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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薄雾,轻轻地笼罩在半空。清凉的风穿过湖水,略微带着春天的味道。乍暖还寒的时节,多少让人有些不适应。石拱桥处,正有一丛安静的栀子。静悄悄地开放,吮吸着甜美的甘露。
风抚枯枝,吹醒了枝头的嫩芽。将一冬的沉寂,掩埋在旧日的时光中。渐渐变凉的炉火中,尚且残留着被烧毁的书页。巧巧蹲下身子,轻轻拈起那些灰烬。脑海之中,尽是萧易寒的淡然的眼眸。
真是可笑,被伤害到遍体鳞伤的时候,却还是依然惦念。巧巧苦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太过执着。执着于对萧易寒的那份心,她一直把他当做哥哥。许是奢望太高,他并没有巧巧期待的那样。
或许巧巧错了,萧易寒不论怎样对她。都不会是自己的哥哥,她忽然想起了二哥哥穆辰轩。那个说要闯荡江湖的男子,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会在哪里,是不是像她一样的念着对方。
曾经也想过离开,去找寻哥哥的足迹。可惜父亲不允,只说世道无常。如今父亲去往东麓,巧巧便想着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出去寻一番,不然出去走一走也是好的。
很快,这个想法就成立了。留在这里面对萧易寒,她实在是有些不愿。何况伊芙也走了,她本该高兴的。只是萧易寒对于她的误解,让她心里十分难过。所以她决定了,要出去散散心。
抬头望天,是一抹干净的蓝色。这是连日以来的第一次晴天,空气也变得暖和起来。如此看来,春天为时不远了。正好趁着现在,去看一看婉凝和君颢。顺便给他们道个别。
尽管巧巧很不愿,看到君颢和婉凝在一起。可是她终不忍,看到君颢思念痛苦之情。左右辗转,她才决定放了君颢的。至少在现在看来,君颢是幸福的。这对于巧巧而言,也是一桩美事。
也算是弥补,萧易寒对于自己的伤害。她简单收拾了行李,便踱步来到回廊上的房间。这里是自己为婉凝安排的,特别幽静。正当她举起手来叩门时,却听得里面传来婉凝的笑声。
侧着耳朵去听,却是君颢也在里面。巧巧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进去。会不会不是时候?她终是放下了手,轻轻转身离开。大约他们二人,现在很是幸福的。巧巧的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
回想当初,若不是婉凝的到来。或许她正在与君颢说着话,想着君颢忧伤的眼神。巧巧十分心疼,烛火下的君颢。是巧巧最喜欢的样子,可惜君颢的心。始终都在婉凝哪里。
不管怎样,现在听到君颢的笑声。也算是了了巧巧的心事,她慢慢放下心来。缓缓走下回廊,耳畔处,却还是两人的说笑。在巧巧心里,像是戳到了痛处。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离开了这里。
“穆姑娘来了?怎么不进去?”纤云从旁走来,看到巧巧背着一只小包袱。心里正自纳罕,却见巧巧回身,看着纤云手里,端着一只花盆。花盆里正是在望月楼处,那朵小小的栀子。
花盆里的栀子,看着有些单薄。细小的花瓣之间,夹杂着浅淡的芳香。一阵风儿吹过,将栀子吹得左右摇摆。纤云忙放在窗台上,小心用一只小铲子。为栀子培土加固,又添了一些水。
相信过不了多久,这盆栀子定然开得十分绚烂。看着纤云如此认真,巧巧不觉有些羡煞。一株栀子尚且如此,想来春天开的一定很好。俯下身子去看,却见花瓣处。略微带着一丝露水,很是有味道。
纤云轻轻放下水壶,笑着道:“春天来了,栀子就会开了……”也就是说,栀子开的时候便是春天。微风撩动离人的心思,让巧巧想起了两个哥哥。在外漂零的离人,最是让人担忧。
一封干净的信件,传递到纤云手上。这是巧巧写给婉凝的,她有许多话想要对婉凝说。却是因为君颢的缘故,让她略微有些怨言。她怨恨婉凝的到来,让她失去了君颢一样的哥哥。
也罢,她的二哥哥穆辰轩。是一个洒脱的男子,她应该去找寻他的。毕竟他才会真正关心自己,在乎自己的。看着巧巧忧伤的眼神,纤云不觉叹息一声。与巧巧接触的时间不长,却给纤云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大声说话,大口饮酒。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敢爱敢恨的巧巧,颇有西戎女子的风范。如今就这么离开,着实让纤云想不透。她会去哪里呢,大约是找寻她的哥哥吧。
