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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那少年回家了。”一名身着蓝色长衫的尚有些青涩的少年正对一个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少年说些什么,两人都穿着蓝色长衫,上好的丝绸,做工精细,衫角以金线绣着燕地超凡存在的燕云山三个金字,金字绣着的黑边彰显着少年身为燕云山年轻一代核心弟子的身份,少年身背三尺青锋,和剑鞘同色的深青剑穗随轻风轻轻摇曳,在细看少年浓眉大眼,神情专注。相貌虽然普通却给人一种犹如山石般的坚毅之感,简单而直接,原来这个少年就是之前勇闯黑云寨的常思豪。
被唤作师兄的少年,躺在路边的大石上,宽大的斗笠遮住面容也遮住了阳光。少年身边随意置放着一古朴的剑,剑柄剑鞘都是墨灰色的,似乎在和慵懒的主人一起晒太阳。少年像刚起床一样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急不缓的把将剑挂在腰间。起身后轻轻整理衣衫,一切是那么顺理成章。
此少年正是蓝茗,蓝茗转身笑对师弟道:“辛苦了常师弟。”顿了顿又道:“当年我苦学指法却数月不得精进,有一天大师兄忽然对我说,师弟你是天生的剑客,那么你呢?师弟?”
再细看蓝茗身材适中,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是他的背很直,穿着淡蓝色的衣衫,衫角很短只能掩及膝盖,袖口是紧束的,脚上穿着材质上好的短靴。他的眉很浓,眼睛很大,嘴唇很薄,鼻子很挺,好一个俊朗的脸庞。左眉骨有一道约两寸的伤疤,使得整个人就像山顶的寒石一样坚定而倔强,任凭狂风暴雨也巍然屹立。他的手指细而长,骨里凸出,显得很有力,双手布满老茧那定是无数日夜苦练剑术所致。少蓝茗重新戴上宽大的斗笠,笠檐压得极低,似乎怕烈阳钻入。不缓不急轻轻离去,只是腰间的那柄剑那样古朴那样安静。
被唤作常师弟的少年愣住了,也被师兄的前言不搭后语所惊悟,常思豪静静而立,直到夕阳代替了烈日,常思豪摘下身后长剑开心的笑了。
自古以来三教九流之中必有能人异士,江湖中人打探消息基本都是流动性较强的几个地方,酒馆、客栈、妓院和赌场等地,其他有关系或有能力之人大多在地头蛇处和宗门势力处。也有例外比如京都长安城威名赫赫的红叶先生和南晋苏州城的子鼠。不过前者的神机妙算更像是背后站着朝廷,后者虽然没有明处的宗门势力却更加让人恐惧其隐藏至深的关系网。
所以可以说只要是酒馆、客栈、赌馆和妓院这几个地方必然会有江湖人,江湖事。
小北镇,位置在幽州并州以及大草原交界处,按理说位于北疆这个多战之地,不说残破落败也不会好到哪去。但是很幸运小北镇西北和北面是地势凹凸不平落马丘陵,六七十里凹凸不平的丘陵莫说骑兵了,步兵都不愿意从此行军,当然也不乏一些胆色极壮之人和谋求暴利的商人走这条路,所以自荒人以后的草原人大规模的战争宁愿从并州雁门关和幽州卢龙塞附近强攻,也不愿意从落马丘陵进军,一旦战事不利撤军根本不可能,更何况闻名江湖聚集天下极恶之徒的恶人谷更是阻隔其中。
东方,东南和东北方向则是燕王统辖的并州三镇以及幽州西部的城镇,而燕王虽然名义上统率着幽、并、二州,但是并州真正在燕王统辖的地方只有小北镇以东,谷子、北川两个兵事重镇以及朔阳这个尚且富庶的镇子罢了。西南方和东北方几乎连成一片的燕山山脉,完美的阻碍了草原人直接从落马丘陵南下的机会使其不得不从更东面,直面对燕王麾下的军队。
小北镇一没有矿产马场,二不是必争之地和肥沃之地,但西南方以及东北方依靠燕山山脉却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地理位置和时势造成了小北镇这个特殊的三不管地带。
