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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一切准备妥当,秦桑和孟灵酒准备与云中剑回安陆,秦桑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与众姐妹话别。这时,忽然来了一队宫差,在仙林院门前停下,领头的太监高声宣道:“奉太后口谕,孟灵酒入宫觐见。”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秦桑最先反应过来,抓住孟灵酒道:“灵酒,敏世子不在金陵,太后此刻宣你入宫恐怕凶多吉少。”
“酒丫头,怎么回事?”云中剑走了过来,“太后突然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孟灵酒回道:“可能和义敏有关吧。”
太监见无人应声,又道:“孟灵酒是哪位?还不快出来接旨。”
孟灵酒上前一步:“我就是,请问公公,太后见我所为何事?”
太监怪声怪气道:“见了太后不就知道了,走吧。”边说边华丽地甩了一下手中拂尘。
“灵酒,你不能去。”秦桑拦住她。
孟灵酒道:“太后召见我怎么能不去。放心吧,我又没杀人放火,她不会杀我的。”
一旁的刘玲珑插话道:“我陪你进宫去。”有刘玲珑陪同,秦桑放心不少,叮嘱几句,便松手让她离去。
孟灵酒进了宫,云中剑守在宫门口等候。永寿宫内,太后坐在凤榻上,神情无比威严地盯着跪于下首的孟灵酒,盯了好半晌才慵懒地启唇:“听说那个月下鹰是你的好朋友?”
孟灵酒神色平静地回答:“是。”
“果真是蛇鼠一窝。”太后鄙夷地说了一句,“你可知月下鹰已被判斩刑?”
“什么?”孟灵酒猛得抬起头,“皇上不是已经下旨拘禁两年就可以出狱了吗?”
太后脸上隐隐透着得意之色:“皇上的确下过这样的旨意,不过又改了,是哀家让他改的,改成斩立决。”
孟灵酒问:“为什么?”
“因为你呀,谁让他是你的朋友呢。”太后说得堂而皇之,“哀家不喜欢你,自然也就不喜欢跟你有关的任何人。”
孟灵酒只觉怒气填胸,质问:“你身为太后,怎么可以滥用私权?”
“哀家就滥用私权了,你能怎么样?”太后挑衅道,想起初次见面时仗着刘义敏在场,她肆无忌惮的样子,太后心中就特别生气,如今不趁机羞辱她一番,怎对得起自己万金之躯的身份。
孟灵酒只觉胸中升起万千怒火,却无处发泄,只能睁大双目瞪着那高高在上,拥有着天底下最高权力的女人。瞪了良久,孟灵酒狠狠吞咽一口,咬紧牙关道:“如果我答应今后再也不见义敏,你能否收回旨意?”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不知承载了她心中多少痛,多少恨!
“果真是水性杨花的贱胚子,一边勾引敏儿,一边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背弃敏儿,哼!”
听着句句羞辱,孟灵酒只得声声承受,吞进肚子里,她不敢顶嘴,因为她害怕了,从小到大从未怕过谁,可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害怕了,她怕惹太后一个不高兴,就亲手断送了百里鸣的性命。
太后又道:“可惜哀家不相信你的话。”
孟灵酒握紧双手:“那你想怎么样?”
太后悠闲地把玩着手中金光闪闪的护甲,道:“其实哀家素来心慈,你想救月下鹰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应嫁给徐都尉的二公子,哀家就立刻赦免月下鹰的死罪,如何?”
看来她早就计划好了,半点退路也没留给自己,比起杀死自己,将自己嫁给别人更能让她称心如意,义敏啊义敏,看来我已经等不到你回来了!
太后见孟灵酒半天不作声,道:“哀家的旨意已经下至刑部,再过半个时辰,若没有收到新的旨意,你就要为你的好朋友月下鹰收尸了。”
孟灵酒低垂着头,十指已经握得发白,直至微微颤抖,一滴泪水无声地砸在手背上,溅起一地心碎的声音,“好,我答应!”
太后一听,喜上眉梢。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孟灵酒忽然开口。
太后冷下脸来:“你有资格跟哀家谈条件吗?”
孟灵酒淡漠道:“你若不答应,我便即刻自刎,等义敏回来知道你逼死了我,他会怎么样?”
