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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乱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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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与此同时,在京城以外,厮杀还在继续。

    齐鲁,青州府。

    “杀——”

    讨贼总督梅之焕奉命点兵五万,左良玉与谢洛白为左、右先锋,前去清剿青州白莲教叛乱。

    先锋官左良玉手执流月长刀率先出战,没有骑马,只是冷冷的站在敌阵之前,长刀刀身一杵,便像一座山似的动也不动。

    一名白莲教将领提刀杀过来,战马踏踏踏的掀起一阵尘土,刀光霍霍,直直劈向左良玉的头盔。

    青州城上,白莲教一干头领激动的站了起来向下观望。就连明军这边,梅之焕也忍不住探出脑袋,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能在骑兵的恐怖冲击力下完好生还。

    “噗嗤——!”

    血光滔天!

    只见敌军战马一声悲鸣,硕大的马头高高抛了起来,马身被瞬间劈成了两段,左良玉周身数米之内,犹如下了一场血雨。

    那名白莲教将领伸出手臂在地上爬动,口鼻喷血不止,手指剧烈颤抖着去够离他不远的另外半截身躯,指尖还未挨着裤腿,便停了下来,死了。

    “不堪一击。”左良玉冷嗤道。

    “左先锋壮哉!全军听令,攻城——!”

    梅之焕一声暴喝,五万大军全军出击,黑压压的一片人潮便是如饿狼扑食一般涌向青州城,左良玉骑上战驹,一马当先,杀向城门楼。

    一波波箭矢呼啸着掠过天空,噼噼啪啪落不在城池上不同的地方,有的钉在城楼上、盾牌上,更多是在城墙上掀起一片片血花,不少中箭的白莲教兵士跌落下了城墙......

    青州城上简陋粗糙的木架被推着搭在墙垛上,身着明军铠甲的将士们口中含着刀,密密麻麻攀爬而上不惧死亡,少数中箭中枪中刀者稀稀拉拉的落下来。

    刀锋、溅射的血花、铁枪在这朗朗的乾坤下交织,厮杀声、哀嚎声混杂交错在一起,在城头上一直蔓延开去。

    “让这帮乱臣贼子见识见识我大明火炮的厉害!!!”

    青州城远处,梅之焕下令开炮轰城。

    “恸—恸—恸恸恸——”

    十几门沉重的大明火炮,几乎是在同时间发射,炮口喷出黑色的物体和火焰、烟雾,沉重的炮管、基座在炮弹出膛的那一刻,猛烈的弹了起来。

    对面,青州门楼上的殿宇,静静的等待着十数发炮弹拖着长长的火焰划过空中,然后又落了下去。城上的白莲教叛军听着巨响,呆呆的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排列的炮弹接触到殿顶瓦片时,轰轰轰轰轰轰——

    一瞬间几十上百具无头尸体被轰上天空,血肉在空中喷溅开来,他们不甘的眼神,无知的脸庞,破碎的肢体,最后见识了一下青州城的空中俯瞰图....

    青州城内。

    知府衙门里喧闹的酒宴,厮杀的城池,刀锋暗藏而出。

    幢幢人影摸着混乱出了巷口,分出两拨。一拨直扑城门楼子,另外的人马去向另外的方向。

    大街小巷冷刀擦着血色的风,无数双脚步踏着崎岖道路,靠向名为州府衙门的地方。喝酒划拳的衙门,在顷刻间,刀锋划破欢乐的氛围,无数道黑影突然冲破了桎梏爆发出恐怖的冲击力。

    杀戮、鲜血、人头,在一个措手不及的瞬间展开。

    剧烈冲击,厮杀的人影当中,一个高俊身材的白面小生舞着重达三四公斤的镔铁梨花画戟,撕开了人群。府衙楼下,衙门倒塌,一袭黑衣的明朝锦衣卫士,犹如黑色的浪潮涌入进去,破开了门前的贼兵,一路砍杀。

    “青州已破,降者不杀——”

    谢洛白口中大声嚷嚷着,随着衙门陷落,许多贼兵不战而逃,真个以为青州城已经破掉,慌忙中竟然踩死踩伤许多人,在在思逃。

    “叱—”谢洛白一戟将一名贼兵钉在墙上,随即翻身抽出来抡在另一面杀来的两名贼兵身上,戟身与刀身碰撞,两名贼兵被打翻出去。谢洛白嘴角冷笑一声戟锋一抖,俩贼兵马上见了阎王。

    “呔——朝廷狗贼,休要张狂,速来受死!”

