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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雪花,随风飘散。宛如人间的伞,坠落在红尘之中。轻盈,婉转。夹杂着继续冬季的脚步,轻轻缓缓的迈入陈戈岭。于是山谷中尚未融化的积雪,便又被重新覆盖期间。
飞华琼林,粉妆玉砌。似乎都不足以比喻此刻的美景,只是记得那年的雪花飘落,记忆深刻。醒来的时候,只觉着头脑发昏。眼前还是一片模糊,直到饮下一杯暖暖的茶水,方觉清醒一些。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眼前的姑娘,看起来甚是陌生。白皙的脸颊上,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笑着的眼眸,让柳子煜此刻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尽管,姐姐只比自己大半个月。
还是柳絮纷飞的时节,暮春将近。是姐姐带着自己,穿过林间小径。来到一片清澈的湖水旁,泛舟荡漾其间。令人难以忘怀,可是柳子煜看得出,姐姐并不快乐。
柳絮沾染了姐姐的发丝,却是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泪珠有些浑浊,夹杂着深深的思念之情。那时的姐姐年芳十六,被掖庭选入皇宫做秀女。过些日子要入宫去了,姐姐想着要带他最后一次泛舟。
以往每年春季,姐姐都会带着自己来到这里。泛舟小湖,倾诉心事。然而这却是最后一次了,明年的春天,再也不会有人带自己玩了。想到这里,柳子煜的心里一阵酸酸的。
“姐姐不在身边,小弟要学会照顾自己,”姐姐颤抖着声音,压抑住内心的苦楚。她爱怜的抚着柳子煜的肩,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小弟。自小姐弟二人一处长大,如今怎忍分离。
柳子煜伸出小手,抚去姐姐眼角的泪痕。拍拍胸脯道:“姐姐放心,我已经长大了!父亲还说,等到我十八岁,就让我进宫做侍卫呢……”那时的柳子煜,信誓旦旦的以为,自己可以进宫保护姐姐。
应该,算是幸运吧。柳家姐姐入宫不到一年,便坐到了皇后。还看到了入宫为侍卫的柳子煜,加上父亲在朝为宰相。于是柳家在宫里,变成了一手遮天。为了保住柳家,柳家父亲大肆屠戮御林军。
一切所做的目的,都是为了柳家的地位。好让柳子煜做御林军统领,从那一刻起。柳家才真正站稳脚跟,那一年柳子煜十八岁。柳皇后本欲劝阻父亲,却只能是顺应所谓的形势。
若说是无奈也好,变了人心也罢。柳皇后面对身边的妃嫔,利用手边的权利。将她们一个一个打压下去,总之有柳子煜和父亲在。柳皇后什么都不怕了,只是她从未想过后果会如何。
因为江苓嫣的一场阴谋,因为楚君琰的引狼入室。柳皇后最终难逃厄运,奄奄一息的时候。连柳子煜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大约,这就是报应。是苍天,对柳家的惩罚。
就是当年对御林军的屠戮,让柳皇后心有余悸。更是让柳子煜难以忘怀,这段往事深埋心底。却总归,在夜里让他睡不安稳。尤其是姐姐死后,柳子煜越发觉这,是冤魂索命而来。
薄薄的乌云,压抑在半空,苍穹之中,悬着几颗寂寥的心儿。究竟是夜幕的孤独,还是心儿的凄楚。划在空中的北风,像是一道伤口。深深地刻在曾经的回忆中,让人不忍卒读。
如果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的话,柳子煜希望。可以在春天的黎明,看到湖边停着的那艘小船。还有姐姐熟悉的面容,微笑的眼角。他宁可不要什么地位,他只要和姐姐团聚就好。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那些悔恨的话语。只会在回忆中,慢慢消磨着他的心扉。面对前来质问的王启波,他真的没有任何言辞。是他们柳家,害得王启波家破人亡,柳子煜无言以对。
还能说些什么,多说了也是无谓的借口。王启波上前抓着他的肩,恶狠狠的骂道:“你还我妻子,你还我女儿!柳子煜,我寻你十数载,你却还活着!当真是苍天无眼?”
