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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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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 心妍这次异常执拗, 似乎大哥的生日意义重大,绝不能通融让步。兄妹之情是不是这么用的, 张星野不能理解, 也没兴趣去理解,不过, 这反常的状态,让他不得不替心伟操一份心, 在那家伙被萱迷得团团转的时候。所以, 收到心妍一再的电话要求, 他答应上船。

    女人一旦撒起娇来, 总是带着威胁, 像下一秒就天崩地裂, 让人很难不头疼。哪像有些小女人,不, 有个小女人,根本就不会撒娇, 都是最后通牒。

    想起她,肝就疼。

    心伟的一厢情愿还在继续,甚至在社交礼节的保护下,他们进展还很顺利。而他张星野,因为靠得最近, 已经被那块小冰椎子连刺带冰, 体无完肤。两天了, 别说对策,除了一丝不肯死的心,他拿那个小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

    应了心妍的电话,张星野坐进车里,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发了条信息给她:我推不掉了。会上船。你别过来了。

    其实,她根本就不可能跟着心伟出海,可是他没有什么理由再跟她联系。

    发出去,张星野苦笑了一下:Pathetic!

    没想到,很快,更Pathetic的事就发生了。路上收到心妍电话说他们要过来,听到“他们”两个字,张星野差点没变错了道。一个电话拨给心伟,居然得到确认:是的,他会带着季萱一起出海。

    这怎么可能??

    她根本不喜欢热闹,不,她根本对心伟没兴趣!怎么会答应他出海?出海是要过夜的,这么长时间,她都要和心伟在一起?要干什么??

    一股燥火,张星野一脚踩大了油门,眼看着就被超速摄像头拍了照。咬牙,Tony回来一定饶不了他,但是他可以申诉:之所以有罚单都是因为那个小混蛋!别说车超速,血压都特么超速!

    ……

    时间已经马上要九点,人还没有到。

    心妍已经一个人在夜晚的栏杆边站了很久,张星野手里一杯红酒坐在船舱大厅突向甲板的一个圆型沙发区里,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

    心妍完全按照他的名单建议邀请的客人,而且最后因为生日会取消又删掉几个,现在大厅里的都是与梁家世交或者关系非常亲密的朋友,还有心妍的几个闺蜜,都和心伟也熟识,难得的是心伟在马来读中学时的三个同学,这些年也在凌海,总共大概不到二十人。这样的小型聚会,聚在厅里会很热闹,散开来,size正好。

    不过,让张星野比较纳闷儿的是心妍居然把心妮和她那个男朋友都给删掉了。大哥的生日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小妹可以不来?张星野问了一句,她只说不想带那个男朋友。

    这个理由,算是说的通。虽然张星野曾听心伟提过一句,说那个男人他见过,当然不只是漂亮,是个很有气质的青年画家。听起来心伟之前的反对已经有了很大角度的转变,可本来持支持态度的心妍现在反倒很少提他们了。

    晚饭没心思吃,现在几口红酒,几口手指食物下肚,张星野看了看表,心情好起来。不来才对了,电话也没有一个,看来是小丫头不定怎么一句话让心伟误会她要来,这不,别扭上了。

    差五分九点,张星野站起身,走出船舱到栏杆边,“行了,让他们玩吧,你大哥也难得这么有兴致,别扫他的兴了。”

    “她不敢见我。”

    她的目光一眨不眨盯着港口入口,忽然喃喃的一句,张星野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梁心妍一咬牙,扭头,“星野,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那个季萱,她是……”

    一句没说完,入口处一辆老式切诺基开了进来,可能是没料到有梁家姓氏标记的停车位就在最近的地方,突然刹车,静夜里滑出很大的声响。

    梁心妍显然有些诧异,可是张星野蹙了眉,这辆破车他太认得了。

    车泊好,后座门开了,下来的人正是梁心伟。只是,他看起来兴致不是一般的高,这么远都能看到他满脸的笑容,更匪夷所思的是,从来注重仪表的大少此刻身上只有衬衣,三月的海边入夜还是挺冷的,可他的西服却拿在手中,走上前,一把拉开副驾的车门,伸手,从上面接下一个女孩。

    角度正对,车门却挡着,最先看到她的腿,白皙修长,小脚上是细细的高跟鞋。粗糙彪悍的切诺基,车门高,遮挡正好,只露出她裸露的长腿和高跟鞋,力量与柔软,极诱惑的画面。张星野刚刚紧张的心却松弛下来,一秒钟反应,想这绝不是萱,她不会穿成这样。