    府衙外,远远地,白莲教一名小头目急领二百人前来平息府衙之乱,名叫王嘉胤。

    王嘉胤身高八尺,与谢洛白一般高大,二十六七的样子,手执两杆大锤,精壮的肌肉透示着肃杀的气息。

    “噹——”

    两人兵器撞击在一起,谢洛白画戟一挑利用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猛力打压王嘉胤,王嘉胤双锤来回格挡,身子竟也灵活得很,两人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一名头裹白布的士兵执刀冲过来,煞是威风。

    “别....”王嘉胤还没来记得说完,只见谢洛白身影一晃。

    疯狂冲过来的人影,也只见前人半跃而起,梨花画戟随着手臂挥出,一刺,锋利的戟劲在顷刻间呼啸压过来。

    第一时间里,王嘉胤的眼中,谢洛白的身形速度极快。然后便是撕裂出一片猩紅,撞到画戟上的白莲教小卒,转眼间人头飞起。

    谢洛白落地,手臂执戟指着王嘉胤,动了动嘴皮不知说了什么话。随后,脚下一拧,地上旋出一个涡来,跨步而出。身躯如离弦箭矢,轰的一下冲了过来。

    街道上就那么点空间,王嘉胤退无可退,只得手中双锤一摆,悍然迎杀过去。

    挥出的半空中,一柄是谢家祖传梨花画戟,另一面是符合使用者武功的特制铁锤。

    双方兵器的钢口在凌空‘噹’的一声撞在一起,爆出的火星在这光天化日下却尤为醒目。两人撞击一下,稍稍顿了顿,方才稳住身形,随即双臂又狂舞摆动。

    转眼间,两人便是呼呼呼的交手数十下,火星接连闪烁。两边兵器横挂撕磨,响起一串啊呀吱呀既难听又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谢洛白每一次出招都用尽了全力,自打参军以来他还没有遇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现在他有些兴奋。

    疯狂的挥砍,身着狰狞铠甲的王嘉胤却是不断的在后退,同样疯狂的格挡下对方的每一戟每一棍,然后便是反击回去。

    这样的情况大概坚持了十多个呼吸之间,王嘉胤忽然一咬牙,身形猛的从狂风乱轰的戟影中挤出来,向后跨步一晃,退开一段距离。

    “想跑?”于此同时,谢洛白冷哼一声,提戟便是照着对方后背刺去。而在前方,王嘉胤奔跑的身影陡然间一頓,然后便是转身。

    转身的刹那间,凶风乍起,冷光森森的铁锤在他手中猛的由上而下直砸下来。

    声音在空气中爆喝:“破了你——”

    谢洛白汗毛一竖,当即顿足收戟,往头上横挡。在那一瞬间,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呼的一下炸开。谢洛白脚下的砖块在这一刻承受不住力道,如同泥沉,陷下去一块。

    他们交手太快太狠,不管是周围的明军黑衣内应还是白莲教士卒,都不敢随随便便上前插手。

    他俩乍一交手,大多数人都没看懂局势是怎么一回事,兵器已压到了对方身前,就听王嘉胤咬着牙,呲出声音道:“臭小子,你快不行了吧。还想拼命?你撑不住的。”

    谢洛白身子本来就比王嘉胤瘦削不少,刚才拼力厮杀,握戟的手似乎有些虚脱了。

    “必杀你!”双方死拼着力气,可谢洛白大吼着,全身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不过王嘉胤也好不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两人身下只听呼的一声,两人互换一脚踹在对方腹部。谢洛白踉跄退开数步,‘哇’的一口鲜血吐出,洒在街道的地砖上,摇摇晃晃,触目惊心。

    王嘉胤同样赤紅眼眶,嘴角流血,怒喊道:“再来!....”