太后恨得咬牙切齿,道:“你说。”
孟灵酒道:“我出嫁之后,你即刻下旨释放百里鸣,还他自由,从此再不追究他从前犯下的任何罪行。”
太后深吸一口气,道:“好,哀家答应便是。三日后是个好日子,适合婚嫁。鉴于你身份过于低贱,哀家准备让和乐收你为义女,从她府上出嫁,这样徐都尉也不会太过嫌弃你的出身...来呀,宣和乐进宫...”
太后又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孟灵酒半句也没听进去,脑海里全是刘义敏的身影。不久,和乐奉召入宫,未等她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太后命令式的当场收了孟灵酒为义女。当和乐终于知晓事情始末,想为孟灵酒说情之时,却被太后一口回绝了。
刘玲珑站在永寿宫外,急得来回踱步,几次向宫门口的太监打听,却什么也没打听到。终于,孟灵酒与和乐出来了,刘玲珑急忙迎了上去,却见孟灵酒失魂落魄,眼中没了焦距。任刘玲珑百般询问就是不说话,刘玲珑又问一旁的和乐,和乐只知太后忽然要自己收孟灵酒为义女,并准备三日后将她从长公主府嫁出去,至于前情并不知晓。刘玲珑听了以后,直问“为什么?”奈何孟灵酒不说话,和乐不知情,一路问至宫门口见到云中剑,才像见到救星般上前将事情告诉了云中剑。
云中剑听后走到孟灵酒身边:“酒丫头,告诉云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灵酒仍然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不知道盯着哪里。
云中剑扶过孟灵酒用力晃了几晃:“酒丫头,有云叔在天蹋不下来,大不了抗旨就是。”
孟灵酒回过一丝神志,双眼依然无神地看着云中剑:“她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杀了百里。”
“啊?”三人不由惊呼,“好个卑鄙歹毒的妇人!”云中剑恨恨地骂了一句。
刘玲珑亦十分震惊:“太后怎么能这样呢?灵酒不可以嫁给别人的,我去求太后。”
和乐劝阻她道:“没用的,刚才我已经求过了,皇嫂半分情面也没给。”
刘玲珑道:“那我去求皇帝哥哥,让他去劝劝太后。”
和乐道:“皇帝最是孝顺,太后的话他决不会忤逆。”
刘玲珑没了主意:“那怎么办呀?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灵酒嫁给别人不成?”
和乐冷静地想了想,言:“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刘玲珑忙问。
和乐道:“找义敏回来,只有他能阻止太后。”
刘玲珑忧心道:“可是哥哥已经离京三日,一去一回至少也需六日才能回京,到那时灵酒已经嫁人了呀。”
和乐无奈道:“除了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去。”云中剑忽然开口,“军队行进速度慢,我日夜兼程,兴许来得及。”
刘玲珑一听,急忙催促道:“云大侠,那你快去吧,现在就去。”
云中剑将失魂落魄的孟灵酒交给刘玲珑:“酒丫头交给你们了,别让她做傻事。”
刘玲珑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你快去吧。”云中剑又看了一眼孟灵酒,才快速离去。
太后逼孟灵酒嫁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林司晴的耳中,林司晴不顾病体,来到永寿宫求见太后,却被守卫的宫人挡在门外:“玉妃娘娘,太后说了请娘娘自重,不要为了一个卑贱之人自降身份,伤了您和太后之间的和气。”
林司晴见求见太后无望,又转到御书房求助文帝。谁知文帝见到带病外出的林司晴,竟无半点往日的爱怜之情,任由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林司晴虽心有疑虑仍然开口为孟灵酒求情,文帝听后道:“这件事先放一边,朕有另外一件事想问你。”
林司晴微怔,自打入宫之后,文帝从未用过如此淡漠的语气跟她说话,心中骤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只听文帝说道:“你小产那日,朕曾问过你的侍女你与谢氏因何起争执,你侍女告诉朕,说谢氏曾言朕能坐上龙椅,全仰仗谢晦扶持,还说就算她扒你衣服,朕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朕没记错吧?”
