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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过晚安,和老卡一起向外走。刚打开门,差点和门口站着的一个人撞上。还未等我道歉,那人一步跨进门来:“走后门,宪兵来了。”我一看,竟然是阿德米斯?卡拉曼利斯上校,穿着一身笔挺的海军军装。他柔和的责备道:“我的女士,您太不小心了。现在您的一举一动都在密探监视下,您却还来参加革命党的集会。”
这可糟了,等于是我把祸事引到这群学生们身上。我立刻慌张,赶快向另一个出口走,刚走到门口,听见门外有人高声道:“怎么有退伍军人站在这儿?让开!”我倒退一步,焦急看向卡拉曼利斯上校。
学生们马上忙碌起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推开桌椅,将房间中心空出来,又拿出一台收音机,舞曲从喇叭里响起来,男男女女开始牵着手跳舞,跟开校园舞会似的。怪不得他们请来三位女生,这是他们的应急措施。
“去跳舞。”卡拉曼利斯上校立刻对我说。亚德里安已经拉起我的手。我连忙从亚德里安手里接过瑟列斯坦老师的书和入党文件,藏进裙子里。
一群宪兵闯进来。为首的便衣密探狼一样的眼睛在每个人身上扫过,学生们在他的注视下不自觉后退。密探的眼睛最后停留在我身上,弯腰恭敬向我行了一礼:“晚上好,李女士。”然后他厉声向老师质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有人举报你们在非法集会。”
老师做出沉稳的样子答:“万寿节快到了,我们在准备大学生联谊舞会,布置会场。”手背在身后一个劲发抖。
那密探显然不相信,命令道:“搜查。”
宪兵们立刻上前,甚至连女孩们都不放过。女大学生们护着自己的身体,一片尖叫。我愤怒道:“太过分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女士?”
密探冷哼了一声,转身微笑向我解释:“都是些低贱的平民,她们可称不上‘高贵的女士’。”
“我也是平民?你们也要搜我的身吗?”
“不敢。”密探连忙谦卑道,还轻松开了句玩笑,“您是注定要成为候选妃的女士,只有奥古斯塔王子才能搜您的身。”
我松了口气,还好,文件藏在我身上。
宪兵们什么也没有搜到,密探皱了下眉,看向我。我傲慢的昂起头。密探笑了笑,叫了声收队,彬彬有礼的向我道别:“晚安,李女士。”并很贴心的提醒了一句,“奉劝您一句话,您还是安心比赛吧,不要为某些不相干的事分心。”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这群人在干什么,但是他没有在这件事上深究,要不就是还有别的打算。“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舞会继续吧!”密探带着宪兵迅速离开。
我们自然没有继续舞会的兴致,便各自散了。亚德里安低头向我道歉。我没有怪他,他只是在服从他所信仰的组织。当我体会到亚德里安的身不由己,便对加入任何组织和党派一点兴趣也没有了。我愿象旷野的风,始终拥有一颗自由的灵魂。
卡拉曼利斯上校已经叫来了人力车,他扶着我的手送我上了车,我感到一丝安心。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仿佛重重黑幕向我压迫,让我害怕得透不过气来。上校自己也跟着坐上来,估计是有话要对我说。
车子离开校园,在安静的街道上行驶了一阵。
上校批评道:“革命党都是些只知追求理想的书呆,极其缺乏自我保护意识和有效手段。”他不满的扫了眼另一辆车上的老卡,“骷髅会竟然派了个疯狂的死刑犯来执行任务。”
原来上校一直在暗暗关注我,他什么都知道。我为老卡辩护说:“他很可靠,也很能干。”
上校严肃道:“李女士,您的安全现在由我们接手了。”
由退伍军人保护我应该说是最好的安排了,因为他们是我的骑士,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身边,而不必象骷髅会一样偷偷摸摸。如果把革命党、骷髅会和退伍军人俱乐部比较,很容易发现,每年都有许多革命党人被逮捕关进炼狱塔,骷髅会的人在执行刺杀时也会出现失手被抓,然后被处决,但人数却比革命党少很多。但是,退伍军人俱乐部这个庞大的全国性组织虽然也是密探们时时刻刻盯防的对象,却从来没有因为任何言论或行动遭到过抓捕,就像他们是天底下最遵纪守法的良民一样。这说明他们的组织更加严密,具有高度纪律性。
我向上校道谢,并推辞说:“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并不以王妃为最终目标。”如果退伍军人俱乐部也打着和革命党同样的目的,想要从骷髅会手里把我抢过来(老卡之前阻止我加入革命党的行为已经鲜明的表现出两个组织间的对立和矛盾),推向奥古斯塔王子,成为他们的代言人,那么,我敬谢不敏,而且很失望。
上校摇头,带着无比崇敬的口气道:“元帅的婚事,只能由元帅自己决定,我们作臣下的没有道理干涉。”
我立刻松了一口气,真诚的感激:“谢谢您,还有所有关心我的英雄们。”
我猛然挺直了背,一个阴暗的猜测忽然冲进脑子里。人人都以为退伍军人俱乐部是由一群退伍军官建立的,但是,会不会是在奥古斯塔?冯?奥尔巴赫的暗中指示下建立的呢?这位王子在军中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威,要说他除了掌控现役军人,也同时操纵着退伍军人,实在算不得稀奇。那么,在‘美神宫叩门事件’中退伍军人的大批出现,最后闹出那么大声势,也可能是被他指使的,我岂不是一个被利用的傀儡?可是,他没道理搅乱选美比赛,逼迫贵族退出,那对他没好处啊!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因为不明白,所以越想越害怕,便把我的猜测向阿方索先生说出来。
阿方索先生坐在椅子里听我说完,眼睛瞪的圆圆的,很严肃的思考了半天,没有回答到底我的猜测对不对。他只说:“安心比赛,不要多想。”
我怀着恐惧的心情上了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
几乎在梦刚刚开始,我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我醒不过来。我身处一个奇怪的空间,这里时间好象静止了,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空气和风,只有无止尽的冰冷和黑暗伴随我。我想出去,但是找不到可以挣脱这里的路。我害怕的想,会不会永远这样,禁锢在这片死亡的世界里?这个认知让我更加惊恐,那是从灵魂深处迸发的绝望!
我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跳起来,却两腿一软摔倒在地,然后发着抖无法自制的大哭出来。空荡荡的屋子里静悄悄,只有我的哭声回荡,让我心里更凄凉,凄凉到觉得哭泣已然多余。我站起来,走到衣橱前,拉开门。伊利亚特买给我的蓝裙子挂在里面,上面的血渍已经被费舍尔夫人仔细的洗干净了,明亮的蓝色在夜光下更显得华贵亮丽。我呆呆望着裙子很久,回想着被他亲吻时的甜蜜,终于明白了自己──我害怕伊利亚特悲惨死去,害怕被无数势力威胁和逼迫,害怕不知所措的明天到来,但是我最害怕的是,无人来爱我。十七岁,生命本该刚刚展开,我的人生却已经走到了尽头,未来是一片空洞孤独,而孤独从此将伴随我十年、二十年、直到生命尽头,这才是我心底里最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