    谢洛白只是稍擦擦嘴角血迹,眼下便狂奔杀来。双手握着画戟横起来,披风挂月般刺过去。

    “噹噹噹”的响声接连不断,两人难解难分,倏忽间,谢洛白见王嘉胤右腹来不及格挡显露出破绽来,心中一喜,画戟打压住两柄铁锤便是一脚踹了上去。王嘉胤心中冷哼一声,居然轻易分开一柄铁锤砸在了谢洛白腿上,谢洛白急忙收腿,依然被打了个正着。

    握枪一下子不稳,谢洛白腿脚吃痛还未来得及反应胸前又是一锤,‘砰——’谢洛白闷哼一声胸前的软甲都撕开了一道口子,嗓子一甜便是吐出一口血来。

    “受死吧!朝廷走狗——”

    王嘉胤抬起锤子正要砸下去,谢洛白已经不指望能够侥幸活下来。

    这时耳边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从数十米开外呼啸而来,王嘉胤挺住身子舞锤格挡,‘啪唧’箭矢掉落在地上,但紧接着,又是一支支箭矢飞来,王嘉胤格挡不及居然胳臂上中了一箭。

    鲜血渗透甲胄溢到了外面,染紅一片。再坚持下去,王嘉胤怕也是坚持不住了。

    “讨贼总督梅之焕在此,何人胆敢伤我大明将士!”

    远远地,梅之焕的喝声传来,马蹄声踏踏踏地在逼近。

    “撤——!牵马来,众兄弟随我撤去大明府,有天师在那里,我等一定能守住!”

    “多谢梅帅出手搭救。”

    谢洛白抚了抚胸口,硬撑起身子说道。

    “无须客气,你我师徒一场我也得救你不是?当务之急便是乘胜追击,趁那大明府收兵未稳,一举拿下。如此,大势可定也。”

    梅之焕一面摩挲着手中弓弩一面谋划着。

    ......

    大明府,大雨如注。

    这样的雨天是不利于攻城的。

    巍峨的城墙高耸在谢洛白目光的尽头,令人望之生畏。

    城外的景色在漫天的雨幕下是看不到的。

    青色甲胄的人拖着佩剑沿着城墙巡视了一圈,城墙上的人群顶着倾盆大雨来来往往,搬运着武器箭矢。有的输送伤员,疼痛的惨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他耳朵里。

    城门楼上的屋檐下,王嘉胤拖着双锤过去坐了下来。一名白莲教弟子带着药物赶过来,赶紧給他胳膊上进行包扎处理。

    卸下王嘉胤的肩甲,褪开袖口,一条长长的伤口翻卷着皮肉,浸着雨水有些发白。看着对方在包扎着白布上药,王嘉胤望着地上溅起来的雨花道:“....今天这么大的雨水...官兵应该是不会再攻来了....”

    梅之焕所指挥的明军连续半个月攻城,白莲教得益于大明府城坚粮多,才堪堪抵挡住官军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的进攻,但仍是死伤惨重。

    其实迫于朝廷的压力,梅之焕才不得不加紧剿灭白莲教,否则又会给某些人落了话柄。

    双方都是迫不得已。

    王嘉胤把手里的铁锤往脚下放了放,舒展着手指的关节,有些发酸发痒。

    昨日白昼,梅之焕的攻城颇为有些激烈,明朝的兵士屡次攻上了城头。

    其中一个叫左良玉的先锋,很是厉害,差点让他带人冲下城楼去抢夺城门。【零↑九△小↓說△網】多亏自己拼死戍卫城门,才没被他得逞。反倒是那日的叫什么谢洛白的方天画戟小将,这两人一唱一和居然伤的自己不轻。

    这时那名帮他包扎的士卒颤抖着声音:“....是啊...这么大的雨,那帮官兵应该不会再来了。昨日小的差点以为大明府就要沦陷了...他们..他们...简直不要命的..”

    待这名小兵上好了药,包扎了伤口,王嘉胤重新穿戴肩甲。趁着此时空闲,他便是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将披风卷在身上往墙角靠了靠,半眯着眼睛跟说道:“官军现在争分夺秒,拼死也要拿下,怕的就是一旦我等席卷其余各州的兵马回笼过来,到时怕是他们攻打个一年半载也拿不下。”

    “...原来这样....”那名白莲教弟子努力撑出一个笑容,“王将军武艺高强、义薄云天,又是有勇有谋,有您在一定能守住大明府的。”

    对方说的话,王嘉胤很是受用,毕竟他一直对自己的能力引以为傲。被人说到了这上面,自然会....