记得以前,巧巧就曾说过。她所念着的唯一亲人,除了父亲,便是两个哥哥。这倒是让纤云羡煞,她有两个好哥哥。而自己,明明有一个妹妹的。却是在前几天走了,离她很远很远。
“我要去找哥哥,”巧巧缕一缕青丝,笑着道,“即便找不到,也只当是出去散散心。”阳光下,她的笑容很是明朗。就连一丝丝的阴郁,也随之消散。看来巧巧已然释怀了。
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辞,巧巧转身静静地离开。只是这个时候的巧巧,尚且不知,自己要面对怎样的江湖。常常听人说起过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斗争。
摆在她面前的路,又会怎样的崎岖不堪。她骑上快马,终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府门。十五年了,她是第一次离开家。并且还是独身一人,她也要学着坚强,学会独自一人生活。
看着巧巧渐行渐远的身影,纤云不仅仅是羡慕,更是想起了远在外地的尺素。也不知道尺素会怎样,那片大漠她是否过得去。本欲要说出姐妹关系,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多少年了,自己苦苦找寻的妹妹。竟然就在自己身边,也着实让纤云意外。不过尺素的父母,是被奸人所害。与纤云说的那场大火,有些格格不入。许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也未曾可知。
倚门独望,那一线斜阳照应着远处的青山,颇有一种回忆的味道。很多年以后,当纤云再次回忆往事。便会想起这幕画面,安静却又夹杂伤感。好像是自己的妹妹尺素,离开一样难过。
缥缈红尘,搁浅徘徊。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出来帮你,认真倾听你的心声。然后在默默的离开,至少在尺素的世界里。穆辰轩就是这么一个人。
漫漫黄沙,掩埋着数不尽的哀怨情仇。一轮昏黄的日头,模糊的挂在半空。映照在茫茫大漠,随着春天的到来。热辣辣的感觉愈发强烈,风沙虽不很大。却依旧是铺天盖地,有些让人分辨不清方向。
干燥,不论春夏秋冬。都客观存在着,尺素咽了最后一口唾沫。只觉着喉咙干涩,就连舌头都无法动弹。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阵风卷过黄沙,扑在她的身上,让她顿时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风沙弥漫着双目,她的眼前渐渐模糊。许是缺水的缘故,她开始觉着浑身都在发软。想要用尽力气站起,却是骨头都有些发酥。忽然,她的嘴皮有些湿润。像是有了水分的滋润,让她有些渴望。
想是下雨了吧,她脑子里正这样想着。嘴皮上却有些发苦发涩,她不觉微微睁开眼睛。方才看到穆辰轩手里的那只仙人掌。原来他用利剑折断仙人掌,然后用它们的汁液喂食自己。
也难怪,嘴皮上会这么苦涩。看到尺素睁开的双眼,穆辰轩一阵欣喜:“现在感觉怎么样?这沙漠里的植物不多,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株仙人掌的……”听着他这么说话,尺素心里一阵感激。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在想着一凡。如果一凡也像他一样,对自己该有多少。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林一凡会在哪里。说不定在回来的路上,也不说定还在皇宫里。她的脑里子很乱,毫无头绪。
看着尺素呆滞的眼神,穆辰轩将她扶起来,轻声安慰道:“快了,就快要走出去了。明天日落之前,我们就会到达玉池人家的。”他的声音真好听,像是远处一缕缥缈的青烟。
听着他的话语,在耳畔处,感觉很是舒坦。尺素微微点头,依偎在他怀里笑着道:“公子,谢谢你……”在沙漠里两天了,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与自己说话。穆辰轩的心里,很是高兴。
恍惚之间,眼帘内尽是林一凡熟悉的眸子。她一时泪眼迷蒙,缓缓的抚着穆辰轩的脸颊,喃喃自语道:“一凡,是你来了么?真好,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一凡,一凡……”
这个名字,想来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吧。穆辰轩看着她一脸的苦涩,不觉心里有了几分明白。大约是那个男子太过狠心,抛下尺素了吧。他轻轻握住尺素的手,问道:“一凡是谁?我去找他!”