    然而,一秒,只是一秒,车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清凉的路灯下,女孩一身香槟色小晚礼服,旗袍式设计,古朴精致的领口,柔软细腻的质地,包裹着瘦削漂亮的肩头轻轻贴合束至腰间,没有继续勾勒传统而拘谨的设计,忽然打开了裙摆,女孩的身体,凹凸有致又不失可爱。

    香槟色非常吃肤色,印象中,似乎只有皮肤白皙的心妍能真正穿出味道,却没想到,她用了,颜色似乎更淡、更跳了些,而且竟然大胆地采用了同色彩绣,若隐若现的镂空设计,让那花色像随在身边恋恋不舍的蝴蝶。

    一双高跟鞋踩着挺翘的小屁股,头发高高束起,两缕发丝自然地落在腮边,小脸精致得像瓷雕玉刻,淡淡的笑容,一只优雅漂亮、高贵无比的小天鹅。

    张星野看着,几乎要窒息。一直都知道,这是个变幻莫测、不知道有多少面的小东西,可是从没想过,她还可以是这个样子。脑子里一时定格,再也无法把曾经他怀里那个软软的一团跟眼前联系起来。

    终于知道心伟为什么不顾礼仪、不怕冷,此刻,他正殷勤地把自己的西服披在了女孩肩头,而且,非常仔细,披得恰到好处,没有把她漂亮礼服遮住。

    她挽了他的手臂,此时,钱方若也绕了过来,三人同行。空旷的码头,能听到她笃笃的高跟鞋声,清晰,优雅。

    再咬牙,也不能失态,更何况,这半天身边居然如此安静。张星野扭头,见心妍不但没有一点看到大哥的激动,嘴角边的笑甚至还有些冷淡。

    张星野不是女人,也很久没有近距离接触女人,但是,这种眼神,假想敌那种敌意简直是太明显了。张星野蹙了眉正要开口,就听梁心伟喊了一声,“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他们已经走上甲板扶梯,只这一声,梁心妍那冰冷的笑容就从嘴角升起,脸庞,眼睛,温柔又漂亮。最标准的笑容准备好了,可是,她并没有迎上去,只是高高地,等在船头。

    张星野看了一眼转回目光,目不转睛看那只小天鹅,忽然担心甲板上的水,怕她的高跟鞋滑倒。

    众人面对,梁心伟先给她介绍:“这是我妹妹心妍,那是星野,你们已经认识了。”

    “久仰大名啊,季小姐。”

    很热情的声音,梁心妍率先伸出了手。但是,她是模特,个子高出她好几公分,本身就有点居高临下,此时,手伸出来,手心却向下,手腕微微挑起,表面亲和热络,可这细小的动作却俨然是一幅公主接见的样子。

    这让萱怎么接?握了手转过来?先不说这动作会有多大,样子也不雅。可是就这么接她?这和屈膝礼有什么区别??

    张星野正皱了眉,却见那张小脸笑容依旧,始终与梁心妍四目相对,把她的热情完全接受,伸出小手,手心向上,四指做依托,母指轻轻捏了她三个指头的指尖,像一个绅士对女士最尊重的握手礼,很快,蜻蜓点水般离开她的手。

    “你好,梁小姐。”

    张星野的眉头瞬时舒展,漂亮!这贵族小淑女,用最恭敬的绅士礼回给了公主,口气淡然不失礼貌,连她那句“久仰”都没接。公主始料未及,手还在空中,毕竟她并没有握到,可是面子却给足了她,尴尬了一下,只好自己放下。

    女孩间几秒钟的小较量,男人们并没有太在意,梁心妍转而看向钱方若,听着大哥的介绍,热情地恭维,“钱先生,早就听大哥说起你,家父非常喜欢您的画,今天终于有幸得见了。”

    “这是我的荣幸,梁小姐。”

    张星野和钱方若谈不上认识,不过也曾见过面,握手示意,“张总,”

    “钱先生,”

    “见外了,星野!”梁心伟笑,“称钱兄方若。”

    不知道这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总之兄弟现在很嗨,张星野只好笑笑,“钱兄。”

    “哈哈……”

