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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将两位公差和甲长唤到外堂,便从袖中摸出几锭银子,分别递给三人,道:”三位一路辛苦,这是李某的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公差瞅了那锭银子,怕是有十两之多。那时候县令的月俸不到四两,像他们这样在镇巡检司干活儿的,月俸估计也就一两。现在李自成出手就是十两,可谓诚意十足。
看见银子,甲长的眼里早已放出了精光,可是两位公差没有发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将银子揣入怀里的。因此,甲长满是期待地盯着姓张的公差,心里祈祷他有所行动。
张李二位公差相视一眼,便都接过银子,甲长唯恐落后,亦慌忙接过属于他的那一锭。姓张的公差笑纳了银子,仍是一脸难为情,道:”李大哥,巡检老爷吩咐的差事,我二人本不能敷衍应对,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就不带令侄走一趟,不过事后巡检老爷问起,李大哥可得说明实情。“
李自成抱拳道:”二位大可放心,小侄伤愈后若朝廷仍要问话,李某一定将其送往县衙。巡检大人那边说起,我亦会禀明实情。“
姓张的公差道:”如此,我们便即刻回镇上复命,告辞。“言罢,两位公差朝李自成拱拱手,返身离去。甲长站在一旁也插不上话,不过他也没有闲着,不时悄悄摸摸袖子里沉甸甸的银子,见公差走了,他也喜滋滋的回去了。
李自成和李过等人可能不会知道,巡检司的公差来刘家村公干,仅仅是通知村里安排人保护一下案发现场,以防朝廷后续要彻查此案。县衙和巡检司事先并不知道此案还有幸存者,张李两位公差是听甲长说起才知情。于是,三人合计了一番,想以拿人为名叫刘士礼出点血。孰知,刘士礼并不在家,李过和刘二妮又不开窍,根本没法领会三人的意思,好在李自成和刘士礼及时赶回,遂了三人的意,此事才告一段落。至于血案朝廷是否彻查,案件有无活口,公差和甲长并未放在心上。
送走三人,李自成亦返身进了房间。他接过刘二妮搬来的凳子,坐在床前。仔细看了看李过,发现他的气色不错,悬着心才稍稍放下。
李自成温声道:”过儿,巡检司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你暂不必去县衙。大哥大嫂和刘大叔已经商量好,你且在此养伤,待伤愈我再来接你回家。“
在刘二妮家养伤,李过没啥异议,毕竟她爹是大夫,有他随时悉心医治,自己的伤也好得更快。未来的一切皆是未知,也许子随父业继续当一名商人,也许如历史进程那般走上造反的路。不过,眼下养伤才是最重要的,活着才有希望。
李过点头道:”既然各位长辈已经安排妥当,侄儿并无异议。只是,刘大叔,又要叨扰多日,我很是过意不去。“李过看着刘氏父女,满脸的歉意。
刘士礼呵呵一笑,道:”贤侄不必客气,我与令尊和令叔亲如兄弟,你在此安心养伤即是。“刘二妮没有说话,而是很温顺地站在父亲身边,不过看得出来,她心里很开心。
李自成又嘱咐李过这段时间要注意保养,小心伤口崩裂之类的话,李过连连称是。李过心想,眼前的闯王,此刻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慈爱的长辈,根本无法想象他居然是一位名留青史的乱世枭雄。也许,果真是时势造英雄吧。
交代完身体的事情,李自成又对李过道:”过儿,如今世道不太平,处处都有贼盗出没,早先我和你爹娘商议过,不如你另寻一门营生,你觉得如何?”
本来李过也不愿意继续行商,既然家里有新的安排,他倒愿意参考参考。当下,他恭敬道:“叔父,不知你和爹娘是如何计议的?”
李自成朗声道:“起初你爹娘的意思是,聘一位有学问的先生教你读书,科举不失为一条出路,无论天下大势如何,仕子总不会没了活路。可是,你又不愿意念书。经再三商议,决定让你拜刘叔为师习医,你意下如何?”尽管后来李自成在那个时代的读书人眼里是反贼,很多人污蔑他无君无父,可在他的内心深处,亦是觉得读书出仕方是正途,头顶乌纱帽才可以光宗耀祖。
李过一听,愣住了。学医?这事刘二妮也提过,怎么他们都觉得非习医不可呢?李过倒不是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如何,关键是,看医书识药草,望闻问切,开方子,这些事过于繁琐,没有几十年的积淀,很难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当然,如果仅仅满足于当一名乡村大夫,可能另当别论。所以,当刘二妮先前说起此事时,李过不是很愿意。
李过没有说话,李自成也不清楚他心里怎样打算。于是继续说道:“医者,可以悬壶济世,也不至于没有生计,比在乱世行商更为适宜。况且,我们已经和你刘叔商议妥当,只要你肯学,他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一旁的刘士礼插话道:“贤侄啊,你叔父所言不差。如今灾害频发,百姓食不果腹,而朝廷又不体恤民力,每每皆以辽东战事紧张为由增税,依我看,这天下大乱不远了。若你随我习医,虽说无法大富大贵,至少有一技傍身,日后方可进退自如。”
李过看了看李自成,又看了看刘氏父女,他们的脸上皆是关切之意,尤其是刘二妮,生怕李过拒绝了父亲的提议。不过她毕竟是女孩子,有些心事自然不肯说的那么直白,只能寄希望于李过猜出自己的心思。
言已及此,李过实在想不出理由来拒绝。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问李自成道:“叔父,不久前我听说朝廷有意裁撤驿卒,可有此事?”历史上,李自成后来起事和明朝廷裁撤驿卒断了他的生计有不小的关系,李过想知道他对于此事的真实看法,以便及早谋划未来的事情。当然,李过不会傻到说自己未卜先知,只好借口称是道听途说。
闻言,李自成奇道:“此事倒不曾听说,不过,朝廷缺钱,饷银时常拖欠倒是真的。”李自成会错了意,以为李过也想去衙门当差,又道:“过儿,衙门里的饭可不好吃,若不是别无他法,为叔未必会待在驿署。”
李过赶紧澄清道:“叔父误会了,侄儿并非想吃皇粮,只是那日听说此事,叔父又恰好在驿署,故有此一问。”李自成的意思很明确,驿卒这口饭还得继续吃,轻易丢不得。既然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已经注定,那么自己这个外来人能否改变些什么呢?
既然事情已经说开,李过也不愿意想太多,他对着李自成,刘士礼二人道:“叔父,刘叔,我先习医一段时日,若刘叔觉得我有慧根,可以将医术相授,我便入了这医道,两位长辈以为如何?“
刘士礼呵呵一笑,道:”只要你肯学,为叔自然愿意教,我这身本事总算是后继有人啦!“
李自成亦道:”既然如此,我这就赶回李家寨告知大哥大嫂。“说着,李自成起身,又对刘士礼说道,“过儿这段日子就有劳刘兄弟父女照看,我过些时日再来探望。”
刘士礼抱拳道:“李大哥言重了,过儿我向来视为子侄,这些事不足挂齿。”
李过不经意看了刘二妮一眼,这丫头居然也在看自己,而且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宛如一朵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