿时心头一跳。奇怪,皇后怎么知道,这火是自己做的手脚?
看着梓若呆呆的目光,皇后轻轻笑着:“本宫的眼线遍布后宫,你自然也逃不过本宫的眼睛。”难怪,难怪善光殿一着火,皇后便立刻带了人过来。原来,一切都早已有了安排。
她回过神来,连声笑着:“嫔妾的小小把戏,自然难逃娘娘的法眼。”“你是一个聪明的人,”皇后慢慢的说着,“在这后宫,唯有聪明的人,才可以服侍皇上。而你,正是这样的人。”
这一番话,自然立刻明白了皇后的用意。于是她便连忙跪在地上,干脆的说道:“娘娘,嫔妾愿意做娘娘的人。只要娘娘吩咐下去,嫔妾会赴汤蹈火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叩头。
看着梓若如此,皇后心里甚是满意:“你倒是明白本宫的用意,只是本宫不喜欢,太过聪明的人。”梓若听得出来,皇后是要利用自己。却又要自己,不要耍那么多心思。
起初梓若入宫,只想着姐妹情谊。可是她慢慢的才发现,原来哪一套生存法则,根本无法适应宫廷。如今燕婉凝一走,后宫便立刻沉寂下来。因为婉凝的离开,君颢再也未召见过其他妃嫔。
就是长春宫的苓昭仪,也很少见了。“江苓嫣那个狐媚子,整天只知道花了心思,”皇后提起江苓嫣,立刻心生厌恶,“正阳殿几乎,都快成了她的寝宫!”这几天,江苓嫣的确在哪里。
梓若听出了言外之意,皇后是要除去江苓嫣的。可是苦于江苓嫣背后的萧易寒将军,故而君颢也不敢轻举妄动的。“一个于尺素,已经嫁入王府了,”皇后叹气,本来她要拉拢江苓嫣身边的尺素的。
梓若听了,立刻笑着道:“娘娘无需担忧,尺素走了,嫔妾还是一样可以,照顾娘娘的。”听了梓若所言,皇后微微露出笑意:“夜深了,本宫就不扰你休息了,下去吧。”辞去了皇后,走出重华宫的时候,梓若遇见了尺素。
只是尺素的眼圈儿看起来,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梓若不明白,为何嫁入王府如此幸运之事。尺素都不肯,非要做后宫侍女。也许时间,才可以解释着一切吧。
不知不觉,梓若的脚步,竟是走到了御药房。她竟是想起了元易斌。许久都未曾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样,听闻他与丽妃有染。所以被君颢关在家里,闭门思过。这御药房,也没有他的身影。
轻轻拂过他的座椅,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真是世事变迁,素来明哲保身的元易斌。也会因为后宫之事受牵连。幸而君颢尚未责罚与他,否则元易斌真的是难逃死罪。
“妹妹怎么会来御药房?”一个声音传入耳内,梓若抬起头,却是江苓嫣。她笑意盈盈的走向梓若,让梓若忽然想起了那次之事。自此以后,梓若总是见了江苓嫣,也不理会一番。
看着梓若淡淡的,江苓嫣便坐在那张椅子上。自语道:“元大人在后宫多年,没想到会因为一块儿帕子。毁了一世英名,真是可悲!”“娘娘的意思,是要救出元大人?”梓若听出了言外之意。
江苓嫣摇了摇头,笑着道:“如今他不过是闭门思过,并无罪责。而且皇上也绝对不会动他的,因为这件事的幕后,都是皇后一人所为!”是了,皇后为保后位,自然要清除身为梁王妃的哥哥,元易斌。
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元易斌,元汐月,楚君琰,都会是皇后除掉的对象。她想要清除掉他们,让君颢感激与她。后位自然也就稳固了,“可是皇后这样做,皇上不会不知道的,”梓若有些不明白。
“皇上知不知道,本宫没兴趣,”江苓嫣忽然对梓若说道,“只是皇后一直在拉拢你,本宫倒是很想知道。”上次善光殿失火,便是梓若在暗中做了手脚。却被皇后识破,皇后借此要收她为心腹。
不然,善光殿失火一事,皇后完全可以告知君颢,惩处梓若的。而且皇后也可以帮助梓若得到皇宠,除掉江苓嫣等人。梓若自然愿意去做,没想到江苓嫣竟然会知道!
梓若淡然道:“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拉拢一个人很容易的。娘娘想的太简单了……”“本宫的手还未痊愈,”江苓嫣伸出手来,故意让梓若看,“本宫来御药房看看伤势,不知美人来做什么?”
“娘娘果然蕙质兰心,”梓若嘲讽着,“这招苦肉计,把我也蒙骗了过去!”她冷冷的目光看向江苓嫣,可是江苓嫣却满不在乎。继续得意地说道:“你若为本宫所用,定然会大有作用。”
宫里少了尺素,对于江苓嫣来说,也是一大损失。她也在物色新的人选,当她得知梓若为皇后所用。也便立刻赶来,她也要用梓若控制元易斌。做皇后所做之事,以保住自己的地位。
“我若是不答应呢?”梓若反过来问道,“何况元大人在家思过,自然也不会同意的。”“你不会不同意的,”江苓嫣反复看着自己的手指,“你有把柄在皇后手里,可本宫这里,也有你的把柄啊。”
皇后哪里,是自己擅自烧了善光殿。江苓嫣这里,却是自己伤了她的手指。原来自己与皇后和江苓嫣,都是一枚棋子。梓若暗暗嘲笑着自己,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