三不管地带最喜欢的莫过于走商之人和三教九流了。这里律法约束力差,只有当地的规矩,并州征北将军杨希恩代表的朝廷和幽州的燕王势力先不说互相之间的暗流涌动,便是近年蠢蠢欲动有卷土重来之势的荒人就够让他们头痛,哪里有心思插手小北镇这个江湖之地。
而且小北镇在大汉统一前便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存在必然有其道理,这里的居民无一不是曾经江湖上有名声的人物。如此一来小北镇虽然在朝廷版图上却没有置朝廷官员,只有一处六扇门下辖的据点算是代表了朝廷势力在此处的延伸。商人不必说只要有胆色觉得自己能够保证安全,这一趟茶马交易定然赚的盆满。先是少了壶关那层掉皮的缴税,走幽州虽然绕些远可是却能享受燕王治下薄税的政策,远远比走小北镇西面的并州缴税更少。再者燕王治下法纪极严这对商队来说也是另外一种的保护。
对于一心要统一十三州的大汉天子来说,草原上的骏马是中原极其奢求的,而对于积蓄力量蠢蠢欲动的北荒来说中原的茶、铁等物是他们奢求的东西。燕王治下的幽州,大汉的并州,还是长江以南蓄养一支精骑意图北上的南晋,亦或者隐有自立之势的凉王盘踞的凉州。无疑都对大草原上的骏马极其看重,所以无论这些势力关系如何紧张,战争如何惨烈,一旦战争结束都会在一段时间后重新互市。而小北镇这样一个类似中转站的镇子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渐渐成为一个藏污纳垢却能人异士大有人在的地方,商人逐其利,江湖逐其益。久而久之小北镇成为一个传奇的地方,每日经过的商人极其多。
在小北镇没有人会说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因为每一个居民都是主人。他们不会也不允许外来的人破坏这里,破坏属于他们的宁静,小镇排水渠凹凸不平的石缝中那暗褐色却冲刷不掉的血迹,毫无疑问提醒着外来者水流之下的暗流是多么冷酷残忍,但是不明显就意味着有人看不清,看不清就代表流血和付出代价。
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北镇出现这么个被认同的规矩,不限来历,不限身份,每年清明时节在西北落马丘陵的恶人谷中取得人头令就可以成为小北镇新的居民,而但凡小北镇的居民遇到外敌必须不论情仇全力帮之,帮内不帮外,违者全镇杀之。而所谓的人头令就是恶人谷中恶人人头。那聚集了天下恶人的恶人谷又岂是好相与的。
既然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小北镇相对也有领导者,以四条街为分界,东南方东街的赛孟尝朱颜,西南方南街的荆无命,西北方西街的修罗刀西门锋,东北方东街的说书人莫言。
北街和东西二街的繁华格格不入,反倒和南街呼应对称。本身北街上的商铺少,房屋也少,而幽谷客栈就像她的名字,穿过层层房屋地处北街深处,背靠燕山余脉,若是在高处望去,这客栈身后便是一处幽谷,想来客栈之主也是雅致的人。
尽管北街有些凋零萧瑟之感,但是整个小北镇没有人敢轻视北街,因为这里住着两个人。幽谷客栈的老板娘,绝代风华的幽谷客青婉灵还有说书人莫言。
前者大多时隐居在客栈后的幽谷里,早几年敢在幽谷客栈撒野的江湖人,在见识过幽谷客之后不知道是被其风华绝代的容貌所折服,还是因为那深藏不露的刀法,总之没人在见过那些来这里撒野的人,或许有细心之人会发现,每次有不识好歹之人来撒野找茬,在客栈不远处的一个双鬓全白的中年说书人总会停下所说之事,轻声道句:“殊不知那刀快如闪电却美的风华绝代。”
近几年偶尔有外来不知深浅之人,也都败在女帐房司马姑娘手下,至于司马姑娘叫什么整个小北镇除了她师父和她外怕是没人清楚,更奇怪的是司马姑娘却不用刀,不得已使用的武器也只不过是些铜钱,但是说书人莫言的一句‘司马姑娘的武艺可入地榜啦!’却让小北镇无人敢轻视这个看上去很安静贤淑宛若大家闺秀的女帐房。
