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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要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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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红彤彤的太阳跃出地平线,灿灿的阳光滑过山丘,落在土地庙前,洒在唐寅身上,尽显万物蓬勃之象。

    当太阳不知道落下多少缕光晖的时候,唐寅醒了。

    这一夜似乎过得颇为奇妙,唐寅仿佛做了许多的梦,有梦到自己的养父,也有梦到欢喜街的瓜娃子们,当然,那个明眸皓齿的可爱丫头也有梦到过。

    唐寅似乎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一直以来颠沛流离,刀尖上舔血。但不知为何,昨晚上就像把这一辈子的梦都做完了似的。

    令唐寅颇为回味的不只是这些,还有另外一个梦。

    唐寅竟梦见自己上了战场,金甲披身,红袍飞舞,指挥着千军万马黑压压的杀向贼人。

    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积尸累累,血色茫茫。

    饶是唐寅再心狠手辣,睡梦中却也惊诧了、恐惧了、失色了。

    醒来使劲甩了甩脑袋,唐寅对自己越来越不满意了。究竟自己要做什么样的大事,还是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苟活着?

    唐寅扪心自问,仰着脖子又像是在质问上苍。

    终于,唐寅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了,他始终觉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

    活动了一下筋骨,伸了下懒腰,唐寅就用这半睡半躺的姿势随随便便打发了一夜时间,此刻正值酸痛难当。伸手一摸,草席已经滚到了身下,带着些许温热。

    唐寅不知为何,这一觉醒来心情愉快的不得了。想着小丫头浅浅的笑,就想进去再看她一眼。

    遗憾的是,庙里空荡荡了。

    盛蟹汤的破锅被洗刷得很干净,坠在窗口静静地晒着阳光。砌灶的砖石被用心的重新摆布一遍,旁边摞着一小捆枯木枝,上面还沾着少许的寒霜,似乎是一大早就捡进来的。

    土地庙**外外被打扫得很干净,唐寅竟未发觉到,他感到颇为诧异。以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把他惊醒,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知不觉间,唐寅嘴角的弧度已经露出点点银白,乍一看有些迷人的说。

    姜小洛离开了,走的悄无声息,连声招呼都未打过。

    唐寅又有些懊恼,恼小丫头走的时候都没有告诉自己一声,但自己又搞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走要告诉自己呢?

    唐寅简直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别人猜不透他,他也搞不懂别人。

    街上春意渐浓,吹糖人的、卖杂耍的、烤地瓜的,好不热闹,市井气息浓重的厉害。

    日头正高,照射得唐寅走在街道上的身影有些悠长,似乎......还是有那么点玉树临风的感觉。

    一瞬,唐寅看到了一家布铺门面外,熙熙攘攘的围着好些人,看样子绝不会是来排队买布的,倒有点像看热闹之类的......吃瓜群众。

    “唉,这家人也是可怜呐,含辛茹苦养大一个闺女,这就要被人给抢去了....”

    “真想问问,这天下究竟是皇上的天下还是这些阉人的天下,啊?!”

    “造孽啊,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惹祸上身哩。”

    唐寅一眼看过去,便见到几个穿着皂衣的番子强行推倒从布铺里奔出来的掌柜还有老妇人,周围还有衙门的捕快们推搡着有些蠢蠢欲动、义愤填膺的民众们,或拔刀或举起杀威棒,恫吓他们不许靠近。

    最中间一个公公,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麒麟戏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白底小朝靴,应该就是太监头子了。

    他手里抓着一名女子,确切的说还是个孩子。这女童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的衣衫,皮肤雪白得吹弹即破,一张脸蛋清秀可爱,再往后长长的话准是个祸水级的美人坯子。

    只见太监头子咳嗽了一声,似乎用上了内力,劲力不大却四下皆闻,见自己气场还算可以,他便尖着嗓子道:“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刁民们,给咋家都听好了,这女童可是要送进宫去给当今圣上做妃子的,这是你们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呢,祖坟上冒青烟了知道吗?所以呀,不要再给咋家又哭又闹的了,好生让人烦恼的知道麽?再如此胡搅蛮缠的话,要不然......一个别活了!”

    唐寅皱了皱眉头,实在听不惯这死阉人的娘娘腔,遂转身往街道另一边走去。近日不知怎的,洪都城里像这样的阉宦强行掳掠民间女子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唐寅才懒得去凑什么热闹。

    “唐爷——唐爷——”

    远远地,唐寅就听到有人嗷嚎,听声音,难不成是来寻自己的?