    宾主见过,吩咐起锚,一起进舱。

    钱方若正在梁心妍身边,微微一弯腰,伸出手臂,“May I?”高大,瘦削,本身就有种独特的气质,此刻更像位中世纪的骑士。

    “当然!”梁心妍开心地挽了他的手臂。

    两个男人都有女孩陪着,张星野落在了最后,错过心伟肩头那一瞬间,他似乎好像看到那小东西瞥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副狡猾的小样子,可是太漂亮了,张星野不觉在原地愣了一下。

    进到大厅,梁心伟是今晚主角,下台阶的时候,张星野就看到她送开了他的手臂,聪明的小丫头,不能在众目集中之下把自己弄成焦点。

    心伟自然是走去人群中跟大家热情交谈,而心妍两个闺蜜安迪和彦凌迎过来帮着她招呼这新来的客人。于是几个人一起走到突出一角、视线最好的圆心沙发区。

    张星野本来也应该跟着心伟去,但是,不知是心妍握手那一下还是小东西那个不明不白的眼神,让他心里放不下,决定跟着女孩子们和那位钱兄一起坐下来。

    心妍首先把大画家钱方若介绍给闺蜜,很显然,这两位巨富娇小姐根本就不知道钱方若是谁,不过并不妨碍她们从心妍热情得有些激动的口气里听出主人的推崇,教养使然,也跟着一起恭维。

    而钱方若么,这位画界大佬,当然也知道她们假得好笑,却靠了沙发,有一句应一句,很受用地任凭女孩子们追捧。

    张星野看着好笑,却不敢显,抿了一口红酒,看对面,他的那只小天鹅护鹅使者不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冷清清的。这么近,越发看得她漂亮,心突然就跳,张星野抿了下唇,琢磨着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作为主人之一,他肯定不应该让客人这样受冷落,应该过去与她同坐,而她当然不能失去仪态撵他走。这么好的借口,张星野正要起身,忽然,女孩子们转了方向。

    “这位是……”安迪看着季萱问。

    “哦,这位是季小姐,”心妍微笑着说,“之前我大哥他们做的慈善募捐就是给季小姐她们画坊的小孩。”

    一句话,没有了漫画和画手的事。

    安迪似乎还在等她更多的介绍,毕竟,一个画坊的员工或者老师怎么可能进入这样的私人聚会,可是梁大小姐已经在抿香槟,介绍到此为止。

    “哦,是么?”旁边的彦凌接了话,客套道,“画画的女孩子总是很特别,像心妍,艺术家的气质。”

    梁心妍淡淡一笑,“季小姐的画作,很不错呢。”

    “心妍是专业的,心妍说好,那一定是好了。” 安迪说。

    梁心妍没吭声,彦凌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季小姐学画多久了?”

    “有些时间了。”

    “师从哪位大师呢?”

    “先生是褚恩谦。”

    梁心妍轻轻点头,“原来季小姐是凌海美院毕业的,果然专业。”

    彦凌笑了,“对啊,那是中国的佛罗伦萨美院,是不是啊,心妍?你母校的本土版。”

    闺蜜们一起上,明捧暗贬,很专业了。说是张星野吸了口气,看着那孤零零的小天鹅有些心疼,就知道她不好会用自己强大的背景来炫耀。可是说是褚恩谦的学生就默认是在美院听过课的普通学生,也有点不太能忍。

    张星野自知不好插嘴,可看她那位好哥哥,大咧咧地坐了,大长腿弯起搁在膝头,很惬意地看着女孩们围攻小丫头,似乎跟他毫无关系。张星野才反应过来,这半天,根本还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哦,不,我不是凌海美院。 ”

    她淡淡一句,自然引来疑问,“但是你的老师不是褚老先生么?”

    “是,我师傅是褚老先生。”

    安迪和彦凌没有明白这区别,可是梁心妍明白了,“你是褚老的弟子?”

    “嗯。”

    梁心妍一挑眉,看了看张星野,“我和星野,褚老的弟子认识很多吧。”

    “哪有很多。”张星野蹙了下眉。

    梁心妍笑了,“是啊,褚老一共也没几个弟子吧,都很厉害,功成名就,不知道原来季小姐也是。”

    安迪跟着问,“那季小姐在画坊是做画师还是老师?”,

    “帮工,打下手。”

    哦。差别如此之大,女孩们礼貌地笑过之后似乎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梁心妍很谦和的笑,“季小姐的画,也很有潜力。钱先生,您应该看过吧,您说是不是?”