至于说书人莫言有人猜测他是十几年前和一干英雄豪杰义助燕王抗击北荒,却因一道圣旨冤死漠北的冀州张家书生剑张道明,也有人认为是十年前叛出魔教的左使夺命书生李密,更有人猜测可能是当今陛下之弟,争夺皇位失败的八贤王。但是莫言不说谁又知道呢。
小北镇和莫言交过手的人不多但全都败给了莫言,西街的修罗刀西门锋,北街以前的地头蛇的阴阳双剑夫妇,前者给了莫言和北街足够的尊重,后者以血造就了莫言的声望。西门锋那可是人榜排行第六的强者。反正不论过程怎样,至少莫言为首的北街从此在小北镇没人敢轻视。
有好事者曾经跟踪莫言数日但却大失所望。莫言每日的生活很简单,练剑,吃食,午休,看书,傍晚会去北街的“三流茶馆”说一段书,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落榜老书生过的平淡生活。但是每天都不重复的奇闻故事毫无疑问提醒大家这个叫做莫言的说书人不简单。
这两日阴雨连绵,应当是日落时分了,可是这扰人烦心的阴雨却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就像佳人身后的酸书生,孜孜不倦的淘尽腹中经纶做出一两首可能引起佳人关注的诗词,偏偏那样讨厌而不肯停歇。
本就冷清的幽谷客栈眼见又要以零收入结束这一天,后厨里小朝哥百无聊赖的在厨房擦拭着手中锋利的厨刀,店小二白玉堂和女杂役柳芷沙分别趴在厅堂的桌子上打瞌睡。
轻轻打了个哈欠的司马姑娘望着窗外不肯停歇的阴雨轻声喃喃道:“隔窗轻透雨霏霏,何时红日照晴窗。”随即司马姑娘又轻声道:“不妥不妥,毫不押韵。”司马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狡黠的轻笑。拿出账本轻轻走到白玉堂跟前,用力一拍桌!
“老白!”惊的店小二白玉堂蹭的跳了起来,直捋胸口似乎被吓得不行。
“白玉堂,按店里的规矩营业时睡觉扣除该日工钱,也就是三十文!”
“别别别啊!司马姑娘,不!司马姑奶奶,您看您实在是貌若天仙,好似仙女下凡,菩萨心肠,实在让我等凡人目瞪口呆,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正所谓仙人打架凡人遭殃,嗨,我这一做梦您猜我梦出了什么道理?”白玉堂油嘴滑舌道。
“什么道理?”旁边桌揉着睡眼的芷沙插嘴道,少女一袭淡黄衣衫,着一双淡黄色鞋儿,鞋边绣着几朵小小花朵,纯然是小姑娘打扮,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圆圆的脸蛋,尚有一两分婴儿肥和稚气,嘴角边小小的酒窝衬托的本就娇美秀丽的面容更加可爱美丽。
“说来也巧,昨日夜里佛祖托梦给我,他老人家说白玉堂你有慧根,但若证明你是否有佛缘啊还得看你明天能不能见到我。这不是佛祖慈悲么,也是我有佛缘,巧不巧刚刚佛祖又托梦给我,他说,嘿白玉堂你我有缘,今日便帮你结一次善缘,不过些许时刻便有一名仙女下凡的美丽女子前来唤醒你,你需去东街的李记买一盒酥糖送给这名仙女般的女子,对了别忘了给同样美丽的柳姑娘带一盒他最喜欢的果糖。”
司马姑娘和小芷沙被贫嘴伶俐的白玉堂逗的咯咯直笑,在细看这司马姑娘的样貌,清丽秀雅一双妙目明净澄澈,一身青衫的她秀美恬静,给人带来淡淡的感觉,好一种温润如玉般的雅致美,一身上好青衫显出窈窕纤细,婀娜多姿的少女身材,看上去芳龄不过十七八。
“嘿!那还不快去?”司马姑娘嘴角止不住的笑意,从钱袋中掏出一小贯铜钱催促着老白。“回来时在老徐那买坛烧刀子,一会再让小朝哥露上一手。”
“得令!且看末将本领!”白玉堂接过铜钱,抱拳离去,到真有几分武将感觉。
“司马姐,老白的伶牙俐齿都快赶上莫老头书里的人喽。”
“可不是,这臭小子练功却一点不上心,对了,明日我要出趟远门,你这个惹祸精可不要惹什么事情,凡事听小朝哥的就是。”司马姑娘轻点芷沙额头嗔道。
“好姐姐,我怎么会惹祸呢,嘿嘿。”小芷沙反而抱起司马姑娘的手臂撒起了娇,真是让司马姑娘对这个小丫头无可奈何。