许是长途跋涉的缘故,尺素的意识渐渐迷失。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穆辰轩揽着她的肩。却不经意间,触到了她的额头。那么烫,原是发烧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一时有些发愁。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荒无人烟。那里去寻绿洲或是人家,找一个郎中也是好的。可惜除了连绵不绝的黄沙,便是挂在空中的日头。最近的玉池人家,也还有一天的路程。
他看着熟睡的尺素,不觉蹲下身子。轻轻将她背在后背,以他目前的气力。应该可以尽快离开大漠的,他绝对不可能扔下尺素。风遮日头,遮掩住了飘来的云朵。黄沙上的脚印,很快便被风尘掩盖。
矗立在大漠旁的唯一客栈,是颇具诗意的玉池人家。一边是繁华的小镇,一边是无垠的黄沙大漠。许多过路客商,还有官府众人,都会路过此地。因此这里鱼龙混杂,却也暗暗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尽管如此,这里依旧车水马龙。除了客栈的几个伙计,便是一个女老板娘。就是初晨,她还有一个妹妹唤作晚妆。姐妹二人接手玉池人家,已经有些年岁了。传闻说,那时她们家祖上留下的。
不管怎样,初晨的察言观色,加上晚妆的经商才能。方才使得客栈生意兴隆,过往客商也对这里甚是满意。何况在大漠之间,有这样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已经是很不错了,她们不会奢求什么。
只是随着穆辰轩的到来,却是改变了玉池人家的命运。谁也不能预知未来,只是在静静的黄沙中。守候着一轮又一轮的岁月,将青春尽数掩埋。回忆苦涩,尽是苍芜的时光。
黄昏日落,将大漠浸染的宛如江南水墨。点缀一段画轴,提笔一首诗词。意境超然,倘或不是权力象征。这里会是一份安逸的角落,无人打扰。朝霞辉映晨曦,孤雁落于平沙。
当穆辰轩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时,众人便回头望去。却见他满脸汗水,后背背着一位姑娘。那个姑娘看着脸色苍白,微闭双目。初晨见了,忙招呼晚妆:“帮穆公子找一间上房!”
听闻是穆辰轩来了,晚妆随口应了声。便带着穆辰轩来到楼上,直到安置好了尺素。他才抹了把汗,笑着向晚妆道谢:“多谢晚妆姑娘!只是还希望姑娘给找个郎中,回头我再付你钱。”
面对眼前这个常来的客人,晚妆总是不言不语。她不知道穆辰轩所为何事,却总是看到他微笑的眸子。只是榻上的那个姑娘,却让晚妆顿觉不悦。她想着,定然是穆辰轩的心上人。
回想起第一次,穆辰轩来到玉池人家的时候。一脸的疲倦之色,却还是面露笑意。不论是对初晨还是自己,他还特别喜欢说笑。不论多少困难,到了他这里。他都会解决的,似乎他就是“神”。
不过他的心思,依然与她无关。她知道穆辰轩接近自己,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可是她并喜欢这样的男子,有些滑头。她喜欢安静的男子,那便是一年前,曾经来过自己这里的那个公子。
不记得那个公子姓甚名谁,只记得他面颊之间。略微带着淡然,看起来让人心疼。时至今日,晚妆都不会忘记。一年过去了,晚妆已然在等待。她出去进货,也是为了打探他的下落。
可惜常常事与愿违,晚妆总是失望而归。面对穆辰轩的追求,她甚至有些厌烦。没有理会他的话语,便出门去了。桌案前,初晨在扒拉着算盘算账。穆辰轩便过来问道:“她还在等那个人?”
“怎么,你等不及了?”初晨边低头算账,边取笑道,“也难为公子痴心,晚妆就是这么固执,倒是苦了公子。”“那是她的个性,”穆辰轩耸耸肩,望着初晨手下的算盘,扒拉着啪啪响,不觉暗暗佩服。
停了会子,便见初晨放下算盘。对他说道:“公子放心,晚妆已经去请郎中了。这账记在我这里便好……”不论饮酒或是住宿,都是记在初晨的账上了。他似乎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