    唐寅暗忖着。

    “唐爷!”

    唐寅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叫花子大喘着粗气,怯怯的看着自己。

    见唐寅转过身来,乞丐不由自主的,便把那将要迈上前的腿立即收回来,使劲平复着自己的胸口,生怕自己的喘息声再大点便会惹恼了眼前这位爷似的。

    “你是在叫我?”

    唐寅抱着个膀子,颇为吊儿郎当的问。

    “可不是嘛,正是称呼唐爷您呐。”乞丐滚了滚喉咙,小心的谄媚道。

    “说罢,何事?”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唐寅皱着的眉头缓下来。

    “姑....那位姑娘被人掳走了——”

    砰——

    唐寅脸色顿时一变,一把掐住乞丐的脖颈,死死砸到了墙上,墙皮掉落下许多来。

    唐寅额头上青筋快要爆出来,便恶狠狠道:“老子过得山穷水尽的日子,哪里来的姑娘?你这厮再满嘴胡说个试试?”

    “不....不敢呐。小的...小的昨日见到那位姑娘与唐爷您关系似乎匪浅,如今唐爷一说,看来是小的错了...小的不该自作聪明,该死,真是该死!”

    被死死按住的乞丐脸色惨白,见唐寅瞬间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七魂六魄都好像没了准儿,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不能动,四肢、脾脏、上下左右哆嗦个不停。

    “难道是她?”唐寅脑海中顿时补出小丫头皎然的形貌,手劲松下来,又急切问道,“她咋么了?”

    乞丐脸色涨得发紫,唐寅乍一松手,脑中顿时充实了起来,只是还不住的咳嗽。但乞丐不敢怠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小的,小的今早醒来,看到姑....那位姑娘正往城西去。不巧的是,后面还鬼鬼祟祟的跟着几个叫花子,被那姑娘发现后便调戏上去。”

    “然后呢?”唐寅脸色冷冷的追问道。

    “那姑娘心里也是害怕罢,就冲那几人喊‘你们....想干什么?’。然后那几个叫花子就上来捏姑娘的脸蛋,姑娘死活不肯,骂他们‘脑子有病’。我一看,这情况不对啊,就抓紧来告诉唐爷您呐。”

    “他们现在在哪儿!”咯吱咯吱的攥拳声响起,唐寅眼中火光乍现。

    乞丐见这神情,差点吓懵,哆哆嗦嗦道:“在里仁街....”

    ......

    姜小洛被掳走了。

    唐寅找到姜小洛的发簪的时候,是在城西郊的护城河堤上。

    姜小洛发簪的一旁,另一名女子被吊死在河边的一棵白杨树上,绳子死死勒进她细细的脖子里面,把身子扯得异样的长。尸体悬在树上,在早春的风中微微抖动。晃过来、晃过去,荡秋千一样的寂静。

    已经是正午时分,河堤上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大杂锅的香气,在离河堤十几步远的地方还凌乱的散着一些脚步。

    这名被吊死的女子应该也是被人掳来,结果那些人临时起了歹意,女子宁死不从,最后被活活打死,吊在了白杨树上。

    她的脸已经被打烂了,从脸上那些霸道的烂口,唐寅能知道是用棍子拍的。她嘴巴里所有的牙齿都被打碎,下巴被打掉了一半,血从嘴巴滴落到身下的土里。女尸没有闭上眼睛,她的眼睛还是睁开着的。

    唐寅仿佛看到了在河边,一群人用力拿着棍棒,一次一次恶狠狠的拍在这个坚守节操的女子脸上。而这个女子没有闭眼,每一下的血花、每一次的狰狞、每一人的残暴,都看的清清楚楚。

    唐寅看着女尸的眼神,自己眼神也阴冷了下来,心中的暴怒在一个瞬间几乎膨胀的要裂开。

    那丫头,千万不要有事啊....不然的话...老子屠他们满门又如何!

    冷冷的想要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唐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转回身去。

    他来到女子的尸体前,看着惨白的手,左手似乎有一些异样,像是死死的攥着什么东西,握成一个拳头。唐寅用了很大的气力,才把女尸的左手掰开,一块布帛从女尸的手中掉落出来,落到了下面的血土上。

    随风飘了几下,便是要往水中落去。

    唐寅上前几步,在布帛落进水里之前,一脚踩住,把它捡了起来。

    上面有一个‘董’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