言辞之间,透露着王启波满满的怨恨。只是此时对于柳子煜来说,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那场大火中,他费劲全力逃了出来。寻得父亲的时候,却已经是满目疮痍。
失去了姐姐,失去了父亲。怀着内疚的心,柳子煜当真是想着,当时被冻死在山谷罢了。“活着才有希望,”颜舜祁的话语,轻飘飘的在他耳畔响起。他最厌烦,听到这种垂头丧气的话。
何况眼下这种情况,是不容许出现内讧的。不然复国这样的任务,如何完成。看得出来,王启波满腔的怨恨都发在了柳子煜身上。他抓着柳子煜的身子,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窗外风声依旧,偶有几株树枝被大风雪压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王启波怒目瞪着柳子煜,似乎要将他吃了似的。“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颜舜祁伸出手来,拦住了王启波。
房间里此时,除了巧巧以外。柳子煜,王启波,颜舜祁和楚君颢都在这里了由此看来,复国的任务在他们之间。尽管王启波和柳子煜有些仇恨,却终究抵不过国仇家恨。
颜舜祁慢慢坐下,抿了一口茶水。转而对王启波说道:“如果复国后,让王兄再做报仇打算,王兄以为如何?”他一面说着,一面放下茶盏。屋子里静静地,只有炭火发出噼啪声。
榻上的柳子煜因为并未痊愈,发出了几声咳嗽。他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心里越发觉这自己愧疚。遂拖着病体下榻,对着王启波跪倒:“我替父亲,替柳家向你赎罪……”
本来还要拉拢柳子煜,怎奈他竟然如此软弱。这倒是与昔日的果断,全然不同。颜舜祁看得出来,柳子煜似有退隐之意。只是失去了柳子煜,会失去一半的力量。
毕竟曾经,柳子煜是御林军统领。如果他能够召集原来的御林军,与宫里的林一凡汇合,会比较轻车熟路的。王启波哪里,只负责外围的兵马就好。柳子煜这里,断然不可放弃。
“柳将军如果要赎罪,不如听听我和楚兄的看法,”颜舜祁说着,便使眼色与楚君颢。一直沉默寡言的君颢,这才走到柳子煜身边。借着昏暗的烛火,将那封信件拿了出来。
天色阴沉,几朵铅灰色的云朵游弋空中。渲染出一份悲凉曲调,将冬季的寒意,增添了意味十足。经年憔悴,岁月不堪留恋痕迹。往事还如曾经,寥寥寒风浸染一夜沧桑。
小小的烛火,映照着房间里的一点光亮。没有炭火,屋子里分外冰冷。不时有寒风,钻入窗户。将本来单薄的房子,吹得愈发透骨了。烛火左右晃动着,仿佛是在叹息一段过往。
回想着白日间的事情,汐月哭了一遍又一遍。委屈的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来回打转。然后鼻子一酸,好似珍珠一般滚落脸颊。是因为元易斌冤枉了她,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坚强。
此时窗外月隐西山,渐渐远去的岁月,尚且还在徘徊。当汐月手中的烛台还在,当她的怒火还未完全消散的时候。却看到哥哥元易斌站在门口,已经在冷冷的看着她了。
汐月手儿一松,烛台被摔落在地。随后便看到元易斌大步走来,转而抱起被汐月砸昏过去的陈绍萍,默默的转身离开。他的眼眸中,透露着一份怒意。是对于汐月的抱怨,还有无言的指责。
烛台上的血渍,昏倒在地的陈绍萍,还有汐月脚下的那把匕首。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元易斌。都是汐月所为,汐月想要对陈绍萍下手。匕首和烛台,说明了一切。
看着元易斌离去的背影,汐月顿时泪如泉涌。她赶忙跑上前,拦住了元易斌,含泪问道:“哥哥是在怀疑我,对她下的毒手?真是可笑,我为什么要害她?哥哥你从来,都只信自己的眼睛!”
此时的汐月,很想要解释给元易斌听。其实是陈绍萍对她下手,汐月方才要自我保护的。只是元易斌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听汐月解释什么。他看都没看汐月一眼,便径直往厢房走去。
起风了,吹袭着院子里的枯枝老藤。像是在嘲讽汐月的无助,这到底算做什么?汐月什么都没有做过,却平白无故被元易斌误会。难道她和哥哥间的兄妹情谊,还抵不过一个外人?