文帝忽然重提旧事,林司晴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皇上已经起疑心了。文帝见她不说话又道:“谢氏虽跋扈善妒,但还不至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况且当日她也曾辩驳未曾说过这样的话,只因当日朕一时气急,所以未来得及细想。如今想来此事疑点颇多,你甚少与其它妃嫔走动,与谢氏更是不睦,可那日你们竟恰巧同在御花园赏花,又在朕到达之时,谢氏又正好强行剥你衣物,这么多巧合,朕实在难以相信此事不是预先安排好的。”
林司晴辩解道:“当日谢文姬强行要脱去臣妾衣服,是您亲自所见,臣妾就再有能奈,也没办法教她主动来脱臣妾的衣服吧。”
“那刚才那些话呢?到底是谢氏说的还是你故意教你的侍女那样说?”文帝质问道。
林司晴没有说话,文帝当她默认了,又道:“自打你入宫之后,与其它嫔妃都能和平相处,唯独与谢氏不睦,在朕跟前也总是含沙射影,时常对谢晦歌功颂德,赞不绝口,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朕谢晦功高震主,有不臣之心。还有,年宴上你跳的那个三龙戏珠,也是刻意跳给朕看的吧,寓意三龙戏主,将谢晦他们三个当年废君弑主之事重新搬到朕眼前,你做的这些是不是王昙首他们授意?”
林司晴原以为文帝是个好糊弄的人,不曾想他早已将她看透,却从来也不点破,如今权臣还未除尽,又开始疑心起助他扳倒权臣的王氏了,聪明至此,疑心至此,难怪能稳坐江山。林司晴抬起头,正视着文帝,道:“没有人指使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我自己。”
文帝仍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为什么?”
林司晴坦诚道:“因为我是林力知的女儿。”
“林力知?”文帝听着觉得很耳熟,却半天没想起来,一旁福六提醒道:“回皇上,林力知曾任荆州长史,被罪臣谢晦诬陷下狱,自刎而死。”
经福六提醒,文帝想起来了,“那么你进宫就是借朕之手为你父亲报仇?”
林司晴道:“正是。”
文帝惊讶片刻,问:“王昙首可知你真实身份?”
林司晴道:“不知,他不过是被我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是棋子,那朕也是你的棋子了。”文帝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为了给你父亲报仇,你不惜利用朕对你的宠爱,利用你腹中未出世的孩儿,如此工于心计,心狠手辣,实在可恨。如今大仇得报,你可满意了?”
林司晴苍白的脸上滑下一行清泪:“怎么皇上以为我喜欢利用别人吗?要不是被逼至绝境,我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当作报仇的工具吗?谢晦结党营私,残害忠良,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却仍然安享富贵,而我爹忠心耿耿,为国为民,却惨死他手,身为人子,难道要我无动于衷吗?”
文帝听着不觉有几分动容,只是贵为君王,却被人利用,心中咽不下这口气,道:“朕最讨厌被人利用,你所作所为虽情有可原,但欺君罔上,残害龙裔,罪大恶极。看在王氏一族的份上,朕免你死罪,以后你就呆在云烟阁好生养病,再也别出来了。”林司晴平静地接受着文帝的审判。
“你可以走了。”
林司晴猛得抬起头,道:“皇上,请你看在昔日情分上,恳求太后收回孟灵酒出嫁的旨意吧,她是武陵王世子的心上人,若太后逼她嫁给别人,将来必会影响到你们的兄弟情义和母子情义。”
文帝冷冷道:“这个朕做不了主。”
“皇上,求求你了...”林司晴不住地磕头。
文帝丝毫不为所动,向福六一示意,福六会意,上前搀扶林司晴:“娘娘,快回去吧,当心身子。”
林司晴停下动作,心灰意冷地站了起来,缓缓转身,“昨日为父伴君侧,感君情深多恩怜,今朝含泪与君别,恨君恩薄寥如星...”
留下一个万分悲凉的背影,映在文帝眼中久久挥散不去,“福六,你说凤麟山剿匪一事和玉妃小产有没有关联?”
福六回道:“奴才不知。”
文帝目光幽幽地盯着前方,言:“玉妃说王昙首是她利用的一颗棋子,可朕怎么觉得她才是王氏一族的棋子。”
福六没有说话,静静地听文帝自言自语:“当年朕刚登基,朝政被几位顾命大臣把持,为了削弱他们在朝势力,朕大力提拔琅琊王氏,如今眼看他们几个顾命大臣就要倒台,可王氏一族又悄悄崛起。这些权臣就像夏日里叮咬人的蚊虫,除了一个,又来一个,朕恨不得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可是朕若将他们都杀了,谁来替朕治理江山呢?”
福六看着那静静敲打着龙案的两根手指,小心答道:“陛下英明睿智,朝中的臣子们再怎么得意猖狂,终究逃不出您的五指山去。”文帝偏头看着卑躬而立的福六,脸上渐渐浮现出悠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