    陡然间,王嘉胤蓦地目光凶悍的睁开,一个激灵握起双锤从墙角爬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什么声音?”

    然而,他的疑惑尚未表达给身旁的白莲教弟子....

    瀑布般的的雨帘下,嗖嗖嗖,数百甚至上千的弓弦拉动,箭矢飞蝗而来的声音,乍然间穿透雨幕,划破长空响了起来。

    “有敌袭——!”

    王嘉胤连忙举起手中的双锤拼命格挡,往牌楼里撤退,啪啪啪的箭头如同雨点般击打在锤面上,白莲教大旗在冷风中瑟瑟抖动着。

    他看见之前与自己说话的那名小卒张大嘴巴似乎想要呼喊着什么话,眼神充满了惊恐,密密麻麻的箭矢却是已经將他钉死在墙壁上。最致命的一箭,直接穿透喉咙。

    “这样的天色....还在下着倾盆大雨...都敢打过来....”王嘉胤吐出嘴里的雨水。

    城墙上奔跑、呼号的声音接连不断传来,箭雨一下,这些声音便是少了许多,很多人已经死了。

    “....杀上来了——!”片刻平静过后,城墙上的白莲教士兵冲了出来,高喊着,抽出刀去迎战趁机杀上来的明军将士。

    在王嘉胤视野的尽头,灰蒙蒙的雨帘里守军和攻城的明军近身厮杀在一起,然后便是一只只断手从混战里抛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歇斯底里的大叫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陡然间在城头上充斥着。

    每个人都不要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屠刀,劈在每一个看得到的敌人身上。

    明军攻城云梯前端忽然撞在城墙前垛上,上面结实的倒刺哐的三声插进了墙体,一连串攀爬的声响在距离王嘉胤不远的城池下响了起来。

    下一秒,王嘉胤披风扬下场。铁青狰狞的甲胄一跃而起挂在身上,王嘉胤跳下了牌楼。

    两柄铁锤唰的一下从手里抡出,切断了雨幕,朝着一颗刚冒出的明军头颅盖过去。铁锤盖过,那名士卒爬上来的身子,直接被砸瘪,半颗脑袋成了浆糊。

    稍缓,王嘉胤从旁边捡起一支没人的长枪,便是照着云梯下面看不見的地方用力投掷下去,锋利的枪头传来第一声冲破肉体的响动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噗哧声。整条云梯上的人,估计被穿了血葫芦。

    王嘉胤挥起手中的铁锤,两三下将云梯砸断。随即,看向了还在厮杀的另一边,从云梯爬上来的明军将士越来越多,迸发出炽烈而汹涌的呼喊声,战斗声夹杂在漫天的风雨中。

    大明府似乎摇摇欲坠。

    逐渐蔓延整座城墙,整装、增援、堆积过来的大明府城内的白莲教弟子不断的想要将那缺口堵回去。人堆里血光滔天,不断有残肢断手从里面崩飞出耒,倒地的尸体铺砌了一层。

    站在尸首堆上的一个青壮的汉子,只身着简单的甲胄,肩臂上披风飞舞,手里的画戟异常凶猛。攻势如海潮一般,横扫千军,绵绵不断的戟锋挥舞着撕裂开扑杀过来的守城士兵。

    王嘉胤看见了他,捏了捏手臂上的戟伤,眼眉一横的举着双锤冲了过去。

    那边,那人远远地就望见了王嘉胤,舔了一下嘴边的血迹,狰狞的调转画戟,同样抬起了手臂,将身旁砍过来的刀锋一把格开,随后把身子朝后一側,脚下连跨着雨水,冲向了王嘉胤。

    “贱寇!尔敢造反!”

    “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两柄铁锤,一杆画戟,简单到了粗暴,刹那撄锋。

    哐的一下,磕在了一起。两人都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巨大冲力抵开,后退一步。

    “这次不错,再来!”