倘或还是在皇宫,元易斌哪里会顾及陈绍萍?一个妃嫔,一个御医。而今不知算做好事还是坏事,因为所谓的宫廷政变。而将陈绍萍送到了元易斌这里,却是害得汐月如此辛苦。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却像是一把刀子。时时刻刻,在剜着汐月的心口。她不明白,为何元易斌会如此对待自己。她的脑子里乱乱的,只想着尽快赶走陈绍萍。留下她,只会是祸害。
想到这里,汐月便起身去往书房。她知道元易斌在为陈绍萍治病,原先陈绍萍身子虚弱,这回又受了寒意。元易斌定然会在旁照顾的,汐月的脚步越走越快。心儿,却是滴血般疼痛。
曾几何时,哥哥答应过自己。要照顾自己一辈子,就是当初自己被贬为庶民。哪怕后来知道,这件事是哥哥暗中所为。汐月也才知道,是哥哥在保护自己。如果自己没有贬为庶民,相信火海中,会有自己的尸身。
其实仔细想来,哥哥对自己还是最好的。只是这个可恶的陈绍萍,三番两次的打扰自己的生活。本来以为,大火会烧去一切的。可是谁知道,陈绍萍还会活得好好的。
半夜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窗户,搅扰的人们睡不下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天空中又刮起了一阵冷风。风雨交加,更是将寒意渲染了层层叠叠。
廊檐下的灯笼,在风雨下来回摇摆。透过丝缕灯光,汐月看得出来。细密的雨丝中,还夹杂着纷纷扬扬的雪粒。看样子,天气更加冷了起来。她不觉裹紧了身上的衣衫,加快了脚步。
厢房内静悄悄的,虽然有些单薄的味道。却是晕染无限温暖,比起外面的风雪夜,倒是显得宛如春日了。汐月掀开门帘子,绕过大插屏。便看到一座大火炉,正在燃着旺旺的炭火。
炭火内的火苗儿,虽然蹿得老高。却是被细笼花盖子,盖的严严实实。如此才不会让炭火喷出,由此可见元易斌的用心。想着自己在冰冷的房间内,还用不上这么贵重的炭火,汐月顿时怒火中烧。
当初元易斌在宫内做御医,每年冬季可以领到一些炭火。而今西戎霸占皇宫,元府的炭火,更是难求。就是汐月这里,炭火用的也很节省。她为了让元易斌夜里读书,都省给了他。
炭火本来极其普通,只是西戎入住皇宫。加上端木瑞平病体加重,便将京都城内的炭火全部买断。只供应给宫内西戎皇族,于是今年冬天显得特别难熬。汐月也是能省则省。
可是自从陈绍萍进了元府,那些炭火都给了她用。汐月更是对她愤恨的紧,看着炭火烧的噼噼啪啪。汐月便冲着外面喊着:“来人!把炭火挪到书房!”书房内,是元易斌常去之所。
有的时候,元易斌读书到深夜。这么冷的天,没有炭火怎么可以?汐月到底是心疼哥哥的,为了一个陈绍萍,还真是不值得。当小丫鬟预备来抬走火炉的时候,却是被元易斌挡了下来。
“她如今病着,”元易斌低声道,“莫要胡闹了,赶紧回屋休息吧。”“我胡闹?”汐月扬声高喊,委屈道,“我都是为了哥哥你!你宁可冻着也要给她添炭火,她算什么?”
在元易斌听来,汐月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可是陈绍萍的病情不容耽搁,在元易斌看来,照顾病人理所当然。只是汐月的不理解,让他很是苦恼。何况汐月又对陈绍萍下手,着实让元易斌无奈何。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元易斌并没有说出什么来。他只想着好生照顾陈绍萍,用以弥补汐月对陈绍萍的亏欠。可是元易斌究竟是错了,错在不应该轻信自己的眼睛,最终害了汐月。
“身为大夫,自然要治好病人,”元易斌耐心对汐月道,“等她醒来,我自会向她解释。你以后要收收你的性子,何况她已经很不容易了……”疼惜陈绍萍的心,开始在元易斌心里慢慢生根。
姑且不论昔日的陈绍萍身份如何,眼下她的处境让人可怜。怜悯之际,元易斌却是多了一层关心之外的情怀。他甚至希望,照顾陈绍萍一辈子。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和伤害。
“解释?解释什么?”汐月立刻反驳道,“是她拿了匕首要杀我,我才把她打昏的!哥哥怎么就不信我?还要救她?”误会,委屈,伤心。此时此刻的汐月,恨不得将陈绍萍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