    一个球居然踢给钱方若,目光都集中来,张星野暗自庆幸,妈的,终于到了翻盘的时候,正在期待钱方若像心伟那样有理有据地夸赞她,谁知,一句扔出来,“依我看么,不怎么样。”

    扑嗤,安迪没忍住笑了。

    张星野咬牙,钱方若分明是在玩,可是这家伙怎么也不分个场合??作为兄长,这个时候不时应该护着么??

    “钱兄,”张星野终于忍不住开口,可他还没说什么,梁心妍笑道,“大画家眼睛太毒了。其实,褚老的弟子总体说来,应该都很有潜力和前途的。”

    季萱闻言,很谦恭地点头,“谢梁小姐吉言。”

    这话头就这么过去了,小天鹅被羞辱了一顿,钱方若居然乐得哈哈笑!

    张星野一杯红酒放在了桌上,想是不是该带她离开,就说请她跳舞。忽然,有人从沙发背后拍了拍他,回头,是心伟,递给他个东西,“帮我拿一下,我马上回来。”

    梁心妍看过来,“是什么?”

    张星野哪里知道,正要翻,钱方若说,“这是季小姐送给心伟的生日礼物。”

    “啊?”女孩们来了兴致,梁心妍直接从张星野手里拿了过去,

    “说起来,”安迪说,“心妍非说取消生日会。我当然还是带了礼物给心伟大哥,。既然有蛋糕,要不要现在大家一起拆?”

    “季小姐的礼物已经拆了啊,我们看看。”彦凌说。

    一本手工装订的画册,完全没有任何装饰。三个女孩打开,见是京剧脸谱。一半一半的,翻了两页,安迪已经觉得十分无趣,不过,毕竟梁家大哥的礼物,所以还是表现出笑意,“季小姐,这是你们画坊的吗?”

    “哪里,是她一笔一划亲手画的。” 钱方若添油加醋道。

    彦凌笑笑,“画得很像,我记得去年心妍在巴黎时装周有过参展,是不是就有脸谱设计?”

    “对啊,我也去了。”安迪说,“心妍亲自走秀,那个设计在时装展还得了奖。”

    完全没有注意这是个动态图,梁心妍在闺蜜你一言我一语中对这一本图册还算认真地翻看,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两页,一愣。

    “啊……这,” 安迪惊,“这不是心伟大哥吗?”看着,笑了,“这是要唱戏么?”

    梁心妍抬起头,脸上的笑已经荡然无存,“季小姐,你们是这么玩的吗?”

    女孩接了她质问的目光,轻声问,“有何不妥么?”

    “你不觉得这不尊重人了么?”

    “不尊重?”

    “梁心伟是什么身份,你给他画唱戏的脸?这是你的生日恶作剧么?”

    沙发区的温度,瞬间冰冷。

    梁心妍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口气非常严厉。这件事,可大,可小,这种人家,东南亚华侨,没有经历国内颠覆性的建国与改革,传统,而且守旧,可以自己玩票、堂会,却似乎依然抱着陈俗的观念,大少爷当然不能被这么玩。

    这可怎么接?张星野皱了眉,看着对面的女孩,她的脸颊依然清清静静的,被如此质问,轻轻一挑眉,略欠身,双手接画册,口中歉意,“对不起。我收回。怪我一直,没有把国粹戏曲当做娱乐圈。”

    噗!这一次别说钱方若笑,张星野都差点笑出声来!梁大小姐高大上的模特与时尚,被小丫头一个等号划下去,她就是自取其辱!

    短兵相接,再也不需要掩饰,梁心妍咬牙,“季小姐不但画艺高超,骂人也很在行哦!”

    “这是骂人么?”她惊讶,转而一笑,“梁小姐,您听说过诺亚方舟么?”

    “当然,我信主!”

    “哦,那我是班门弄斧了。不过,诺亚派出了乌鸦和鸽子去查看洪水落了没有,为什么鸽子衔回了橄榄枝,而乌鸦迟迟不归?”

    梁心妍冷冷地看着她。

    “因为,乌鸦它,”女孩和风细雨的声音,“一直在注意'总体'。”

    一句回应去那句“褚老的弟子总体说来,应该都很有潜力和前途的。”,反手一扣,直接扣在她脸上,梁心妍脸色骤变。

    “喏,”女孩礼貌地起身到她面前,“这个么,是骂人了。”从她手中轻轻抽了画册去。

    “哈哈……”

    对面沙发上,钱方若笑出了声,两只大手一拍膝头,起身,“对不起对不起啊,梁小姐,我家这丫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嘴巴太伶俐了。” 说着牵了季萱的手,“走,哥饿了,吃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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