    名叫王嘉胤的人张狂着,咬起嘴皮,双锤翻转向上一举,便是做着这种姿态冲了上来。

    谢洛白梨花画戟唰的向下一戳,又是奋力向上一拉,划开了雨幕。

    王嘉胤为人稍倾向于防守,见对方人影过来便是这样进攻,右脚不由得向后慢了半拍。

    画戟,铁锤横挂到一起。

    大雨滂沱中,清脆的兵器碰撞的那一刻,谢洛白左眼微眯,横壮的梨花画戟一沉,身躯近乎完美的一转,冲杀。

    一瞬间.雨水像是被迫停留了一样,他手中那杆画戟戟锋在雨水中拉出一道直线。雨珠溅起的刹那,火星迸发,谢洛白的一戟划过,王嘉胤手里也不慢,一错相交,两人再次相撞。

    “呀啊啊啊——”王嘉胤叫了一声,身影向前冲了一记,铁锤轰然盖了下去,“受死吧!”最后半句吼出,手里的铁锤陡然烙出难以想象的速度,砰的一下,直接砸在对方画戟上,将谢洛白震飞出去。

    他单手紧握着一柄铁锤,速度丝毫不停,冲过去另一只手又是一锤,到的第二锤砸出时,速度又比之前更快。锤影带着线形,极快的砸出,打的谢洛白一时间节节倒退,只能被迫采取守势。

    两人一退一进,又一进一退,手上火星在雨幕中不停不断的爆开。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兵器相撞的声音。

    饶是有守军士兵在,也不敢插手进来。

    王嘉胤这种近乎不要命的打法,一段时间内把谢洛白打懵了。每一次的撞击,都让他脑海里想起家道中落的情况,过往的一频一幕等等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在影影绰绰的攻势间,这个男人,戾气横生。后退的脚步一顿,脚掌一担,身躯摇摆开来。

    手上收去了格挡的梨花画戟,在肩甲被对方砸破的那一刻,谢洛白怒吼杀来,挥起了那杆祖传的画戟,那一戟照着对方脑门戳去。

    罡风在这一瞬间骤然泛起,画戟上汹涌澎湃着涛涛杀意。

    ‘嘭’的一声巨响,王嘉胤举锤相挡。

    接触的顷刻间,他肉眼可见的看見自己的铁锤被一道直直的火星暴起,顺着自己划过来。

    那火星裂开了铁锤,然后铁锤被格挡开,枪锋砸在了王嘉胤身上,他整个人陡然一浪,对方的画戟还是戳了下来。

    画戟、裂甲,见血。

    王嘉胤捂住一下被刺穿的手臂,愤怒的看向谢洛白,

    “啊啊啊......小白脸,我要杀了你!”

    然而躁动的反击,已经失去了优势。在几名亲信拼死掩护下,王嘉胤狼狈的逃下牌楼,被军中大夫紧急救治。

    明军如潮水般的攻势渐渐弱了下来,一茬又一茬的白莲教守城士兵前赴后继的补上来,雨势也小了下来......

    这实在不是偷袭的好时候,但也不是守城的好时候。

    明军的奇袭还在继续,似乎是打算一鼓作气拿下了,但又不太现实。受伤的士卒正被清点出来抬往伤兵营,那里已经是哀声一片。

    王嘉胤喘着粗气,摸着肩上的伤口,只要拼死守住,这大明府城坚水深,只不过是艰苦点罢了,想要破城,官军还是难了些。

    只是眼神望向依稀之中的粮营,那里有天师徐鸿儒坐镇呢,该是万无一失吧?

    .......

    城中,粮营,晚饭时辰。

    堆满粮草的营地,围坐篝火用餐的士卒们突然为之一愣,然后便是看到大后方的火光和烟柱升起。

    黑烟、大火中,中营帐里,白莲教天师徐鸿儒提上禅刀狂奔过去,歇斯底里的狂喝道:“有敌袭——”

    在粮营的后方,几十座临时砌成的仓库骤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漫天火光如同夕阳一般血腥而美丽,守仓的寥寥士卒横尸四处,四下里同样装饰的士卒提着刀趁乱砍杀,只不过袖口绑了一块黑布,阻止着想要冲过来救火的白莲教士兵。

    耀耀火光,映红了左良玉的脸。他便是怒喝一声,执刀挥舞。散乱的发丝在火光中飞舞,刀锋瞬间劈出,扎进守粮士卒的胸腔内,鲜血疯狂喷涌,便是连着刀杆将那人举了起来,左右砸翻数人。用力一抡,甩出残肢断体迸进潮水般涌过来的兵锋当中,溅起浪花。

    杀入粮库守卫营地后,梅之焕多次攻城安插进来的由左良玉率领的了了几十名卧底,此刻手在颤抖着,双目赤红,开始时左右两边的同伴互相之间打着气,随后听到白莲教士卒反扑过来的怒吼,把他们心底紧绷着的那一根弦扯断了。

    此时,徐鸿儒一边指挥着士卒攻过去,一面挥舞起手中的丈八禅刀砍杀过去,展开猛攻的姿态。有着足足五百人镇守的粮营居然失守,这让他的面子上很是挂不住,尤其发现对方只有几十个人时。

    这时一名明军卧底挥刀朝着徐鸿儒砍过去,徐鸿儒不躲不闪,右手横起丈八禅刀,眨眼间便挥将出去。这名明军卧底刀还握在手上,身子还是站在原地,只是视线越来越远,越来越暗....

    徐鸿儒余光看了一眼四周,整座粮营都炸开了锅,粮仓乃是大明府白莲教的命脉,此时失火,军心大乱矣!

    既然都要死,你们这些人也陪葬吧!徐鸿儒在胸中怒喝着。

    左良玉等人纵完火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难上加难了,粮营的士兵已经反应过来,兵锋堵过来,为今之计就是企盼梅帅能够加紧攻势,围魏救赵!

    几个呼吸的思考时间,左良玉便是挥刀迎上了五六名士卒,长刀盖过,轰然之间,冲上来的几名守粮士卒整个身躯被砍飞出去,‘噗叱’几声,于半空中解体。粘稠血腥的血液与骨肉挥洒着淋在下方每个人身上,洒在地上分不清是脾胃还是肝脏。

    另一侧,徐鸿儒丈八禅刀横扫,拦腰劈断一人,又挥手一杖將冲过来的一名明军卧底当头打烂,冲进人堆,他呐喊道:“杀光他们——啊——!”

    轰然间,左良玉连同几十名兄弟,如同决堤的洪水,在片刻间一头撞进了人山人海当中,周围全是杀红了眼的白莲教士卒。随后便是刀光浸没,每个人用着最野蛮,最凶悍的姿态朝着营门想要杀出去。

    “滚开!”

    狂奔和呐喊之中,左良玉当先在前,他双目通紅,一刀又一刀麻木似的劈开前方不断涌过来的人浪,狠狠砍了进去,手里刀柄左右一荡,刀锋撞开便是扫出一条路来。

    脚步不停,继续向前推进,刀锋狠狠砍进一人肚子里,鮮血顿时狂飙出来,看盔甲似乎是一员将领。但现下谁还会顾的上看,左良玉推着青龙长刀顶着兵锋一直往前过去。刀身此时陡然一抖,左良玉手中又是一摆,便是血倾洒。

    重重的人影让左良玉几近看不到突围出去的希望,但既然上了厮杀场,死又有何惧?稍息,左良玉捷足猛喝一声,再次一头扎进合围过来的兵锋当中。然而他身后,能出来的明军卧底越来越少。

    另一边,一声怒喝:“想逃?本天师同意了吗!!”

    徐鸿儒魁梧的身躯踏上草垛,一跃,随后轰然下坠,一声巨响,宽大的脚掌踩踏地面,泥土顿时凹陷大半,踩裂地面。徐鸿儒光秃秃的脑袋,浓密而不长的络腮胡子,手里一柄丈八禅刀猛的往地上一杵,插入半尺有余。

    “啊——”的一声,左良玉挥刀砍过去,那边徐鸿儒也同时出手,禅刀一挥,整个人撞了过去。两道身影纠结、旋在一起。周围旁边的石子草垛都被两人交手激发的劲浪,冲卷起来。

    不远处的一名明军卧底想要冲过来帮忙,不幸被扫中,身上胸前的铁甲轰然而碎,人影淋着血倒飞出去。

    “你们不要管我!快走!”

    “走啊!!!”左良玉挥刀舞挡,歇斯底里的吼道,与徐鸿儒打得难解难分。

    “踏踏踏——”突然,一道人影,紧接着又成了数十道人影,打破平衡,从外城极速冲来。

    眨眼间,忽然过来的其中一名人影已经冲到徐鸿儒面前。‘铮——’的一下,一道冷枪戳出,“反贼......受死!”

    那人轻喝了一声。徐鸿儒将禅刀横挂一挡,脚下却不慢,抬脚便是扫了出去。只扫中了战马身体的残影,于此同时,来人已经画戟再次挥出,擦着空气在嘤鸣着,‘噹’的一声再次打在禅刀身上。

    徐鸿儒身躯陡然一歪,往后倒退。显然受了很大的力道。

    “......再来一戟!”

    谢洛白纵马飞驰而来,身影迅捷如电。而那边,徐鸿儒心里也是陡然一沉,猜测大事不妙,恐怕城池已然不保。

    但对面,人已经来了。他便不敢再想下去,禅刀再次格挡,被谢洛白挥戟格开,结实的‘噹’一声,对方似乎一点事都没有。径直过来,身影一簇,便转到了徐鸿儒身侧。

    一瞬间,左良玉也提刀杀来,谢洛白更是沉气猛喝,身体似是陡然拔高,轰然一戟戳过来,配合着左良玉的刀锋。

    徐鸿儒只能硬吃下来,所以他飞了起来。

    身子向后一仰,头朝下撞向地面。丈八禅刀一瞬间脱手,顶住地面一撑,借力翻身,这才没有真实的摔下去。

    “左将军先去帮其他弟兄,这厮交给我了。”

    由于几十名骑兵的加入,强大的冲击力骤然间颠覆了双方,白莲教守卒瞬间溃败逃走,尤其是还有左良玉这员虎将。

    另一边,双脚踏地,谢洛白直起身躯,指着徐鸿儒说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赤手空拳的较量。”

    同时,谢洛白将手中梨花画戟就地一杵,脚下几乎是没有丝毫停留的,再次冲杀过来。

    “啪——”谢洛白一只手直接打在徐鸿儒胸前的衣袍上,挥拳过去,衣袍直接被扯的敞开,撕拉一声,胸襟撕裂。徐鸿儒面目僵硬,身体震了震。显然那一拳并不好受。随即又暴喝着,全身使劲抵挡,可也架不住谢洛白潮水般的攻势。

    “好好道士不当,跑来造反!”谢洛白凶戾之气已经打了出来,直接将徐鸿儒打翻在地。

    “造反......就你等草民也配!?!”谢洛白拔出插在地上的画戟,走过去看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徐鸿儒,抬起来便要刺过去。

    突然间,一根绳子甩在徐鸿儒面前,然后套住,徐鸿儒魁梧的身躯陡然被拉动,远处,拖动绳子的王嘉胤招呼白莲教士卒备马。

    “城破了,大家快跑吧——”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混乱的人群中,王嘉胤和徐鸿儒的身影夹杂着,很快便找不见了。

    至此,大明府城破。

    白莲教造反事件,大局已定,叛军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接下来只需要扫除残余即可了。

    众部将都在翘首等待着朝廷的‘封赏’。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反白莲教一役,督军太监马安指挥有方,稳定大局,擢升司礼监太监;御马监奉御太监陈奉协调粮草,劳苦功高,赏银一万两,缎布五千匹,赐京城东城宅邸五座;后军李安乐治军有方,擢升三级,赏银千两,旗下一干将领,皆赏......

    讨贼总督梅之焕攻城不利,致使贼首徐鸿儒窜逃,功过相抵,削职待用;左良玉、谢洛白作战奋勇,但先锋攻城不利,赐锦衣袍两件,各自赏银十两,官阶不变....”

    “哼——这是什么朝廷,战功都被那一伙阉人分去了。我....不做这先锋也罢,回去还是做我的游击将军痛快。”谢洛白忿忿说道。

    “就是!我也不做了,让太监们自己打仗去吧!”左良玉狠狠拍了下桌子,瞪着梅之焕手上那份明黄色的圣旨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